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聲尖利響亮,渾如平地起了驚雷,轟然在這書房之中炸響開來。這道殺氣迅捷冷冽,還未臨身便有遙遙地一股寒意將身籠罩,令女孩兒動彈不得。殺氣如飛星逐月倏然而來,莫說女孩兒反應不過來,便是埋伏房上的柳七,也隻來得及將身體擋在女孩兒麵前,那殺氣便已飛臨二人。


    非是男子看不起女孩兒,實在是殺雞焉用牛刀,莫說這小小的婢女,便是盛淺予當麵,又能叫他多用幾分力道?再者或許是連月來的順利以及莊內的安逸令男子放鬆了警惕,又或是柳七的斂息之法的確高絕,他竟沒有察覺柳七伏在屋瓦之上,這一道殺氣隨心而發,死活憑天,左右不過一個婢女罷了。


    饒是如此,這憑空無依,飛捷無影,迅猛如雷的殺氣還是令二人亡魂大冒,刺骨的寒意幾乎透體而過,將身體連同思維都一一凍結,叫人如何躲避。


    隻是柳七是何等樣人?怎會閉目待死,引頸就戮,冷冽的殺氣反而激起了他的兇『性』,隻見他身體還在半空之中,便低低地嘶吼一聲,緊接著全身紅芒閃爍,雙目圓睜,衝著那鋒利無匹地殺氣揚首咆哮。


    盡管他氣勢如虹,但能做的差不多隻有這麽多了,莫說激發體內的鷹刀,便是這一聲嘶吼咆哮也隻在電光火石之間,咆哮將起未起,刺骨的殺氣已然將柳七的麵上破開兩道血口。


    柳七意誌若鐵,身體如鋼,這殺氣便是斬鐵的利刃,斷鋼的強矛。女孩兒甚至連聲音也發不出來,臉上驚駭的表情也來不及變化,隻有眼神中驚訝、擔憂、疼惜的複雜表情在這一瞬間反反複複地迴『蕩』在心上,再從這一雙泛著秋泓的雙眸中『露』出一絲。


    “土雞瓦狗!”男子微微地搖頭,並不為眼前的事情感到驚訝,這種英雄救美的劇情固然美妙,卻要成功才值得傳頌,死了便連那亡命的鴛鴦也算不上,不過是兩個螻蟻般的蠢貨罷了。


    隻是方才眼前青年身上一閃而逝的血光讓男子有些心悸,隻是隨即便放過去了。自從來到這個世界,見識了神奇的武道通神之後,他再也不敢小瞧這個世界的武道,其中的神奇之處比起聖界的修法也不遑多讓。隻是這個世界還太年輕,年輕到它頂峰的力量在聖界之中隻能算是登堂入室的普通高手而已。當然,要不是如此,自己又怎敢如此肆無忌憚呢?


    男子很難將思緒停留在眼前兩個小家夥身上,對他來說,這幾乎是連『插』曲都算不上的消遣而已,當然,能夠得知姬子都的動作也算是好消息了。為了感謝他們帶來的好消息,男子決定盡量給他們留下全屍。


    轟!殺氣臨身,好似滾油如水,刹那間爆裂的氣息四溢開來,帶著另外一股絕然的力量在書房中爆發開來,凜冽的白『色』刀光仿佛從虛空之中探出身來,與殺氣撞在一起,將幾乎被凍結的兩人從殺氣的碾壓下拖了出來。


    男子悚然一驚,喝道,“是你!怎麽會?!”與此同時,他猛地甩出一拳,浩『蕩』的力量好似『潮』水一般從書房中爆發開來,強烈的起勁瞬間將兩扇窗戶吹風,被風壓蹂躪的木牆也發出搖搖欲墜的吱呀聲,僅僅支撐不過片刻,便向著四麵八方碎裂開來。


    轟!刀光和拳勁在書房中好似天雷地火,瞬間爆發出無窮的力量,猛烈的力量片刻間便將整個書房爆裂,好似一隻無形的巨獸張著大口,突然將城堡的一隅咬了下來。那房中勁氣與光芒同閃,木屑與磚石齊飛,力道奔湧之下,將四麵牆壁毀壞一空,連地麵也刮下一層來。當即飛沙走石,播土揚塵,混著勁氣的唿嘯和柳七的嘶吼,茫茫漫漫令人看不清楚。


    柳七還以為男子在說他,這對二人來說驚駭的一擊確然並未將二人斬殺,而是幾乎毫發無傷地任由翻滾的氣流將二人推了出來。柳七一手抱著女孩子,一手紅芒閃爍凝聚一抹鋒芒,衝著男子怪叫道,“正是小爺我,李承業!你竟敢和姬子都勾結串謀大位,你等著,我定要向天下人揭『露』你的醜惡嘴臉!”說著,凝勢揮臂,勁力生發催出一抹刀芒來。


    刀芒染一絲紅『色』,主要卻還是清亮如月,帶著蒙蒙的光輝自柳七手臂升起,利刃破空,飛星逐月,這一瞬之間刀芒好似貫通天地的光柱,刹那間從柳七的手臂上騰飛而起,直直地向男子『射』來。比起方才遮擋殺氣的絕世刀芒,這道略帶紅『色』的刀光明顯要弱許多,但以男子的眼力,自然看得出這兩道刀芒乃是師出同源,應該是同一種刀法。


    他本以為林蕭遠走脫,隻是那一擊之後卻無聲無息,反而眼前這青年的刀法與之如出一轍,他有心再次出手取二人『性』命,卻被柳七那一聲喝住,竟沒有動作。任由柳七一擊之後借力而走,倏然消失在山林之中。


    方才那一下電光火石,男子一擊無功,柳七借力遁走,幾乎是一觸而發,又瞬間煙消塵散,等守衛在山莊中的黑龍衛反應過來,現場早已沒了人影。一個頭戴雁翅盔,身著明光甲的衛將急衝衝跑來,三步邁到男子麵前,單膝跪地恭敬道,“我等來遲,將軍恕罪!賊人應該躥匿在山林之中,可要我等搜山?”


