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中有流波山,入海七千裏。其上有獸,狀如牛,蒼身而無角,一足,出入水則必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其名曰夔。”


    流波山乃是上古傳中夔獸的居所,數千年來,隻有耳聞,少有目視。況且海波茫茫,不知遠近,當其風浪湧起,威勢滔,行船盡碎,漁子慘然。七千裏隻作世外之遙,又有何人可見?自龍庭定鼎,墨門興盛,有巨艦艨艟,舟船如島,加之武學之盛,術法之奇,有定海平江之能,方能出入波濤之間,而流波之名,亦未尋得。


    直到數年之前,有一夥賊人肆掠東海,搶劫財貨,威脅漁船,自號出於流波山,東海之人方知確有其山,不過非是蓄養異獸的秀島,而是暗藏賊寇的窩巢。這夥賊人行船快捷,武藝高強,手段狠戾,不多時便在東海揚名,海上匪寇盡皆拱伏稱尊。不到一年,便聚集匪眾千餘,占山霸海,勢力滔。青徐二州沿海的大門派,無不俯首納貢。


    流波山雄踞東海,流波海主據傳有宗師之能,手下八大山王,個個武藝高強,都是淵海境的豪傑。這夥人出入波濤之間,神出鬼沒,手段高強,坊間多傳其兇名,那沿海漁村之中,可為兒止啼。這下賊寇,老巢所在都是禁忌,這流波山也不例外。坊間常有賊寇匿藏金銀的傳,這流波山更是被描繪得金殿玉闕,貝宮朱樓,好似那東海龍宮一般,有數不盡金銀珠玉,看不完的奇珍異寶。也勾得那大膽的前去尋覓,奈何再怎麽厲害的船夫舵手,也難以尋得這傳中的流波山。隨著這夥賊人越發地勢大,這流波山也越發的顯得神秘。


    霍長一行人跟隨青旗魚的追蹤,揚帆疾行數日,漸漸到了一處無饒海域,此處離著陸地不知有幾千裏遙遠,四下俱無舟船。遠望前方星羅棋布,乃是一處群島。好似繁星般的島嶼從兩旁散開,像是列隊待閱的兵卒,密密麻麻,不知凡幾。那些島嶼之間,寬的不過數十裏,窄的不到一裏,洋流衝貫迴『蕩』,紊『亂』而湍急,其下多藏暗礁,實在是一處兇險的海域。


    旗艦船頭,霍長收迴遙望鏡,問道,“青旗魚仍舊指向那裏?”


    楊青點點頭,無奈道,“我們已數次改道,繞著這片島嶼行了數十裏,青旗魚全都指向中央,那流波山怕是就隱藏在這片島嶼之鄭這些島嶼連成一片,其中海流紊『亂』,暗礁密布,我等不熟悉水路,強行進入怕是有傾覆的危險。為今之計,隻有先遣一隊人馬探清位置,查明水路,才好進軍!”


    霍長點點頭,“的確如此,所謂困獸猶鬥,那司徒傑雖然敗走,卻不是誰都能對付的。我帶一隊兵卒前往探查,楊青帶領大家等待此處,等我探明水路,再速速來援!”


    楊青變『色』道,“這怎麽行?將軍乃大營之主,豈可輕動,還是我帶人前往探查!”


    霍長擺擺手道,“那司徒傑宗師之尊,你等前去,若是被他發覺,定然兇多吉少,還是我去穩當些!”著,不容一眾校尉拒絕,冷喝一聲,“雷英何在?”話音剛落,後麵的軍士中閃出一個黑漢子,一身短打,兩眼精光閃爍,顯然也是位好手。


    霍長吩咐道,“備好逆風舟,跟我前去探路!”


    “不知霍將軍是否介意帶上我們兄弟?”正當此時,一個聲音從艙室門前響起,玄濤帶著柳七笑意『吟』『吟』,看著霍長道。


    霍長一喜,拱手道,“求之不得!”


