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家廟迴來的途中,車廂氣氛異常輕鬆了幾分,兩個丫頭嘰嘰喳喳,還沉浸在認了祖母,結為姐妹的興奮中,連一向沉穩的綠腰都有些控製不住心情。


    寧無雙也不攔著她們,她懂這種珍視家人的心情,看著時辰尚早,對著車夫吩咐:“去金玉良緣。”


    車夫一愣,他是個厚道人,隻曉得聽主子的話行事,也不反駁,就往金玉良緣的方向去。


    “小姐,去金玉良緣做什麽?”雲幽不解的看著寧無雙。


    “祖母又是首飾,又是銀票的送我,我總得迴些吧!”寧無雙淡淡的說道:“就是不去挑選首飾,姨娘的陪嫁鋪子,我去看看又有什麽不可以的麽?”


    金玉良緣是家京城最著名的首飾店,是戴氏的陪嫁,隻不過現在交給了寧府統一打理,但是寧無雙是戴氏的女兒,去看看店鋪,視察一下情況,自然誰也說不得,因為按照規矩,這些也不過是暫時交由寧府,最後都得做為寧無雙的嫁妝隨她進昭王府的。


    “哦!”雲幽似懂未懂,倒是一旁的綠腰眸光閃了閃,看出寧無雙此去,絕非單單為了替寧老夫人選首飾。


    馬車到了金玉良緣停了下來,還沒進門,就聽得店內傳來喧嘩聲,寧無雙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走了進去。


    “快看,快看……”路人有人似是認出寧無雙,拉著身旁的同伴竊竊私語。


    “什麽?”


    說話的人指著寧無雙的身影,道:“那好像是寧府的三小姐,果然清麗脫俗,貌美如花,難得的美人啊。”


    “哈,美人是美人,不過聽說胸無點墨,一肚子的草包,真是辜負了那一身好皮囊……”


    寧無雙耳聰目明,聽的清清楚楚,神色半點不顯,倒是兩個丫頭氣黑了一張俏臉,但見寧無雙未曾發話,也作未曾聽見一番。


    一進門,就是滿眼金光閃閃,到處擺滿了各色首飾,一身富貴錦衣的掌櫃正一臉輕蔑的看著衣衫平常,神色焦急的青年男子。


    “就你這麽一副窮酸相,居然還敢說本點的首飾有瑕疵,依我看,你這窮酸想錢想瘋了,不知道從哪個犄角疙瘩掏來的瑕疵品,帶到本店訛詐來了。”


    男子急的臉紅脖子粗,話都說不周全:“你……你血口噴人!”這支金簪,明明是前兩日他在這裏花了高價買的,當時這掌櫃子還笑的一臉客氣,怎麽才兩天的功夫,居然就翻臉了。


    “我血口噴人?”掌櫃子眼底閃過一道陰狠,目光如狼的看著男人:“我看你衣衫尋常,也不像是買得起我金玉良緣首飾的人,你說不是訛詐是什麽?走,跟爺走一趟官府,看看日後誰還敢上門訛詐本店?”


    “好,就走一趟衙門,就是你不去,我也要去呢,有你這樣做生意的嗎?”男子氣的臉色發紫:今兒個可算是領教了什麽叫店大欺客了。


    滿身肥油,一身富貴的掌櫃子冷笑一聲:“我這生意怎麽了?怕是你這鄉巴佬不知道吧,這是寧侯府的生意,我們家夫人是當朝相爺的愛女,我進衙門,跟進自家後花園一樣自在,你說到時候官爺是信我,還是信你?”


    “你……”男人氣的狠狠地跺腳:“我就不信天下找不到說理的地方!”


    若非這支金簪是他存了許久的錢,打算送給娘親的,他也不會如此計較。


    “這天下當然有說理的地方。”寧無雙上前,輕聲說道。


    還在爭執的兩個人一時都愣住了,男人轉頭看著美麗動人的少女,不由得道:“還請小姐賜教!”


    掌櫃的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在他的店裏,砸他的場子,還是個黃毛丫頭,當下大怒,再瞧寧無雙的排場也是尋常,衣料又不是特別名貴,想來也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人家,冷笑道:“小姐,閑話莫說,閑事莫管,你家大人沒教過你麽。”


    寧無雙淡淡的掃過他一眼,笑道:“我爹還真沒教過我,不若你有空替我問問我爹吧!”


    掌櫃的沒真沒見過這麽不長眼的,擺明了是要找茬啊。


    “小姑娘,知道寧侯府麽?知道相府麽?我家老爺就是寧侯府的侯爺,我家夫人的娘家就是相府,你可要想好了。”


    寧無雙冷笑:“想好什麽?難不成你還能光天化日之下,殺了我不成?”


    掌櫃的冷哼一聲,目光陰惻惻的:“我不敢殺人,但是卻能將你送去官府,聚眾鬧事,意圖砸本店,這罪名夠你坐上十天八天的牢了。小姐,瞧你這樣子,是個沒出閣的,不知道日後出來,可還有人敢上門提親?”掌櫃的得意一笑:“來人,還不將這兩個故意鬧事的給我綁了送去衙門!”


