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飛星朝他們笑著招了招手,他對於花兒家的貧困早有心理準備,可當他走進這間屋的時候,才發現,所有的想像都不及現實。


    整個房屋裏隻有一張石頭砌的大床,上麵鋪著一層髒髒的床墊,和一床疊得很整齊卻難掩汙垢的被子。


    “他爺爺出去了,高書記想問什麽還是等他爺爺迴來吧。”花兒奶奶說道。


    “也沒什麽重要的,我記得老四也差不多到了上學的年紀了吧,今年七歲還是八歲了。”


    花兒奶奶沉默,高名說的老四是剛剛給他們搬凳子的女孩子,個子嬌小,看起來才四五歲,但高名卻說她已經七八歲了。


    顧飛星突然意識到,花兒看起來那麽小,才讀二年級,並不是因為她歲數真這麽小,而是因為晚上學。


    兩年級,高名也剛好來了兩年,這是巧合嗎?


    他安靜地聽高名和花兒奶奶說了很多,其中大部分都是關於上學的,花兒奶奶卻很少給正麵的迴應,除了沉默以對,最多的就是嘆氣。


    他們待了半個小時,正準備走時,剛好遇到花兒迴來,她手中提著什麽,背上還背著一個嬰兒。


    一看到高名和顧飛星,花兒便高興地小跑過來:“高書記!叔叔!”


    高名輕輕拍拍她的腦袋:“迴來啦,累不累?”


    花兒搖搖頭,她早就習慣幫爺爺一起下田幹活了,她隻覺得爺爺比她辛苦多了。


    顧飛星蹲下來,問她:“花兒,你喜歡讀書嗎?”


    “當然喜歡。”一說到讀書,花兒的眼睛都亮了,她喜歡書中的天地,那片沒有高山阻攔的天地。


    “好,那你一定要好好讀書。”顧飛星往兩邊看了一下,從一旁的雜草中摘下一朵很小的野花來,“你看,再小的花兒,也一定會開的。”


    花兒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顧飛星和高名離開時,花兒站在小院外朝他們揮手,花兒奶奶卻依然在那扇門內安靜地站著。


    有些人的一生已經快要塗抹完,再多的筆墨也無處下筆,可有些人的一生才剛剛開始,總要小心著墨勾勒,萬一,就成了一幅畫呢?


    迴到招待所時,已經快要中午,他們在花兒家待了半個多小時,但光是走山路,就總共走了兩個多小時。


    在外麵擇菜的盧雪佩看到顧飛星迴來,連忙說道:“小顧小顧,終於迴來了,等你生火呢,這個家沒你還真不行。”


    她剛說完,石磊落就一邊咳嗽著一邊從廚房裏跑了出來,顯然是生火失敗,隨即淩秀玉和宋雲浪也跟著出來。


    宋雲浪無奈地說:“還是我來吧。”


    石磊落也不太好意思:“對不起對不起,我也沒想到這麽難。”


    顧飛星熟練地捲袖子:“我來吧,宋老師你準備做菜就行。”


    “救星迴來了啊。”石磊落開玩笑地說,“你再不迴來我們就沒午飯吃了。”


    效率極高地生好火,宋雲浪立刻開始炒菜,今天老張給他們買了條魚迴來,他們便多了一道紅燒魚能吃。


    等宋雲浪和淩秀玉在廚房收尾的時候,顧飛星便出來透透氣,一轉彎,他就看到蹲在牆角抽菸的老張。


    一看到他,老張便慌張地掐滅了菸頭,有些無措地站起來望著他:“這段能不能不要播出去?”


    顧飛星雖然不抽菸,但這裏也不算公共場合,老張也是背著人抽菸,不影響別人,沒必要這麽緊張啊。


    “怎麽了?”顧飛星問,“您不想播的話,我們可以剪掉的。”


    老張聞言鬆了口氣,隻笑笑說:“抽菸不好,影響村子的形象,我知道現在城市裏都不提倡抽菸了。”


    顧飛星抿唇,良久隻說出一句:“沒事的。”


    飯桌上,或許是因為午飯後也沒有什麽事要忙,高名和昨天完全不一樣,開始主動和他們聊天。


    聊著聊著,宋雲浪便問他在這裏呆這麽久,想不想家人。


    “想啊,怎麽可能不想。”高名坦誠地說。


    宋雲浪順口問道:“有孩子了嗎?”


    高名有些害羞地說:“還沒結婚呢,女朋友都沒有。”


    宋雲浪:“爸媽不催你嗎?是不是平時太忙了沒時間找?”


    “肯定催啊,不過我這個工作,也別耽誤人家好好的姑娘。”


    盧雪佩也問:“那你不想結婚嗎?”


    高名始終笑著:“扶貧不結束,何以家為?”


    見他們突然都不說話了,老張打圓場:“現在已經好很多了,等工作做好了,我們要一起參加高書記的婚禮。”


    “好,高書記可別忘了邀請我們。”顧飛星端起杯子說道。


    於是大家紛紛拿起自己的杯子,碰杯許下約定。


    他們是在周一的清晨一起告別落峰村的,高名和老張堅持要送他們,他們又一起走過那段來時的山路,直到上了車,高名和老張才停下來。


    車子開走時,顧飛星迴頭望站在原地的高名和老張,他們隻不過是來去匆匆的過客,可高名和老張已經在這片土地上紮了根,他們不會離開,也不願意輕易地離開。


    他想,無論是怎樣的種子,都能開出花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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