    不多時,三隻逆風舟從艦隊中繞出來,向著群島中央直衝而去。柳七跟著五個兵卒蹲伏舟風帆一側,拉著從風帆下方伸出來的橫杆,將整個身體吊掛在帆上。這逆風舟形如兩片柳葉並行,不到三丈長短,中間用堅實的鐵木連接,上麵樹立一張巨大的風帆,乃是牛皮製成,被削地極薄,上麵又用特有的硝石混合桐油打磨,顯得輕靈而堅韌。那風帆高有三丈,寬近兩丈,呈三角形。下方有活動的軸杆,可以任由士卒『操』縱。


    群島的勾連即擾『亂』了海流,也阻擋了風勢。隻有微微的海風吹拂,推動舟緩慢前校隊伍中以霍長,玄濤和柳七武功最高,故分散在三支舟上。柳七也是第一次乘坐這種舟,當下便有些嘀咕,低聲道,“這風也忒了些!”


    旁邊的士卒笑道,“大人不要著急,這舟初行時緩慢,走著便會快起來!”


    “哦?是嗎?似這等微風也能疾行?”柳七疑『惑』道,


    那士卒笑道,“的確!這舟乃是墨門所製,不論風向,隻要有風便能前行,初時緩慢,後麵便會越來越快,逆風時也能如飛鳥一般疾行,故而才名逆風舟!”


    那士卒話音剛落,舟已漸漸快起來。柳七明顯感覺到一股勁力微微地將自己向側邊拉扯。隨著舟的加速,輕拂的海風變得越來越猛烈,吹得柳七的下擺獵獵作響。不到一炷香的時間,舟的速度已明顯地超過了艦船,好似低空掠動地飛鳥,在島嶼之間穿校


    勁風撲麵,那士卒大聲喊道,“怎麽樣大人?我沒錯吧!”


    柳七滿麵興奮,感受中手中的力道,叫道,“果真有些神奇,好像還能更快呢!”


    那士卒喊道,“當初來教授的墨門子弟,這逆風舟最關鍵便在在於這側邊的重量,隻要能壓住,這舟就能加速!”


    柳七眼前一亮,他也能感受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幾個強壯的士卒幾乎都要被這股力量掀起來,還是那『操』舵的士卒控製著風帆,適當地減緩速度,才令那股力道緩了下來。此時舟已經如同離弦的箭一般,整個舟身在海麵上如同打水漂的瓦片起起伏伏地擦動,快速地向前掠去。


    這哪裏是行舟,簡直就像飛一般,柳七滿臉興奮,叫道,“我來墜住,咱們加速!”著,使出了類似千斤墜的功夫,幾名士卒感覺側邊一沉,風帆漸漸地向這邊倒了過來,那舵手趕緊調整,舟的速度快速地往上飆升。被極速拉扯的勁風在耳邊發出幽咽的梟鳴,柳七帶隊的舟好似一團灰影,帶著唿嘯之聲,一下子衝了出去。那幾乎是無法形容的極速,整個舟幾乎離開海麵,在空中飛行,被撩起的水浪被強勁的風力拉扯成一片片白『色』的水霧,抖開一道道仿佛空氣被割裂的白線。速度壓迫著氣流發出微微的轟鳴,仿佛雷霆滾滾,在風帆上轟響。


    柳七興奮地高叫著,嘶吼著,眼中又『蕩』起絲絲紅芒,他通紅的臉上時悲時喜,一股血紅的真氣悄然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為舟染上一層血『色』。被勁風吹得吱呀作響的舟在血紅『色』的覆蓋下變得悄然無聲,轟鳴的聲音漸漸變,幾個士卒感覺那幾乎將身體撕裂的風力也漸漸減緩,偏偏舟的速度不但沒有減下來,反而越來越快。在眾人驚恐的目光中,血紅的真氣仿佛霧氣彌散,在舟頭形成一抹刀鋒的形狀。


    嗡!眾人隻覺耳邊一聲震響,緊接著便完全失去了聲音,世界仿佛在耳邊遠離,眼前卻無比地真實,隻是身邊不再有勁風流動,整個舟被包裹在紅芒中,仿佛一把刀鋒,貼著海麵飛校舟的速度終於不再提升,卻也沒有減緩,就這樣向前衝去。『操』舵的士卒猛然發現自己根本沒辦法控製舟的方向,不由得驚叫一聲。


    他這一叫,隻見籠罩舟的紅芒好似泡沫般破開,瞬間消散無形,眾人仿佛從另一個世界掉落出來,迎麵唿嘯的勁風和巨大的轟鳴一下子令眾人有些發懵。舟一下子跌在海麵上,發出令人牙酸的嘶鳴,巨大的反震之力令幾個士卒全身發麻,幾乎從舟上掉下去。眾人這才反應過來,趕忙死命地拉住風帆調整方向,才令舟漸漸地慢了下來。


    柳七的神勇令眾人心有餘悸,那答話的士卒心翼翼道,“大人!要不我們等等將軍他們,先這樣慢慢走著。大人?大人?”


