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昧不明的夜色中,四周的景物和植被正一點點變大、拉近,顯然他們正緩緩下降。戴洛黎喃喃道:


    “哥,我怎麽覺得他們是有意攔著我們?再說了,那個所謂的模擬也是莫名其妙,要共享情報的話,用口頭描述自己的感受就好了,何必來這麽一下。等等,怎麽你還真就走了?我們不去前麵明鬥山脈了嗎?”


    霍雨浩低頭看了他一眼,嘆道:


    “你還真挺聰明,可是你想了,別人都能在空中發現你,自然也能輕易知道你往哪邊走。剛剛能偷掉一個高空魂導探測器已算是不虛此行了,偵察這事也不能太貪,得見好就收......”他話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什麽似的,麵色沉肅起來。戴洛黎見他沒了聲音,下意識抬頭看了他一眼,卻發現兄長一時間早已褪去了談笑的神色,臉色一片鐵青。


    戴洛黎識趣地沒再追問,默默地將目光重又放迴周身的景物上。幾個小時前他尚在為著第一次體驗飛行的感覺而亢奮不已,眼下卻也莫名悶悶不樂起來。霍雨浩明顯是從方才那群人的消息中得到了什麽,隻是他既然不主動說,他也不好問。雖然霍雨浩僅比他大了一歲,但當他現在板起臉來,總是漾著幾分淺淡笑意的藍色眸中竟然透出了幾許威嚴。


    戴洛黎忽然發現,現在的他像極了戴浩。


    霍雨浩思索著什麽,下意識又摸了摸藏在身上的星光藍寶石,稍微加快了降落的速度。


    兩人深夜出行,又遇見了碧姬一行,中途耽擱了不少時間,等迴到禦明城中時,東方竟已露出一點透著微光的白色來。


    有了方才出城的經驗,此時進城更加是不在話下。帶著戴洛黎悄無聲息地落地之後,霍雨浩將他拉到一處牆角,正色道:


    “洛黎,我們進城了,就也在這裏分別吧。”


    戴洛黎頓時緊緊皺起了眉,不過他在先前就已隱隱有了這樣的預感,於是也沒再糾纏或是拒絕,隻是嘆了口氣,帶點憂愁地問:


    “我就知道你要趕我......你發現了什麽?”


    霍雨浩伸出手來替他理了理被大風吹亂的衣領,臉上露出了痛苦又糾結的神色:


    “你聽好了,我會把你送到白虎公爵營地所在的城市,你把我下麵要說的話,都原原本本一字不漏地轉述給他。”


    戴洛黎用力點點頭。


    霍雨浩便開始細細陳述起來。他一邊說著,也藉機理了理繁亂的思緒,於是連剛才最後一點想不明白的地方也都浮出水麵。


    “若碧姬所說不假,日月帝國在明鬥山脈架起了一個如此恐怖的、能帶來“寂滅”之感的魂導器,那必然也會有所掣肘。威力如此恐怖的魂導器必然難以移動,且也一定會受攻擊範圍所限。畢竟作為一件武器,就算它覆蓋範圍再大,也不過是一城一池之地,相較於星羅廣闊的疆域來說都是相當小的,不可能無窮無止。那麽,為什麽要放置在高山之上?”


    “的確,明鬥山脈居高臨下,俯瞰星羅帝國。自古行軍用兵,占領有利地勢都是重中之重,可是想要與星羅開戰,就算一開始星羅因為落後的魂導器發展而沒能獲得有效情報,不曉得這件武器的厲害,找了一批強者去送死,但隻要日月帝國想打過來,總不能僅止步於山裏,必然要深入到星羅國境之內,那麽這個恐怖魂導器就相當於雞肋一般毫無用途了——移動不方便,要打哪裏也打不到。”


    “何況用兵講求一鼓作氣,半個月前日月帝國一舉拿下明鬥山脈,破了星羅的第一道防線,卻沒有任何原因便裹足不前,如果真要攻下星羅,這位主帥為何連第二道防線也一起破壞了,然後毀掉糧倉和一切軍需,再順帶劫掠一翻?”


    “再想想開戰這件事,本身它就夠奇怪了。在原屬鬥羅大陸三國之中,星羅幅員最廣,底蘊最深,明鬥與天魂是由天鬥帝國分裂而來,天魂與星羅都和日月帝國接壤,兩國邊境線長度不相上下,明鬥則在此二國的後方。日月帝國想一統大陸,為什麽要從最強大的國家開始下手?”


    “柿子要挑軟的捏,換作是你,你會選擇攻打哪裏?”


    霍雨浩拋出這個問題後,下意識揉了揉眼睛。天色更亮了,街道的盡頭遠遠傳來鎧甲行走間碰撞摩擦的鏗鏘聲,衛隊已經開始巡邏。


    戴洛黎不假思索地:“那當然是打天魂。隻是,他們都已經選擇與我星羅開戰了,此時再轉而攻打天魂,豈不是兩線作戰,顧此失彼嗎?”


    霍雨浩挑挑眉。


    ***


    “日月帝國和星羅開戰?”


    帝天以懷疑的口氣,將碧姬這句話又說了一遍,宛如一個複讀機。碧姬離去前那張清雅雋永的桌案、書卷、硯台與毛筆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位尊貴的獸神早又溜迴了生命之水。他兩手撐著岸沿,臉上淡淡的沒什麽表情,似乎正認真聆聽,隻是悄悄把漆黑的尾巴架在了湖的另一端,以一種不緊不慢的節奏搖動著。


    自與邪魔森林的邪眼暴君主宰一戰後,帝天似乎就有了這點精神分裂的毛病。對此,碧姬已經是見怪不怪了。她神色自若地繼續說:


    “總之,明鬥山脈已經牢牢被日月帝國握在手中了,隻要那個不知名的魂導器還架在那裏,星羅就絕無奪迴山脈的可能。當正準備折返時,碰見了霍雨浩,就是很久之前與我們弄過魂靈的、史萊克學院的那個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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