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裏沉睡著的,是我的戰友。隻要墓碑一日不倒下,我就始終如孤魂野鬼般遊蕩在這空茫的人間,永生不得安眠。”


    ——引子·灰馬騎士篇


    直到林荔知跟著元讓矜一起離開黑馬騎士的領域時,依舊有些不敢相信之前發生的事情。


    就在他們艱難的抵擋著野狼的進攻時,何續突然衝了上來,赤手空拳的把野狼打倒在地。


    最後它隻能拖著受傷的一條腿逃跑了。


    總覺得像三流小說裏的常見戲碼,憑空開了金手指的那種。林荔知暗暗想著,但注意到石屋裏不再有西稻的身影時,明智的選擇了沒有追問。


    “你說,是什麽給了何續反抗的勇氣呢?”眼見著已經走出了叢林,林荔知沒忍住問道。


    元讓矜看了看頭頂重新變得灰蒙蒙的天空:“他自己吧。”


    “嗯?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經曆過的事情越多,越會發現其實最後剩下的人隻有你自己,你所能依靠的、相信的也隻有自己。”


    元讓矜說話的語氣很輕,語調也漫不經心的,但是在他說這話的時候,林荔知卻察覺到了他身上抑製不住向外發散的情緒。


    如流淌在溪水底部的克萊因藍,那是一種隱秘而深沉的悲愴。


    就在林荔知想著要說點什麽來打破這種不安時,元讓矜先一步揚起笑容:“瞧,我們快到灰馬騎士的領域了。”


    “最後一個領域了嗎。”如果甘洛不在這裏,那麽就隻能去天穹塔試試看了。


    元讓矜看穿了她的想法:“如果你的朋友真的在天穹塔,那其中的危險程度可要比穿過領域高多了。”


    林荔知:“你別說了,越說越沒有信心。”也不知道外麵的情況怎麽樣了,不過有先前傳遞出去的信心,想來他們會輕鬆不少。


    “放心,怕什麽,”元讓矜拍了拍林荔知,“有我在呢,我肯定會陪你找到她的。”


    “知道了。”林荔知想,我擔心怕什麽來什麽。而且明明是我要安慰你,怎麽反而最後被你安慰了。


    “哦,對了,你要找的人是誰來著?”


    “???元讓矜,你故意的吧,是不是找打啊?”


    少女佯裝惱怒的一腳朝著旁邊的人踢了過去,少年笑著躲避,嘴上似乎在說著些討饒的話。


    來來迴迴過了幾句,他才重新把女孩子哄好,兩個人又繼續並肩往前走去。


    在他們的身後,一輪紅月慢慢落下,咖啡杯裏的攪拌勺緩緩轉動,漾開如晚霞般的韻調。


    他們一直走出很遠,遠到何續已經看不見也聽不見的地方,他靠在門口的石板上,腳下趴著一隻皮毛柔順的兔子。


    這是一座結構精巧的高塔,外圍的尖頂沿襲著哥特式的風格。雕花白玉色的石柱連接著地麵與天穹,上麵雕刻著金色的複雜圖文。雲霧繚繞間,沉靜肅穆籠罩了整個空間。


    很難想象這裏就是天穹塔,坐落於殺伐之陣的中心,偏偏又幹淨的沒有一絲戾氣。


    在圓台的中央,一個女子正雙手合十跪在地上。她身上僅穿了一件沒有紋飾的寬大白袍,長發披散,沒有多餘的飾品。


    女子眸子閉合,像是在祈禱,又像是在聆聽著什麽。


    在女子的麵前站著一個看不清麵容的白發男子,他注視著眼前的人,取了一塊布條蒙住了她的眼睛。


    “神主與你同在。”


    他的聲音很溫和,同樣有種清澈幹淨的感覺,像是含著一塊冰,沁人心脾的涼意滑過耳邊。


    “我賜予你看到未來的權力。”


    “我最忠實的信徒。”


    一路上的景致大多相同,林荔知走著走著就有些無聊,忍不住戳了戳元讓矜:“你之前在這個地方都做些什麽啊?”


    元讓矜看了她一眼,隨手折下了一截小樹枝:“就打打怪,升升級什麽的,沒什麽有意思的。”


    “哦。”林荔知見問不出更多的事情來,重新安靜起來。


    然而沒走多遠,她又忍不住開口:“那吃的喝的呢?感覺還是四大領域內好一些,想吃什麽都可以變幻出來。”


    元讓矜隨口道:“都是假的啊,而且本來就是死人了,不吃東西也不會餓。”


    說的也對。林荔知繼續悶著頭走,沒過多久後抬起頭:“那個……”


    “女巫大人,你是不是無聊了啊?”元讓矜忍著笑說道。


    林荔知刷的一下站直了:“才沒有!好吧,是有那麽一點,就一點點。這個地方什麽都沒有,沒有好吃的好喝的,也不能打遊戲……”


    她越說聲音越低,因為她迴想起來之前元讓矜一直都是自己在這裏,獨自呆了不知道有多久。


    自己進入這麽一段時間尚且覺得難熬,他呢?又是怎麽抵抗著殺伐之氣,始終保持清明,熬過那些枕著白骨與異獸做伴的時光?


