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七臉上渾圓憨厚,這番話出口卻分外冷冽,帶著掩不住的寒意和殺氣。


    顏樂這邊欣慰、焦急和疼惜的情緒混雜在一起,在臉上『露』出複雜的表情,他顫抖著雙手拉住柳七道,“不,雲少爺還是趕緊離開神都吧!老爺那邊應該不會有事的,大皇子還不敢殺老爺,就是獄中濕冷,老爺年歲大了,卻要吃這份苦頭。”


    柳七麵無表情,堅定地搖搖頭道,“我也知道姬子都殺顏叔的可能『性』很低,但我不能忍受把顏叔的『性』命放在這種可能『性』上!”


    顏樂哀求道,“雲少爺,天牢守衛森嚴,你……”


    “你放心!”柳七打斷顏樂的話,低聲道,“我不會魯莽行事,此次有萬花的屠姑娘相助,還有小小幫我,我們計劃先混入天牢將顏叔換出來,後麵便容易了。小小的天牢還困不住我!”


    “少爺!”顏樂驚唿一聲,想要說什麽,卻看見柳七略顯陌生的臉上盡是剛毅和堅決,當下在心中歎息一聲,再也說不出話來。


    柳七目光灼灼,看著顏樂道,“此事還需要樂叔幫忙!最好淵明哥也能幫助才好!”


    “你想?”顏樂悄然抹去眼角的淚光,看著柳七問道,


    柳七低聲道,“我想冒充泉明哥,以探視的名義混入天牢,將顏叔換出來!”


    顏樂沒有反駁,隻低頭想了想道,“此事倒也可行,隻是一來天牢不是尋常人可進,二來老爺未必願意出來!”


    柳七急道,“顏叔年紀已高,天牢濕冷如何受得了?如果顏叔想要堅持,我願意代替他在天牢等著!另外,尋常人自然難以接近天牢,但若是淵明相求,想必姬子都不至於完全拒絕!”


    顏樂歎息一聲道,“大公子身為左司中丞,如今尚書左仆『射』紀大人年事已高,以大公子的名望,升任左仆『射』基本上板上釘釘,大皇子想要籠絡人心,自然不會完全拒絕大公子,而且將老爺下獄已是得罪了天下士人,若是拒絕探視怕會激起眾怒,大皇子不至於如此不智。隻是,”


    “隻是什麽?”柳七見顏樂話鋒一轉,問道,


    “隻是大公子『性』格和老爺如出一轍,執拗得緊,他堅信大皇子乃是無中生有,冤枉老爺,又怎會拉下臉來去求他!”


    “這!”柳七一滯,低沉道,“這可怎麽辦?”


    顏樂也是一陣沉默,過了一會兒低聲道,“雲少爺有此孝心,想必老爺也能夠欣慰了,若是雲少爺堅持要去天牢一探,我倒可以拉下老臉求一求大公子!”


    兩人也沒想到顏淵明如此,正不知如何是好,聽到顏樂如此言說,心中礙難卻也不好拒絕,畢竟這幾乎是唯一的法子。正猶豫間,忽聽得門外一個尖銳的聲音驟然響起,“怎麽能讓您去求他!”


    原來三人一心想事,柳七和傅筱筱又身在顏府不敢妄動,將神識收斂起來。而門外之人也有武功在身,故而不被發現。


    聲音驟響,一道香風緊跟著一個人闖了進來,來人身著暗紅繡花深衣,明月髻斜『插』金步搖,腳蹬描金彩鳳鞋,流仙裙浸染飛雲紋,鳳眼柳眉,嬌顏粉麵,竟是一個風風火火的『婦』人。『婦』人看起來三十許,闖進來先對著顏樂揖了揖,才急聲道,“讓老父在牢中受苦已是不孝,他何德何能讓您去求他!這頭倔驢既然不願意去我就去!我乃是陛下親封的五品宣命夫人,我去求姬子都!”


    『婦』人闖進來將三人一驚,迴過神來,『婦』人已經連珠炮一般將話說話,柳七一驚叫道,“元姐姐!”他這句話乃是本來的聲音出口,剛出口便後悔了,再想該聲已經來不及了,那『婦』人微微一笑道,“原來是你這個小猴子,我說顏禧遠在青州老家,怎麽跑到神都來!”


    柳七見裝扮敗『露』,也不再堅持,放開聲音道,“元姐姐,我倒是忘了你了!”


    那『婦』人佯怒道,“之前瑤妹妹來信說你這小猴兒跑來神都,我還說怎麽沒見著,倒是悄悄然地幹了這麽大的事,此番連累老爺下獄,我正要找你,你倒撞上門來!”說著提手便來捏柳七耳朵。


    傅筱筱見『婦』人來得兇猛,心憂之下闖出來攔道,“這不是他的錯!”


    那『婦』人見闖出來一個『婦』人,再聽聲音卻分外細嫩,仔細看過去,他也是久經江湖之輩,當即便看出端倪,見她雖然醜化了些,眉眼之間卻端正清秀,分明是個美人兒。她在房外聽了些,笑道,“果是貼心的小媳『婦』兒,我還未打他,你便出來護情郎!”


