唐笑霜默然。


    其實一直令她困擾的也是這一點。


    若真是有人給她下毒或者下蠱,目的自然是要她和顏無缺攪在一處,讓她出醜,讓顏無歡難堪,那麽,他必然會期待早點見到效果,怎麽可能讓她一會兒清醒一會兒又不那麽清醒?


    可如果身體沒有問題,那麽,就是她的心理出了問題?她其實並不像自己想像的那麽愛顏無歡,隻是因為他的霸道糾纏才生出妥協之心?實際上,她心裏還是放不下顏無缺,所以才會像現在這樣?


    這太操蛋了!


    唐笑霜自覺平生從未遇到如此糾結之事。


    她生性爽朗活潑,做事幹淨利落,從不拖泥帶水,雖然在此之前,從未喜歡上什麽人,但也不該這樣搖擺不定,這不是她的風格啊!這到底是什麽鬼啊?她是真的精神分裂了嗎?


    唐笑霜困惑至極,恨不能拿塊拍磚,把自己腦殼敲開,看看裏麵是不是有一根腦迴路搭錯了,導致短路和程序錯亂。


    實際上,不止她一人這麽困惑。


    西古烈比她還困惑。


    這晚的事,很快就經由承然之口,傳到他耳中,西古烈大失所望。


    “她居然又冷靜下來了?這……怎麽可能?”


    “屬下不知!”承然茫然的搖頭,這時這刻的他,隻有如實匯報的能力,不具備思考的能力。


    許若昔盯著承然看了又看,時不時撩撩頭發摸摸胸口,酥胸已然半露,若是在漠王府時,承然一定麵紅耳熱,騷動不已,可這時,卻一丁點的反應都沒有。


    他現在就是一個木偶,會說話會做事像狗一樣忠誠和聽話的木偶。


    聯想到自己幾次無意識的暈厥,許若昔敏銳的覺察到,這裏麵一定有問題。


    她不說話,垂眉斂目作乖巧狀,隻安靜聆聽。


    西古烈在屋子裏來迴踱著步子,粗黑雜亂的眉毛擰在一處,眼神陰冷難測,嘴裏隻是不停的重複著:“不可能!沒理由這樣啊!沒理由啊!”


    許若昔開口:“都說蠱毒性烈如火,一旦中蠱,便是如癡似狂,可你這清甜蠱卻是一步步起效,是不是本身就存在什麽缺陷呢?或許,你可以想個法子補救啊……”


    “不可能!”西古烈大聲打斷她,“本座製蠱,天下無人能敵,怎麽可能會有缺陷?”


    許若昔被他那兇神惡煞的樣子嚇到,倏地噤聲。


    她不敢吭聲,承然也不吱聲,屋子裏很快又陷入一片靜默,隻有西古烈在那裏咕嚕個不停,他說得又快又急,許若昔也聽不清他在講什麽,隻得耐著性子聽著,半晌,他終於停下來,轉向承然,問:“顏無歡去哪兒了?”


    “屬下不知!”承然搖頭。


    “你連他去哪兒都不知道?”西古烈皺眉。


    “屬下因為犯錯,已沒有資格在他身邊護衛,隻是在黑獄裏打打雜!”承然木然答,“羅王殿平時也隻有那幾個人可以出入,至於他的去向,更是機密,他們都不會談起的!”


    “那他離開多久了,這個,你總該知道吧?”西古烈又問。


    “知道!”承然答,“差不多有十天了!”


    “這麽久?”西古烈皺眉,“十天……他會去哪兒呢?”


    承然搖頭:“屬下不知!”


    “那他以前出去過那麽久嗎?”西古烈又問。


    承然想了想,迴:“很少會那麽久!”


    “奇怪,那才到底去做什麽了?”


    “屬下不知!”


    “沒用!”西古烈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揮手讓他離開,扭頭看向許若昔。


    “他沒太大用處!”西古烈淡淡道,“不能進入漠王府核心的人,沒有多大利用價值,你覺得呢?”


    許若昔笑笑,不作任何迴應。


    “應該再找一個人……”西古烈盯著她看,目光閃爍不定。


    許若昔不自覺打了個寒顫。


    如果她的直覺正確的話,她想自己很快又要莫名暈厥過去。


    每次當西古烈露出這種目光時,她便會瞬間失去意識。


    失去意識之後的她,會怎麽樣?


    許若昔很想知道,想搞清楚,這個男人在自己無知無覺時,麵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嘴臉。


    她在那種暈眩感還沒來臨時先合上了眼睛,軟軟的癱倒在地。


    “真是越來越乖了!”西古烈邪氣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下一刻,她聽見他叫:“綠翹,紅芷,把她抬到塌上去!”


    “是!”兩婢女乖巧上前,很快,許若昔便覺得自己被抬起來,放在塌上之後,隻聽紅翹笑問:“主人,你不是說媚仙之體已經練成了嗎?怎麽還要用藥?”


