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的一聲,蓮太郎熟悉的女性從屍體背後出現,送了一口氣的他不由得兩腿發軟。


    “別,別嚇人啊,醫生。”


    “蓮太郎,歡迎來到地獄……”


    對方裝模作樣地攤開雙手。長到拖地的白袍下是一襲緊身裙,她的皮膚蒼白到了不健康的程度,存在感薄弱這點倒真的很想地獄中的幽靈,幾個月不洗而且已經過長的劉海遮住了她半邊的眼睛,可即便是這副樣子,加在一起還是無法掩蓋她稀世美女的模樣。


    這名女性叫室戶堇,是這裏法醫學教室的主管和附近唯一一個原腸動物研究者。她既是這個地下世界的女王,同時也是一個資深的宅女。隻要是沒人理她再加上足夠的食物,大半年不出門是很正常的事情。


    “剛剛嚇到我的那位是?”


    “查理。我的男朋友,雖然本名我已經忘了。”


    “之前不是一個叫蘇珊的女性嗎?醫生你移情別戀的速度還真快。”


    “她已經不在了,我也覺得非常遺憾。看吧,蓮太郎,屍體是很棒的東西,也隻有他們能夠真正理解我的想法。”


    醫生用充滿愛意的臉剮蹭著屍體幹枯的麵龐,盡管已經見過很多次這樣的場景,蓮太郎還是覺得一陣惡寒。


    室戶堇的性格可以用極端惡劣來形容,所以在學校裏也沒有什麽朋友,甚至還受到了他人的排擠。“這個世界上隻有死人和將死之人。”,這便是她的座右銘。


    心裏想著趕緊把事情處理完,醫生卻先一步發話了。


    “先前被打倒的原腸動物已經送過來了,蓮太郎,我認為你需要好好和這次的擊殺者學習,這個人的攻擊方式非常漂亮,所有攻擊都集中在原腸動物的胸口和腹部,沒有損壞其他肢體和器官,每一發攻擊的落點誤差都在一毫米之內,幾乎可以說是六槍命中了同一個位置。和你以前送過來的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你是不是要好好反省一下,以前你究竟浪費了多少寶貴的研究材料。好吧我就直接問了,你這樣的人渣怎麽還不去死?”


    “我有那麽沒用嗎?”蓮太郎隻能怯懦地反問,這位大人好歹是政府聘請的原腸動物解剖和研究專家,雖說外表看上去不太聰明的樣子,但是聽說iq也是極高的,曾經是研究會的寵兒。


    “對了,你沒吃晚餐吧?來嚐嚐我剛剛出爐的獨創料理。”室戶堇從微波爐裏拿出一個餐盤,上麵覆蓋著一層保鮮膜,一開始蓮太郎還以為是粥之類的東西,其實要比粥粘稠很多,是類似麥片一樣的半固體食物,用湯匙挖起一勺,還能聽到類似“咕嚕”一樣的可怕聲音,甚至發出一股餿味,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醫生,我覺得還是先聊工作上的事情吧。”


    “你先吃吧,你不吃我就不說。”室戶堇堅持要蓮太郎吃上一口。


    蓮太郎望著昏暗的天花板,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看著碗裏的“麥片”,這東西簡直想是在嘲笑自己一樣發出冒出了一個紫色的氣泡。


    蓮太郎暗念一聲“死定了”,仰麵吞下了湯匙裏的紫黑色半固體。


    結果居然出乎意料地好吃!嘴巴裏開始發出金色的光芒,蓮太郎仿佛聽到了美妙動人的音樂,還看到了翩翩起舞拿著“美味”折扇的少女,


    這顯然是不可能,以上內容並不存在於這個世界。咽下去的一瞬間,蓮太郎就感覺到貫穿味蕾的痛苦和一連串對口腔的暴行。


    “喉嚨好幹,好癢,救命……”


    “怎麽樣,這東西好吃嗎?”


    “我的表情看上去是好吃的樣子嗎!”


    室戶堇長歎一聲,為自己的獨創料理感到不值,明明是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食材,居然被食客用這樣的表情麵對。


    “除了甜度達到誇張的程度,還有一種難以形容的酸味,這到底是什麽東西?”


    “我從屍體的胃裏挖出來的,已經溶解得差不多的甜甜圈。”


    蓮太郎舞者嘴巴衝向了洗手台,剛剛吃下的東西連同胃裏殘餘的渣滓一同被嘔了出來。


    “醫生……唔嗯……這難道不是證物嗎?”