    “放肆,張開你的狗眼,看看站在你們眼前的是誰!”綠腰上前,就踹飛一個夥計,擋在寧無雙麵前。


    雲幽也是神威大發,瞪著掌櫃的:“你個狗奴才,白長了一雙狗眼做擺設,領著我家小姐的差事,居然不識自己的小主子。”


    眾人都愣住了,那掌櫃的臉色一變,透著懷疑的神色,看向寧無雙:“你……是……”


    寧無雙微微勾唇,看他,語氣淡然:“我姓寧,在府裏排行老三。”


    “是……三小姐?”掌櫃的臉色頓時變得異常難看起來。


    寧無雙卻不理他,對著一旁的男子道:“這位公子,你這金簪當日是多少錢買的?”


    “一百二十兩!”青年男子有些拘束的搭話,他沒想到眼前這位人比花嬌的三小姐會是這家店的小主子,更是想起“草包美人”的名聲,不由得偷看了寧無雙一眼,怎麽看都不覺得她哪裏像傳言中的無德無能。


    寧無雙看了掌櫃的一眼:“將一百二十兩退給這位公子,另外加五十兩算是金玉良緣給這位公子的補償!”


    隨即柔聲對青年男人道:“還請公子見諒,是我約束無妨,讓公子受驚了,待我立刻整頓店鋪,趕走惡奴。”


    那掌櫃的聽寧無雙讓他奉上五十兩賠償的銀子,就已經不樂意了,再聽她說什麽趕走他,當下急了,怒道:“三小姐,你根本不懂生意,我……”


    寧無雙冷冷的打斷他:“我懂不懂生意,不關你的事情,你隻要知道,從現在開始,你不再是金玉良緣的大掌櫃了,立刻給我滾出去。若是你不想滾出去,我隻好送你去衙門坐牢,這麽多年,我可不信這賬本沒問題,否則你一個掌櫃的,如何能穿得起二百兩銀子一匹的天蠶絲的綢緞?至於大掌櫃就由原來的二掌櫃頂起來,以此類推,我不希望再出現今日店大欺客的行為。”


    下人先是一陣心慌,隨即聽說人人升上一等,心中又是一喜,二掌櫃,不,應該是大掌櫃,率先做出表率,親自包了一百七十兩的銀子送到那青年男子的手中。


    他原本就是戴家的老人,雖說戴家現在敗了,但是他身受戴家大恩,否則又怎麽會死守著金玉良緣,要知道,以他的資曆,到哪裏做個大掌櫃都不成問題。


    原先的大掌櫃見二掌櫃如此,差點氣的吐血,忙叫道:“三小姐,我是夫人的表兄,你不能趕我走。”


    寧無雙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你腦子沒壞吧!這金玉良緣是我姨娘的陪嫁,日後也會是我的陪嫁,現在父親和祖母不過是看我年歲小,讓夫人替我掌管,真正的決策權依舊在我手中,怎麽到了你的嘴裏,仿佛這店成了夫人的,我倒是無權處置一個小小的掌櫃的?別說你是夫人的表兄,就是夫人的親兄,是去是留,也都是我嘴裏的一句話!”


    她忽然展顏一笑,說不出的清麗動人,但落在原先掌櫃的眼中,卻是一陣毛骨悚然:“不過,你這般說,我倒是想試試,看看將你扔進大牢,你那位表妹可否能撈你出來。也讓你看看,我不但能趕你滾,還能送你去坐牢。”


    雲幽掩唇一笑:“小姐,這法子好,掌櫃的他口口聲聲要送別人去坐牢,顯然是對坐牢情有獨鍾,現在就讓他嚐嚐其中滋味吧!”


    “你……你們……”掌櫃子臉是一陣紅來一陣白,心裏卻詫異:不是說三小姐是個軟柿子嗎?今天看來,這哪裏是軟柿子,簡直就是茅坑裏的石頭,硬的掉渣。


    “王爺,寧三小姐可真有意思!”也不枉王爺為她血洗了張家別院。


    小路子沒想到今兒個陪王爺隨便走走,居然也能碰到寧無雙,而且還看了這麽一出精彩想戲碼,也算對得起自家王爺衝冠一怒為紅顏,血洗了張家別院,不過這話打死了,他也不敢說。


    馬車裏,一身紅袍男子,銀色麵具下,薄唇微揚,戲謔的隔著薄紗簾子,看著金玉良緣,難得好心情的應上一句:“是啊,越來越有趣了。”


    金玉良緣內的眾人自然不知道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經被人看在眼裏,掌櫃的氣的身子直顫,隻會重複:“你不能趕我……不能趕我……”


    丫的,他當他自己是複讀機了。


    “三妹妹,你怎麽能如此說話?表舅再怎麽不對,也是你的長輩,咱們侯府出來的女兒家,可不能落下不敬長輩的名聲!”


    就在掌櫃的複讀得眾人耳朵生老繭的時候,忽然門口傳來女子黃鸝般悅耳的聲音。


    寧無雙緩緩地轉身,身體似是遇到天敵般的緊繃起來,動作僵硬他抬目看去,就見一對俊男美女從門外走了進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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