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孕育了生命,同時也隱藏著死亡。


    數不清的生靈,在漫山遍野的茵茵綠草中誕生、成長,最終埋骨於荒草之中,化作養料反哺草原,讓茂密的野草變得更加茁壯。


    一邊是新誕生生命,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好奇與希望,但也許在他們不遠處,就是荒草掩映之下的森森白骨,新生與死亡和諧共處,這才是草原上的常態。


    然而,在這片草原上,常態最近被打破了。


    貪婪的妖靈席卷了這片充滿生機的土地,無論是異獸還是普通動物,在妖靈的侵襲下毫無反抗之力。隻有瘋狂逃竄,一時間,閃電豹和麋牛同舟共濟,草原狐和短耳兔和平相處,在天災麵前眾生平等,大家都在為了掙紮求存展開逃亡。但麵對不知疲倦的妖靈,體力有限的動物們大群大群的掉隊,哀嚎著被妖靈穿過自己的軀體,帶走自己絕望的靈魂。


    妖靈過境,百獸滅絕,隻過了十來天的時間,新的族群還沒有遷移至此,而有幸逃脫的動物們也還沒有忘記恐懼返迴家園,於是,這片草原上形成了一個生命的真空,學者們稱之為妖靈斷層,理論上來說,妖靈斷層會維持二十到三十天的時間,在此之後,才會有生物慢慢遷迴。


    但是,對於植物來說,妖靈斷層卻是最大的福祉。大批大批死亡後的屍體堆積在大地上,如果在平時,隻要幾天時間,就會被食肉動物和食腐動物分搶一空,但是在妖靈斷層期間卻沒有食肉動物享用,隻能在細菌的作用下腐爛變質,化為養料滋潤大地。正因為如此,每次妖靈過境之後的幾年裏,那片地區的植物總是格外茂盛。


    如今,烏鴉和雌豹看到的正是妖靈斷層期的場景。


    整片區域充斥著死亡的氣味,或者更確切一點,充斥著腐臭的氣息,撥開野草,隨處可見整體完整的黃褐色骨骼,那是白骨被屍液侵染後的顏色,隻有這種始終未被分食的屍體才會有這種顏色。屍骨周圍,包裹著高度腐爛的血肉,肉體已經失去了維持本來形狀的能力,爛成一灘軟趴趴的貼在地上,黃綠色的黏液不斷從爛肉裏滲出,一點一點滲入地表。


    人形的雌豹,正撥開荒草,走在這片草原上。一臉嫌棄的大貓嘴裏不斷嘟嘟囔囔的詛咒著那隻混蛋烏鴉,一邊小心翼翼的在屍液、爛肉和骸骨間移動,的確,經驗豐富的傭兵見多了死亡,遠比普通人更適應慘烈的場麵,但不代表他們就能接受如此重口味的一幕,也不代表他們就喜歡在腐臭裏穿行,一不留神就可能被爛肉沒過腳麵。


    “別不耐煩啦,我這不是也陪你一起受罪呢嘛。”在她十來米外,烏鴉也和她坐著同樣的工作,聽到她的詛咒,好笑的說道,“好了好了,大不了等到了兩界城,我請你喝當地最好的酒,想喝多少喝多少。”


    “這可是你說的。”雌豹挑著眉毛說道,“敢不認賬的話,我就拿你喂蚯蚓去。”


    “放心,說話算話。”烏鴉笑眯眯的說道,“不過,你要先做好現在的工作才可以。”


    “x。”暴躁的踢飛某隻野兔的頭,雌豹在雜草上蹭了蹭鞋底,不耐煩的問道,“咱們就這麽在草叢裏溜達就可以了?”


    “我在想,他們做了什麽,才會引來巨蚯蚓。”烏鴉解釋道,“按說蚯蚓是不會狩獵的,人們無論有什麽動作,理論上來說都不會引來巨蚯蚓。”


    “但事實上已經引來了。”雌豹撇撇嘴說道,“而且還正好在腳底下引出來的,你的理論很有問題啊。”


    “不,理論並沒有錯,隻是有些特殊情況沒有覆蓋進去。”烏鴉停了下來,搖搖手指說道,“我也是路上才想通的,你想想看,他們被吞吃之前在做什麽?”


    “我xx怎麽知道,又不是我吞掉的。”雌豹翻著白眼頂了一句,不過還是勉強迴答道,“那老爺子不是說了,在清點損失啊。”


    “清點損失太籠統,如果詳細一點呢?”烏鴉很有把握的微笑著說道,“當時他們剛剛經曆了地陷,不少車輛連車帶人一起掉進了深坑裏,肯定有不少東西車和貨物被土埋起來了,這時候想要清點損失……”


    “就要把車和貨物挖出來。”雌豹終於明白烏鴉的想法了,“所以他們當時正在挖掘地麵。”


    “正解。”烏鴉努力誘導雌豹活動她快要生鏽的大腦,“身為能力者,你挖土的時候怎麽挖的。”


    “哈,明白了,老娘果然是最聰明的。”雌豹得意的叉著腰說道,“當然是用源能把要挖的位置土層震鬆,然後一鏟子下去。所以你剛才囑咐我,要每一步都用力,盡量震蕩土層,讓它變得鬆軟,就是為了模擬當時他們所做的事吧。”


    “對對對,你最聰明。”烏鴉已經懶得評價雌豹的臉皮厚度了,“不過大貓你還是要小心點,咱們嚐試著把它引出來,目的是確認對手,不是給它喂食。另外,咱們的確是在效仿那個人的行為,但最後一步可沒讓你效仿,你千萬別真被它吞下去,不然我迴去沒法和玫瑰交代,萬一你被吞了,她恐怕非要活活把我撕成碎片不可。”


    “知道了知道了,真囉嗦。”雌豹雖然嘴裏在抱怨,但翹起的嘴角,很明顯的表現出她對這份關心的受用,“總之感到不正常的震動,就意味著它們來了,對吧。”


    “嗯。”烏鴉點頭道,“到時候盡量躲遠一點就好。”


    “多遠算遠?”雌豹追問道。


    “要看咱倆加在一起震鬆了多大範圍的土層,到時候至少躲出這片範圍之外。”烏鴉解釋道,“越鬆軟的土層,蚯蚓無論是活動還是進食都越方便,所以這種方式才有可能引出它們來。躲出這片範圍,到正常的土地上,應該會相對安全很多,當然,最穩妥的地方還是天上。”


    “x。”雌豹又一次豎起中指,“xxx。”


    “嗬嗬嗬,我是在說真話。”烏鴉笑容滿麵,然而下一瞬間,兩人的臉色同時一變,一陣微弱的震動,從地下深處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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