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緊一點擺緊一點,那邊還那麽大空呢,把這個箱子推過去,這不就能放下了嗎?箱子挨得越緊越安全,鬆鬆垮垮的反而容易出問題。”


    “手腳輕一點,這可是電子元件,精密的東西,你以為是路邊的石頭啊,那麽大勁的往下放,真摔壞了的話,這一箱你幹十年都賠不起。”


    “來來來,幫我從那邊拽一下這根繩子,對,別鬆勁,等我這邊係好的。行了,你們幾個,都把繩子捆緊,我記住你們了,路上萬一有箱子晃動,我看是誰的繩子送了,他就給我把箱子背到花山城去。”


    “油布,再拿塊油布過來,你xx,還漏著這麽大一塊就xx說弄好了,你xx是不是傻,萬一碰上大雨,這一車東西都要完蛋。看,還xx看,你xx站這裏是為了看我幹活的嗎?x,還不趕緊過來動手,xx。”


    “油路,安全,刹車,安全,排氣,安全,輪胎,安全,發動機,安全,水箱,滿載,油箱,滿載,補給油桶,滿載,固定牢固。不對,這輛車誰負責的,你xx是xx吧,在車上放個空桶是幹嘛的?路上準備給油箱裏加空氣嗎?x,還不趕緊搬去。”


    早晨的宛合城,空氣異常清新,經過一夜的沉澱,空氣中的灰塵已經沉降到了地麵,天空不再灰暗,陽光分外耀眼。城市裏,來往的居民穿著灰撲撲的衣服,一臉麻木的穿梭在大街小巷,對於他們來說,一如既往的一天,走在一如既往的街上,重複著一如既往的工作,晚上迴到一如既往的家,麵對一如既往的麵孔,一天又一天,每一天都是如此,沒有起伏,沒有波瀾,永遠都是死氣沉沉。


    然而在米老板的營地裏,今天早晨卻充滿了朝氣。


    三天前,最後一組接受任務的傭兵已經趕到了花山城,在分配好了任務之後,又花了三天時間把所有貨物都清點完畢裝好車,繁瑣的先期準備工作總算是告一段落了。今天天還沒亮,營地裏所有人就已經都動了起來,開始出發前最後的檢查,雖然每個車隊都有五六個普通工人負責日常雜事,但平時懶散的傭兵們,到此時就像換了個人一樣,每一處都要親自過問,關鍵問題甚至反複檢查。就連平時對所有工作都冷眼旁觀的高階傭兵們,現在也徘徊在自己將要負責的車隊周圍,眼神一直沒有離開過車隊,偶爾兩人還湊在一起,臉色凝重低聲交流幾句。


    沒有人睡懶覺,更沒有人偷懶,營地裏的每一個傭兵,都像是一張蓄滿力的長弓,弓弦繃得緊緊的,隨時可以投入戰鬥。


    這才是傭兵們真正工作時的狀態,平時他們縱情聲色不務正業,終日無所事事,那隻是為了享受活著的每一天,為了調節緊繃的心態,隻有進入工作狀態,才會表現出他們的專業能力,細致、高效、一絲不苟。


    傭兵們當然會有這種態度,因為他們現在所做的每一件事,都關係到自己的生命。離開城市進入荒野,就像船行怒海之上,完全處於孤立無援的狀態,尤其是現在這種前進方式,如果是梯次前進的方式還好,幾支車隊彼此間還能有個照應,但現在大家分散在一個廣闊的範圍內,在進入下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抵達的城市之前,一切都隻能依靠車隊裏這三四十人自己,所以從開始出發準備時就要把每件事都做到最好,畢竟荒野上已經夠危險的了,就不需要再用人為疏忽製造困難了。


    “第一車隊,準備完畢。”“第二車隊,準備完畢。”“第三車隊,準備完畢。”


    “第四車隊,準備完畢。”一身黑衣的烏鴉蹲在隊首卡車的頂部,一大一小兩隻烏鴉落在他左右肩上,知道現在不是胡鬧的時機,就連雌豹和烏鴉都收斂了性子,尤其是烏鴉,身在第四車隊,六個高階傭兵裏,兩個性格衝動暴力,一個深居簡出連人影都找不到,一個麵如冰霜拒人千裏之外,還一個自稱隻懂野獸不懂人,找來找去,也就隻有烏鴉還勉強帶隊了。所以,最後向米馨匯報的正是烏鴉。


    米馨今天一身青色長裙,對曆史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這是楓葉帝國的禮儀服裝。延續千年的龐大帝國以木德興,青色是楓葉帝國最尊貴的顏色,隻有最正規的場合才可以著裝,平時就連皇室成員都不能隨便穿上。


    營地的廣場上,被搭起了一個半米的木台,四周遍插著高高的彩旗,木台正中,一張厚重的長桌放在上麵,木桌中間是一台青銅香爐,香爐後麵供奉著三牲祭品,前麵擺著三支酒盞。


    在四支車隊都迴報之後,盛裝的米馨正正頭頂的琉璃冠,邁步向木台走去,四支隊伍帶隊的隊長並排跟在米馨身後,一言不發臉色凝重。


    隊長們止步於台下,米馨沿階登上木台,在供桌前站定,點燃桌上準備好的供香,對著供桌深深鞠躬三次。三次過後,把香插進香爐,米馨依次端起三支酒盞,一杯揚起灑向天空,一杯潑灑在地麵,第三杯捧在手中,向東南西北躬身四次之後一飲而盡,敬天、敬地、敬四方諸靈,這是祭祀的標準流程。


    台下,四名隊長動作整齊,米馨每拿起一隻酒杯,四人就同時鞠躬一次。雖然烏鴉剛剛加入傭兵的行列,但這套流程做起來熟門熟路,一點不比身邊另外三個經驗豐富的高階傭兵差,畢竟祭天是每一次大型商隊遠征前必須進行的任務,烏鴉以前自己就主持過不少次,當然不會陌生了。


    祭祀完畢,米馨和隊長們原路返迴,走到排列整齊的車隊前,身邊早有人送上一隻羽翼豐滿的雄雞。芊芊素手握緊利刃,一刀隔斷雄雞的脖子,溫熱的鮮血噴湧而出,灑進被人捧著的碗裏。


    放完雞血,米馨接過瓷碗,白皙的手指伸進碗裏,任由鮮血染紅了玉指,慢慢踱著步,走過每支車隊的頭車,駐足間,手指伸出,先在自己額頭一點,代表與車隊生死與共,再用鮮血在車頭畫出一個封閉的圓環。圓形必須封閉成環,象征著圓滿如意,對於一離城市,生死各安天命的傭兵們來說,再沒有什麽比出發前有個吉利的彩頭更重要的事了。


    “啪”,盛滿鮮血的碗被砸碎在地上,鮮血向四周濺開,米馨高高舉起雙手,鄭重的大聲喝道,“時辰已到,各車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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