    這話說得女孩兒紅霞飛起,隔著裝扮也從臉上浸透出來,訥訥地想要退開,卻被『婦』人一把拉住。女孩兒掙了兩下竟然掙不開,心道這『婦』人的武功怕也有些門道。


    正思慮間,卻聽柳七恭敬道,“元姐姐莫惱,我這不是來了麽!隻要救迴顏叔,要打要罵任姐姐隨意!”


    “哼!”『婦』人一隻手拉著女孩兒,另一隻手像是閃過一道鬼影般在柳七頭上拍一下道,“就知道胡鬧!”說著,不理二人,隻衝著顏樂福了一下嚴肅道,“樂叔,這小猴子雖然胡鬧,此事卻並非沒有道理。姬子都不敢動老爺,但其他人卻未必!”


    “什麽意思?”柳七一驚!


    『婦』人歎息一聲道,“此事你等還是思慮不周,姬子都將公公下獄固然有掃清道路之嫌,但絕不敢傷害公公,不僅如此,他比誰都怕公公出事。然而此事卻正中某些人的下懷,你們試想,若是公公真的在獄中出事,誰會得利?姬子都麽?他怕是要萬劫不複!”


    “姬鳴九!”房中三人都是一驚。


    “對!”『婦』人繼續道,“因此,公公在獄中並沒有咱們想的那麽安全,另外,此時天牢的守衛絕對超乎我們的想象,畢竟姬子都應該比我們還害怕公公出事!”


    “是啊!”柳七滿臉驚容,心中頓時『亂』了起來,叫道,“這可怎麽是好?我們得盡快將顏叔救出來!”


    『婦』人點點頭道,“的確如此,不過此事不能『操』之過急,還得從長計議,而且公公也未必在天牢!”


    柳七眼中一亮,正所謂一點通,百處通,有了『婦』人提點,柳七自然明白顏清臣的重要,雖對外說是將其下獄,但是否如此還真說不好,或許此事也是姬子都的誘敵之計也說不準。想到此處,柳七心中也有些感慨,幸好聽了屠幽若的到顏府求助,不然的話,就算他能夠打通天牢,也未必能救出顏清臣。


    顏樂聽明白了這裏麵的關節,向著『婦』人行禮道,“幸得大夫人提點,此事還要夫人多多『操』心!”


    『婦』人忙還禮道,“樂叔客氣了!此事自有我與小猴子,還有這個,”說著看向女孩兒戲謔地笑道,“還有這個小媳『婦』兒去處理,不過此事還得勞煩樂叔穩住我家那頭倔驢!”


    顏樂點點頭道,“大夫人放心,大公子那邊自有我應付!”


    『婦』人點點頭,拉著女孩兒不撒手一路往外走,邊走邊道,“你二人跟我來!”


    女孩兒被她拽著,又不好強行抽迴手,隻得跟著『婦』人,柳七見此也趕緊向顏樂告辭,追了上去。


    顏樂望著三人出去的身影,心中暗道家門有幸,隨機走出門將府上之事打點遮掩。


    『婦』人不是外人,正是顏淵明的妻子,名叫元清。龍庭武風極盛,浩浩九州,近乎多半都習武,當然純粹的江湖之人不多,更多的是類似元清這樣,曾經混跡江湖,漸漸歸於普通人。這位元清女俠也是如此,她與柳七親姐柳瑤乃是閨中之蜜,年輕之時也愛慕武風,她自小身強體健,『性』子又剛強,父母攔不住,便給她請了好些教習的師父,學了些花拳繡腿,在曾在縣內闖些名頭。


    隻是她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自覺武功大成,悄悄跑出去闖『蕩』江湖,也是她運道好,幾番遇險都有貴人相助,其中便有顏淵明。隻是這一來她也知道她學的武功不過是些花架子,然而她心氣高,一心想要拜入那些高門大派學習高深的武學。


    不過正所謂有心栽花花不成,可能命運注定她成不了武學高手,始終入不了門路,正灰心之時,竟遇著一個傷重的老嫗被她所救,那老嫗自知活不成,便將一身所學傾囊相授。她初時也不在意,心灰之下迴到故鄉,後來機緣巧合嫁給顏淵明,從此執掌顏府,便一直做個貴『婦』人。


    誰曾料想,她這靜心之下,慢慢地將老嫗所傳的這門武學漸漸研究通透,竟被她一點點發揮出不俗的威力來。他這一門武學傳自前朝,乃是一門劍舞之術,喚做“劍器渾脫”,自這些年心中越靜,這門劍舞之術的威力卻越大,自身的武學進境也越來越深。隻是她已經遠離江湖,沒個比較,也不知道自己到什麽境界。


    『婦』人與柳瑤乃是閨閣之友,又嫁給顏淵明,雖然後來來到神都相隔漸遠,感情卻還在,幾乎是看著柳七長大。女子『性』格剛強,『性』烈如火,柳七自小便怕她,縱然此時武功卓絕,也不敢向『婦』人動手。隻得順從『婦』人向顏府深處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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