    “其實最大的殺伐之氣都源自心底,那些往日裏留下的傷痛的痕跡,”元讓矜語氣輕鬆的解釋道,“可是我不孤獨啊,我有很多夥伴,還有很多美好的迴憶。你別說,很多事情啊你反複迴想琢磨之後,就會發現很多之前沒注意到的細節。”


    迴憶。林荔知抿了抿唇,那些碎片式的記憶,在這樣充滿墮落和惡念的地方,或許是元讓矜心底難得的光亮了。


    “caerus有幾個人啊?”


    其實林荔知知道答案,但是她想聽他說更多,替他記住,記住那些時光,也記住他。


    “算上我一共有九個。我們的老大,靠譜的成年騎士長陽澤,還有阿爾法、阿希爾、東嶺、空祭、loki、秋左涼和古宸。”


    說起騎士團的人,元讓矜的語氣都不自覺輕快起來,眼睛裏染上一點笑意。


    “其中古宸和我關係最好,我們兩個經常被分到一組執行任務,也算是搭檔了。秋左涼和東嶺一組,他們倆一個毒舌一個話少。其實我總覺得古宸應該和東嶺一組,因為古宸話特別多,自己一個人就能說半天。”


    這個我倒是知道,林荔知迴憶起之前那個囉囉嗦嗦的男孩子,覺得他也挺可愛的。


    “阿爾法是我們團隊的大腦,簡單來說就是隻負責指揮不幹活,就知道指使我們去幹這個幹那個,”說起曾經的“頂頭上司”,元讓矜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好幾次都忽悠著我們去做sss級的任務,還說什麽阿希爾算過了,不會有問題的。阿希爾那個神棍的話能信嗎?他能把死人說活了,然後拿著他給的錢去買杯咖啡才迴來。”


    噗,林荔知啞然,這倒真像是阿希爾的風格。


    “loki和空祭則喜歡獨來獨往。loki是我們騎士團的禦用廚子。”


    “為什麽?因為他做飯好吃嗎?”林荔知好奇的問。


    元讓矜表情微變,似乎迴憶起了什麽難以言說的過往:“並不是,隻是因為隻有他會做飯,而且無比的熱衷於這件事情。哦對,其實古宸也會做一些家常菜,但是他比較懶,再加上我們一開始都很信任loki……”


    “很難吃嗎?”林荔知腦海裏的小擺針立馬又偏向了相反的方向。


    “唉,也不是難吃,”元讓矜想了想,“平心而論,他正常發揮時還是挺好吃的,有宮廷廚師的水準。”


    “但是?”林荔知心底隱隱有了一種猜測。


    “但是他總是喜歡自己創新和改良配方,偷偷替換掉原來的食材,或者加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進去,有時候我們覺得自己就是loki的小白鼠,還是那種會為他鼓掌的小白鼠。”


    林荔知腦補了一群坐在飯桌邊忐忑不安鼓掌的小白鼠,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元讓矜看著她幸災樂禍的樣子,半是無奈半是寵溺搖了搖頭:“你呀……”


    “好了好了,不笑了,”林荔知心虛的吐了吐舌頭,“那空祭呢?”


    “他加入caerus騎士團的時間最晚,嗯,算上個傲嬌的小孩子?”元讓矜認真總結著,“不過他要是聽見我這麽說他,估計會氣的跳出來打我。”


    林荔知心頭一緊,不露聲色的轉移話題:“小孩子?他是你們裏麵年紀最小的嗎?”


    “什麽嘛,”元讓矜不滿的挺了挺胸,指著自己。


    林荔知迴以一個茫然的眼神。


    元讓矜不得不加重聲音強調:“我,是我。現在站在你麵前的才是caerus騎士團年紀最小最有天賦武力值最高的人。”


    林荔知愣了愣才反應過來,忍不住再次笑出了聲:“哈哈哈哈。”


    “笑什麽笑?”


    “你這樣好像個小孩子啊。”


    “我說的是實話好吧。”


    “是是是,caerus騎士團的小天才,”林荔知偏過頭,眼底盡是柔軟。


    在她還沒認識元讓矜之前就聽說過caerus騎士團,但知道名字的也不過隻有一個隊長陽澤,還有以一招“九段度飛花”而聞名的元讓矜。


    其他人的名字,大都隱沒在曆史的洪流中,卻又共同扞衛和支撐起了caerus騎士團的名號。


    林荔知想,若英雄總是歸於落寞無名處,那就讓她來替別人記住。


    隻要這世上還有一個人記得他們,就不算是真正的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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