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無朔站了出來,但邱陽卻比她還要提前一步走進了空子的攻擊範圍。


    朔有些驚訝地看著邱陽的反應,她看到邱陽拿出了那把據說能夠唿喚颶風的長劍,也看見了好幾個大小不一的火球出現在她的身邊。


    看這陣勢,任何想要靠近邱陽的人都將受到長劍和火焰的雙重打擊,上次見到邱陽如此慎重,還是在那個虛幻的宮殿裏。


    “等一下,邱陽,不要傷害空子!”朔大聲喊道,“我有把握把空子喚醒,這件事,就交給我來處理吧。”


    邱陽的攻擊能力朔實在是太清楚了,如果他真的火力全開,別說是現在這塊河邊的空地,整個河畔公園都會毀於一旦,甚至還會波及到無辜的路人。


    “我並沒有傷害空子的打算。朔,這是你的主場。”邱陽沒有動手,甚至連攻擊性的行為都沒有做出,隻是靜靜地站在空地的邊緣地帶。“但我必須保證你有一個最基本的安全距離。”


    朔衝邱陽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去,看上去她是直接走了過去,但也不是毫無防備,那慎重的腳步就像是在排除即將爆炸的定時炸彈。


    “……空子。”


    “……朔。”空子還有迴應,但邱陽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緩和。


    空子迴答朔用了將近十秒的時間,不管怎麽看都不是一個正常的談話方式。


    她機械般的轉過頭,相對於如履薄冰滿頭大汗的朔,她的反應如同鏽跡斑斑的人偶般冰冷而生硬。


    幾乎所有人的身體都戰栗了起來,真正的恐怖,現在才剛剛開始。


    “空、空子——”


    空子沒有再做出任何的迴應,朔剛剛那聲顫抖著的唿喊她已經聽不見了。


    滴答滴答,壞掉的時鍾終於被擰上了發條。空子體內與生俱來的係統關閉了她先前的錯誤形態,隨之而來的是連空氣都被凍結的尖銳耳鳴以及刺破鼓膜的疼痛。


    宛如,一個世界被折疊成了兩半一樣。


    這並非是比喻,整個場地好像都是從世界裏剝了出來


    “這,難道就是空子的光環嗎?”成田真理都不知道,空子的光環也能爆發出如此強大的力量。


    “不對!空子的力量不可能造成這樣的結果……”朔對空子的能力是再熟悉不過了,所以她很清楚,這不可能是空子自身的力量。


    “難道是失控嗎?”


    “不對,失控雖然也是突破了限製,但絕不會變成現在這種什麽都搞不清楚,充滿了破壞性的情況吧?”珠緒也能夠突破極限,但她自問做不到如此程度。


    一股無形的敵意席卷而來,現在很難再把空子定義為人了,她更像是其他類型的生物。


    以空子為中心,一個漩渦般的引力場逐漸成型。也可以說是世界或者領域,它就像一個巨大的野獸之口,要將吞下的獵物撕成粉碎。


    “瘋魔化生。”繪留小聲地說道。


    “你說什麽?!”


    “這是鷹崎家代代相傳的秘密。化生……這是hmi應有的姿態,也可以說是最終形態。”


    “應有的姿態?這種東西怎麽可能會是應有的姿態?”成田真理從未聽說過hmi還會有這種狀態。


    “我姐姐在瘋魔的時候,據說爆發出了一種要將鷹崎一族斬殺殆盡的恐怖氣勢。”


    “這不就是怪物嗎?算是哪門子的最終形態?”


    空子,難道真的就變成怪物了嗎?


    突然間,空子轉過身來,兩隻眼睛已經被血色填滿了,那是一種深邃得發黑的血紅色,就像此時圍繞在她身邊的那層領域一樣。


    “爸爸,”她那餘音一般的聲音,似乎已經沒有任何人類的感情了,“為什麽會這樣呢?”


    看來,桂木新山的死,對空子的打擊比成田真理想象中還要嚴重。


    成田真理開始往前走,盡管遭受著極大的阻力,但他並沒有停下自己的腳步,反倒是在他的腳下,傳來了某種無形之物的慘叫聲。


    那是痛苦發出的慘叫聲。就像一個人被撕扯到四分五裂,嘔吐出自己破碎的內髒,眼看著骨頭被敲成碎片才會發出的痛苦的嘶吼。


    成田真理有一種全身上下的新舊傷口同時被撕裂的錯覺。


    他很痛苦,也很矛盾,造成空子崩潰的罪魁禍首就是他,身為地獄歸來的複仇者,為了那早已立下的悲慘誓言,成田真理摧毀了空子心中最後的港灣,將曾經的摯友,推向了萬劫不複的深淵煉獄。


    “爸爸。”空子張著幹涸的嘴唇繼續說道,她一定很愛她的父親,即便她的父親,隻把她當做可以利用的工具。


    成田真理毀滅了桂木空子,這是他無法逃避的責任,曾經有無數次的機會迴頭,可以讓成田真理放下過去重新開始的機遇也不是沒有出現過,但他依然執迷不悟地選擇了複仇。


    自己定下的道路就要貫徹始終,因此無論造成怎樣的後果也要敢作敢當。成田真理站了出來,無論最後會迎來怎樣的結局,他都會欣然接受。


    邱陽一臉緊張地看著兩個作死的主角,感覺心好累啊,保護一個音無朔就夠他受的了,現在還加進來一個成田真理。


    “……空子,我過來了。”成田真理向著那毫無疑問的滅亡走去。


    “空子,沒事的——”音無朔的語氣包含著溫柔與愛憐,像是在安慰一個因孤獨而哭泣的朋友。


    “雖然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麽,但沒事的,我一定會保護你的。”音無朔再次展現出了自己柔軟卻堅毅的一麵,一抹亮光出現在她的身邊。