    “感染者的案件已經結束了,負責交接的民警說了,屍體隨我怎麽處置,正好我的儲備食材也用光了。”


    “那也不能吃別人胃裏的東西啊,而且身為廚師你不應該先嚐一口嗎?”


    “真是小心眼的男人,這點雞毛蒜皮的事情都要計較。”


    充斥全身的疲憊感讓蓮太郎無力地靠在沙發上,室戶堇則是笑嘻嘻地做著筆記。


    “那麽,進入正題吧,蓮太郎,想知道你送來的原腸動物的解剖結果嗎?”


    “醫生,送來之前我可是近距離觀察過它的屍體,這是單因子蜘蛛型原腸動物,說明感染源也是同一類型,可是卻完全沒有接到目擊或者殲滅的報告,這樣下去恐怕會造成更多的犧牲者,我希望能夠早點消滅它。你覺得假如它要躲藏的話,會選擇什麽樣的藏身地呢?”


    “這個嘛,”室戶堇翹起二郎腿,搖動著身下的轉椅,“可能是有人打開了下水道的井蓋,於是它就順著下水道逃之夭夭了。”


    “用蜘蛛的腿能做到這種程度嗎?”蓮太郎皺著眉頭問道。


    “它的每一條腿都比人類的四肢還要粗,做到這種事應該更容易吧。”


    “原腸動物是沒有智慧的,它們是隻會依照本能和天性行動的低級動物——教科書上是這麽說的。”


    這種理論其實毫無根據可言,那些教科書的編者不過是憑借自己的主觀臆測和對原腸動物的仇恨而可以貶低這種幾乎毀滅人類的動物。


    實際上,目前很多學者都已經推翻了“原腸動物沒有智慧”的言論。


    “不知道為什麽在這個國家,原腸動物沒有智慧的說法已經成了定論,但這幾乎是錯誤的論調,歐美那邊早就已經認定原腸動物是具有智慧的生物了。”


    “可是醫生,就算和你說的一樣,那個原腸動物從下水道逃走了,可是政府那邊也是會受到情報的,最近連市區的下水道裏也裝滿了紅外線探測器和夜視儀,就是為了防止原腸動物從地下出現。”


    “嗬嗬,想不到東京也變成這樣了?待在暗無天日的地下果然會和外界脫節。嗯,這次的感染者是被改寫成了蠅虎(一種蜘蛛)型的dna,這種生物的基因結構,蓮太郎同學,想不到你對生物學也有涉獵啊?”


    蓮太郎揉了揉腦袋,話題不知不覺有跑到了其他地方。


    “醫生,我隻不過是在小時候看過法布爾的《昆蟲記》罷了,知道蠅虎也不過是興趣的衍生……”


    “哈哈,我知道了,你就是那種沒有朋友,整天隻能和書籍作伴的陰暗男人,有時候也會玩弄弱小的生命,比如往螞蟻窩裏灌水,看著那些掙紮的生命大喊著‘看吧,卑微的生命,這是神的憤怒,是吞沒大地的洪水’這類中二度爆表的台詞,蓮太郎,想不到你會是這種人。”


    “醫生,你拙劣的模仿真是一點兒也不好笑。”


    室戶堇把下巴靠在椅子的扶手上,咧著嘴笑了。


    “即便如此,你還隻是一個沒用的家夥,木更可不會喜歡你這種有著暗黑興趣的男人,如果你真對她有意思,為什麽不直接用行動把她占為己有呢?”


    “木更姐是天童式拔刀術的免傳皆許,而我隻是天童式戰鬥術的初段水平,真要動起手來我連10秒都無法撐住,要是她使出全力,5秒內就能肢解一頭大象。現在隻是因為腎髒出了問題,才不得不坐在辦公室裏。”


    小時候的木更一直保護著被哥哥們欺負的蓮太郎,這樣的“保護”一直持續到現在,也讓蓮太郎的心裏非常不爽。自己明明已經有了可以保護她的力量。


    “好吧,那我們重新聊聊這隻原腸動物。需要科普一些基因知識給你,首先你要明白,如果正常的生物變成人類的體型,也不可能做到幾十米的跳躍高度,這點你是知道的吧?”