    男子擺擺手,不在意道,“不用了,不過是兩個螻蟻罷了,不用理會!”說著,轉身向著城堡走去。那衛將一愣,隻得應諾而去。這滿地狼藉,自有仆役來收拾打理。


    男子一路沉思,繞過正殿,順著樓梯向上,天井寬闊,將二樓也擠成迴欄式的各處小房間,這裏大多是消遣之物,或是歌台舞欄,或是琴軒畫室,總之都是收攬天下精美華麗之物藏於此物,以供皇家賞玩。隻是當今陛下勵精圖治,並不喜好這些,故而這整個二層幾乎都被封停擱置,徒生塵土。三樓宴客,四樓待賓,五樓住的是皇族貴胄,而六樓,這個陽中之陰,自然住的是天下至陽至剛的真龍之主,龍庭皇帝。


    林蕭遠雖是龍庭的股肱之臣,又是皇帝親近的好友,卻也不敢逾製,隻住在四層。彼時男子驟然發難,李承業被廢,他又被陣法壓製,隻得搶過皇帝在四樓堅守。男子一路向上,最終停在四樓的門廳之外。寬闊的門廳後寬大的長廊,長廊兩側分隔出八個房間,每一個都有數十丈寬闊,沉香木雕琢,有香案躺椅,花床鏤窗,織錦緞密縫,有畫簾絨毯,錦被繡服。白的是玉,閃的是金,龍涎香輕碾,炙出清淡醒神氣,武夷茶細磨,焙出馥鬱草木香。


    隻是那一日都將起來,雖隻是一刹之間,但那些沉香木也罷,黃梨木也好,脫不去木質,織錦緞也好,金絲絨也罷,掩不住凡形,被林蕭遠氣息一催,便好似紅刃入凝脂,雪團向簇火,片刻間化作虛無,將這一層樓的繁花錦繡都作了鏡花水月。唯獨剩下這門庭外的木門,因被男子立了陣腳,抵擋了一下才存在個全身來。


    門廳兩旁空『蕩』『蕩』無人把守,隻在右上角懸掛一顆四寸來長,一指來粗的玉釘,用紅線綁縛,正對準內裏,好似有什麽東西吸住,一動也不動。暗紅『色』的木門上用金粉勾勒,乃是一圈圈奇形怪狀的圖案,好似幼兒塗鴉一般,簡單粗鄙,卻散發著陣陣意味不明的氣息。


    男子見門廳完好,心中的猜測不禁坐實幾分,又放心不下,深吸一口氣,陡然用功,隻見一抹黑氣從他後脊之處躥了上來,好似生長的花紋一般從脖頸之處躥上臉頰,再繞過雙眼在額間交匯在一起。隨著花紋的形成,男子身上的氣息陡然一提,好似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從他身上蘇醒一般。


    男子淡然的目光隨著花紋的覺醒變得狠戾,絲絲兇光掩不住地從眸中溢出來。他隨後一揮,一股無形的力量將木門從兩旁拉開。內裏錯落的房間已然消失,隻剩下一整層空『蕩』的樓層,最中央一團混雜這木屑塵土的烏雲風暴緩緩地遊動著,好似具有生命一般。內裏氣息縱橫,不時『射』出來一縷,打在樓板牆壁之上,激起道道玉白的光芒和塵土。


    見著房門洞開,那團風暴好似有意識一般,猛地向門口躥了過來,那濃雲黑壓壓,風暴烏喧喧,好似天地傾覆,茫茫海上翻波湧浪,暴雨驚雷,十分駭人。男子心道此人果然天資卓絕,武道通神之法雖然流傳自仙魔界,但在元界這數千年以來,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例如這法相之法,原本是從仙界的雲幻仙身和魔界的魔魘戰體變化出來,但以林蕭遠這道法相來看,已經完全脫出了這兩道法門,另辟蹊徑開出一脈源流來。這是男子不敢小瞧元界武道的原因。


    雖有陣法相助,男子也不願輕易與他交手,一則怕而出變數,二則自己隻需要再拖半月,等到神都安定,米已成炊,自己完全可以作壁上觀,到時候這些人越厲害,打得越熱鬧,他反而越高興,又何必為他人除一強敵呢!


    男子見並無變化,催動真元暗喝一聲,隻聽兩扇門嘭地一聲,猛地關了起來。那風暴動作猛烈卻生生停在門邊,似乎也不願觸動陣法。男子終於放下心來,心道方才那抵消之力應是師門寶物之類,此人得傳鷹門絕學,應該有些能量,若是能將李承業反叛之事傳出去,反倒是助他一臂之力。


    隻是男子沒想到的是,在他離開之後,四樓的風暴漸緩,慢慢地消散開來,『露』出內裏一個消瘦的身影,隻見此人麵『色』慘白,雙目卻湧動著精光,低聲道,“好小子,差點『露』出馬腳來!如今這陣法核心已去,再要三日估計便能破陣,承業那邊就看這小子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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