    成田真理邁了一半的步子很自然地停了下來,已經不需要他出手了,朔的用自己的側臉告訴他,接下來的一切就交給她這個學園首席吧。


    她迎著從小小世界外吹來的冷風,亮麗的黑發也隨風揚起。在這就連站立都十分艱難的暴風雨麵前,她頭也不迴地走了上去,隨後,連續的禱告連同祝福的鍾聲一同在天空中迴蕩。


    “不幸的重擔不能不肩負,感情是我們唯一的言語,年老的人早已承受一切,而後人隻有撫陳而歎息。(theweightofthissadtimewemustobey,speakwhatwefeel,notwhatweoughttosay.theoldesthathbornemostwethatareyoung.shallneverseesomuch,norlivesolong.)————李爾王3,實行(run)。”


    “朔到底想怎麽做?”成田真理不清楚朔的光環能力,所以也看不出朔接下來的打算。


    “她是要啟動李爾王3。但具體要怎麽做,我也不太清楚。不過……朔一定認為空子的光環是引發她失控的根源。而隻要是光環,朔的能力就一定可以搞定,即便有些許的偏差,那也在控製範圍之內。這便是朔擁有的,名為奇跡的光環。”這是珠緒見過的唯一一個,全麵碾壓自己暴風雨4的光環能力。


    第一次見到朔的時候,珠緒甚至都沒有啟動自己光環的勇氣,不禁是她的身體,就連體內的光環,都在感到顫抖和畏懼。


    這時候,所有人都發現,時間好像停滯了,自己的身體和語言,甚至連最基本的思考都停止了運轉,整個世界,在這一刻都停止了轉動。


    邱陽緩緩抬手,一股龐大的威壓籠罩在整個河畔公園上空。


    定風,製造一個極大範圍的定風領域,體質屬性低於經天緯地的目標將受到60秒的定身效果,體質屬性低於施法者的目標將額外承受120秒的定身效果,定身期間無法使用任何位移技能和逃脫道具。


    他將自己幾乎全部的魔力注入到這個技能中,隻有這樣,定風才能突破空子身邊的屏障,起到定身乃至停滯的效果,為朔的光環,爭取必要的時間。


    這個a級副本,隨著邱陽在劇情上的深入,正在發生不為人知的悄然變化。


    “我可以撐60秒,足夠了嗎?”邱陽重新把劍插在地上,雙手支撐著不讓風庭劍失效,一邊迴複魔力,一邊問道。


    “足夠了,謝謝你,邱陽。”


    朔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左手輕拍在邱陽的肩膀上,然後,奇跡便發生了。


    沒錯,奇跡這個詞,就是來形容現在這種景象的。


    朔的周圍,泛起了微弱的光芒。


    光芒逐漸增多,一個接著一個,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了數百個之多,恰如銀河傾斜般,緊密環繞在朔的身邊。


    這些眼前近乎現實存在的景象,卻是虛幻之物。這是hmi所擁有的五感之外的特殊感官所形成的幻象。


    空子身邊那些血紅色的虛幻的痕跡,現在已經無法影響到朔的動作了,就像是暴風雨中心的那一小塊真空地帶,以朔為中心的這片區域,不再受到任何外力的影響。


    不存在之物已化為虛無,存在之物仍是應有之態。


    突然,朔在自己的領域內感受到一股柔和的外力,沒有任何的敵意,仿佛原本就存在於自己的體係之中,如此溫暖,又如此熟悉。


    朔感覺自己的力量再度上升了一個檔次,就像是有人在背後扶了一把。


    她看向身邊的邱陽,此刻的他依舊滿麵紅光,精神煥發,但把持著長劍的雙手卻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原本還能站立的身體此刻已經半蹲下來,朔能清楚看到金黃色的氣流在他的身後飛快地流逝著。


    “邱陽,你這是……”


    “快去吧,把那個善良可愛的空子,帶迴這個世界。”邱陽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


    “謝謝你,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邱陽的雙手再也無法控製住風庭劍抖動的劍身體,眼看它就要摔在地上破壞原本的定風效果。


    音無朔伸手抓住了風庭的劍柄,把它從地上拔了起來,然後一手持劍,另一隻手向著空子的身體抓了過去。


    玉手穿過空子的身體,卻沒有想象中那血花四濺的情景。朔的手像是伸進了水中,整個手臂都沉了進去,可空子的背後也沒有出現應有的指尖。


    朔把手抽了迴來,手心似乎握著一枚如星辰般閃耀的東西,成田真理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直到星辰上的光芒轉瞬即逝,周圍那股失控奔湧的力量和濃烈的惡意也隨之消失。


    一切都迴歸正常,在塵埃落定的公園中心,隻剩下空子和朔的身影。


    都結束了,這一次,又一名少女,得到了應有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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