    “不用藥怎麽保持呢?”西古烈咕咕笑,“再說了,這次要她去勾引的男人,可不是承然那種好色之流!而是顏無歡身邊的忠誠侍衛,那些人意誌堅強,可不好對付!可隻要有一個人願意上鉤,本座就省心多了!”


    “主人真聰明!”紅芷在邊奉承道:“那個顏無歡,一定不是主人的對手!”


    “是啊是啊!”綠翹也諂媚道:“跟主人這樣聰明的男人在一起,我們兩姐妹真的好快樂好幸福!主人,我們好愛你!”


    “原來主人弄了這女人來,就是為了把她練成媚仙之體,主人也不早說,害得我和翹兒好一陣吃醋呢 !”紅芷嬌笑,“有了這媚仙,主人豈不是省了好多事?別的且不說,就顏帝身邊的那些王公大臣,哪個不風流好色?讓這媚仙去伺候他們一宿,他們便中了毒,全憑主人差遣,想一想,他們那呆頭呆腦的樣子,還真是有趣呢!”


    “那些人,便是不用媚仙,也無所謂!”西古烈不以為然,“難就難在顏無歡身上,本座其實最想看的,是顏無歡任本座差遣時的模樣……”


    他微眯了雙眼,沉浸在美妙的遐想之中,若是顏無歡這樣的人,都可以任其差遣,那該是多麽興奮激動的事情!


    隻是,他自己也知道,這根本就是天方夜譚!


    媚仙之術雖好,可真正能對付的,也不過是那些意誌薄弱之輩,別說顏無歡,就是顏無歡手下的那些精兵強將,他都不一定能應付得了,在用人方麵,顏無歡不知比顏帝高明多少倍,這麽多年過去,他身邊的人,背叛他的屈指可數,除了那個不男不女的雲姝之外,也就隻有一個承然了。


    他的貼身內衛裏,還會不會有第二個承然?


    西古烈不知道。


    他其實現在最想知道的,是顏無歡的動向,他去了哪兒?又在做什麽?


    此時此刻,顏無歡正要顏武邊陲的一個小鎮-臨安鎮,安靜的等待著。


    正值炎熱時節,知了聒躁,天氣悶熱。


    人的心更悶躁。


    這種悶躁,一小部份來自於顏無歡要等的人,但很大一部份,卻是因為接二連三來自王府的消息。


    又一隻信鴿飛來,吳鉤看清鴿腿上的字條,麵色微黯,猶豫著要不要跟顏無歡說,那邊顏無歡已目光沉沉的望了過來。


    吳鉤歎口氣,將那張字條遞給他。


    顏無歡看完,無聲的將紙條握在掌心之中,很快,那紙條便化為一堆齏粉,撲簌簌灑了一地。


    溫良見狀,自然知道紙條上說的是什麽事,他在心裏暗罵吳管家和黑夜不會做事,這種事兒,在這種時候,怎麽可以一提再提?


    他不知道,吳管家和黑夜也是十分無奈,顏無歡要他們好好照顧唐笑霜,可現在這種情形,他們真的怕唐笑霜會偷跑出去和顏無缺約會,再做出點驚世駭俗的事兒來,男人做大事固然重要,可是,臉麵更重要不是?萬一唐笑霜出了什麽事,又因此讓顏無歡丟盡顏麵,那他們真是萬死難贖其一!


    接二連三的接到自家妻子要爬牆的消息,顏無歡的心情很不好。


    當然,他沒有表現出來,麵上還是一片沉靜平穩。


    隻是,在桌上急速敲動的指尖出賣了他。


    溫良見狀開口:“王……”


    顏無歡擺手,示意他不要說下去。


    溫良隻好又將勸慰的話咽迴肚子裏。


    本來嘛,這種事,也是沒法勸的,隻能在心裏替自家發小默哀。


    這算是他漠視萬千芳心招的報應嗎?唯一一個妻子,居然天天想著紅杏出牆,要放在他,一準兒暴跳如雷,把這一對男女剁了算了,省得天天惹人心煩,再不濟,也得把她休了,讓她有多遠滾多遠,從此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老死不相往來,也算全了男人的骨氣。


    可他這兄弟……


    溫良無聲歎息。


    身為穿著開襠褲一起長大的兄弟,他看著他的眼睛,便能知道他心中所想。


    他不舍得放手。


    寵妻如此,夫複何言?


    本就安靜的房間,徹底陷入一片死寂。


    顏無歡坐在窗前,麵色沉靜,心裏卻像翻江倒海一般難受抽痛。


    上一次飛鴿傳書,他曾經懷疑唐笑霜是否是中了什麽蠱毒,所以,曾命李思景著意查證,但這一次李思景傳來的消息讓他倍感無力落寞。


    他一向自恃耳清目明,目光敏銳,哪怕再混亂的狀況,他也能在瞬息之間,找到解決應對之道,可唯獨在對唐笑霜這件事上,他陷入空前的迷茫和困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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