    “啊?是這樣嗎?我不太清楚。”


    室戶堇歎了口氣,算是理解蓮太郎的生物學功底了。


    “根據中立法則和比例尺的原理,假如真有和人類一樣大的蠅虎,也不可能再做到正常的跳躍,甚至連唿吸都無法保持。真正促使它們做到這點的,便是原腸動物病毒。它就像是那些反轉錄的病毒一樣,把正常的dna改寫成了新的生物因子,而且還不隻是單純的複製粘貼,而是自動分析生物的特性,把目標改造成了最方便的形態,同時強化表皮的硬度和身體力量,而且速度極快,比人類已知的任何生物都要快,所以這種病毒更可能來自於地球之外的地方。然後當體內的侵蝕率達到50%,宿主原來的樣貌就會崩解,變成感染源一樣的原腸動物。”


    蓮太郎打心底希望她能說快點,說是生物,這裏麵也有點物理知識,門外漢的他隻能聽懂60%。


    說了一大堆,蓮太郎才發現之前裝著紫色半固體的盤子已經空了,不由得想知道室戶堇的味覺究竟是怎樣的構成。


    “我和你說了那麽多,想告訴你的就是,這個目標可能是進化出了什麽別的能力。”


    “比如類似光學迷彩的隱身特性?”


    “也不一定吧,可能隻是和變色龍一樣獲得了普通的偽裝色。如果真有原腸動物進化出了光學迷彩,我想東京區早就變成原腸動物的樂園了。”


    今天來這的收獲已經夠了,蓮太郎已經整理出了大致的結論,反正不管是什麽特性,大致可以確定是擬態偽裝,看來醫生還是很了不起的。


    “那麽,我先告辭了,醫生。”


    室戶堇微笑著揮揮手目送蓮太郎離開。


    “歡迎下次再來,無能的探員先生。”


    蓮太郎一路走迴到破舊的公寓,延珠想必是等得不耐煩了。算時間,現在小姑娘應該是剛洗完澡吧。


    “喂,蓮太郎!你的動作好慢啊!”環繞著水蒸氣的少女打開了浴室的窗戶,滿臉笑容的揮手示意。


    二話不說衝上公寓的階梯,急急忙忙地用鑰匙把房門打開,蓮蓬頭的水聲和延珠身體的曲線剪影就在眼前,盡管看上去身體沒有發育,但苗條的身材還是令人心動。


    不過看著浴室外麵“歡迎偷窺”的四個大字,蓮太郎已經沒了興致,隻能感受到身體由內而外的疲憊,裏麵的家夥腦子裏裝的究竟是什麽?


    為了不被延珠調戲,蓮太郎順手拿起了地上的衣服,整齊地疊放在洗衣籃裏,走到了一樓的自助洗衣房,今天運氣不錯,下麵正好沒人。


    看著正在攪動的衣服,想著應該不糊有人偷衣服,蓮太郎再度返迴,拿出今天搶購的豆芽菜,開始準備今天的晚飯。


    最後一道菜出爐的時候,延珠也正好裹著浴袍走了出來。


    “好餓啊,光是聞味道就知道蓮太郎的手藝進步了,不行了,人家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我說,你能不能先把衣服穿上!”


    半小時後,晚飯結束。將用過的餐具扔進水池,蓮太郎才想起今天最重要的事情。延珠還沒有打抑製劑。


    看著蓮太郎發紅的眼睛,延珠似乎想到了什麽,浮現出不像是少女該有的詭異笑容。


    “蓮太郎,是不是手頭又緊了?沒關係的,想要借錢的話問我就好了!”


    “你這家夥,要不是因為你大手大腳,我會……”


    曾經有段時間,蓮太郎連房租都交不起了,而延珠因為是起始者,一直能得到更多的事件報酬,小蘿莉也一直扮演著小富婆的角色,蓮太郎不得不低聲下氣地向延珠借錢,這才交上了房租。


    但是第二天左鄰右舍就從小蘿莉的嘴裏知道了,蓮太郎就有了“吃十歲小女孩軟飯的變態蘿莉控”這一光榮稱號。


    “延珠,注射的時間到了。”


    在蓮太郎的催促下,延珠不情願地伸出了手,雙眼因為害怕而緊張地閉上,一直到那短暫的痛苦結束。


    纖細的身體抖動了一下,眼看著藍色藥水緩緩滲入,蓮太郎這才鬆了一口氣。


    身為起始者的延珠必須每天打一次抑製劑,否則體內的侵蝕率還是會緩慢上升,最後變成恐怖的原腸動物。


    即便是這樣,每個半年,蓮太郎也要帶她去醫生那裏檢查體內的侵蝕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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