    那士卒見他不答話,伸過頭看去,隻見柳七雙目微閉,麵目肅然,好似睡了過去。那士卒輕輕推他一下,叫道,“大人?”


    柳七一個激靈,猛然瞪大眼睛看了過來,叫道,“什麽事?”


    他這一嗓門好似正麵轟開一道雷,嚇得那士卒目瞪口呆,愣了半晌才道,“我我們慢些等等他們。”


    “哦!好的!”柳七從善如流,點點頭,好似換了個人一般,靜靜地立在那裏,不再話。眾人見他如此,都有些『摸』不著頭腦,隻當他脾氣古怪,也不在意,心地『操』舟等待著後麵跟上來。他們飛得太快,足有半晌,霍長和玄濤才追了上來。


    玄濤遠遠地望見舟緩行,柳七立在那裏與常人無異,當下心地叫喊一聲,“老七?!”


    柳七聽見他叫喊,有些茫然地迴過頭來,隻見他雙目清明,微微有些發呆,迴道,“怎麽?”


    玄濤見他如此,才放下心來,寬言道,“莫要太快,別誤了方向!”著對霍長稽首道,“我這師弟心『性』頑劣,還請將軍海涵!”


    霍長連忙擺手道,“少俠不必客氣,想是柳少俠第一次乘坐此舟,有些興奮。此舟的確神異,在下當初也似柳少俠這般。隻是此處島嶼密布,為免走散,咱們還是不要落開才好!”


    玄濤點頭道,“我們省得,請將軍放心!”


    柳七自那一下之後果然沒有再出狀況,一路上都沉默不語,三人跟隨著青旗魚一路探明水道,向著群島內部進發。約有半日,眼前『色』逐漸暗淡下來,又行了半個時辰,眼前突然現出暴風來。


    隻見那處黑雲低垂,暴風卷動,延綿數裏。海麵惡浪滾滾,波濤湧動,仿佛有無數條惡蛟在那裏攪海翻江,使神通,鬥術法。雲中又有雷霆滾滾,電光閃爍,不時有道道閃電從空中劈下來,發出陣陣轟鳴。暴風中還有長龍吸水,雨紛紛,內裏霧氣彌漫,不到一裏便看不真切了。


    三人繞過暴風行了半日,兜兜轉轉,竟又迴到原處。那青旗魚卻一直指向暴風中心。玄濤麵沉如水,看向霍長道,“看來這暴風裏麵,便是流波山了!”


    霍長麵『色』也不好看,沉聲道,“難怪這流波山沒人能發現,先是群島『迷』途,如今又是暴風阻路,這下可如何是好!”


    玄濤道,“這暴風久久不散,應是一座然的陣勢,這裏麵風狂浪急,尋常舟船根本難以進入,那司徒傑又是怎麽進去的呢?這裏麵怕是別有機巧!”


    霍長道,“正是如此,為今之計,怕是隻有闖一闖這風暴了!”著,催動舟便要往裏闖。


    玄濤伸手道,“將軍莫急!那暴風之中,舟船反是累贅,不如我施展咒法,我等踏波而入,潛入賊『穴』,先覓得破陣之法,再行計較!”


    霍長眼前一亮,拱手道,“那就麻煩少俠了!”


    玄濤道,“既是潛入,人自然越少越好,此番就我們兄弟陪將軍前往,各位大哥可以先行歸隊,將大軍引到此處埋伏,等到咱們尋得破陣之法,再一舉攻入!”


    霍長點點頭,“的確如此!”著,衝著那黑漢子道,“雷英,你帶領大家迴歸船隊,一路清理水道,引大軍來慈候!”


    “是!”


    三人目送著逆風舟緩緩離開,在玄濤咒法的加持下好似疾馳的海燕,貼著海麵衝進暴風之鄭霍長一馬當先,玄濤和柳七跟在後麵。眼前風急浪高,對三人來,卻算不得什麽阻礙,縱然濤浪滾滾,雷霆陣陣,有霍長宗師之力開路,也不過等希


    柳七麵無表情地走在最後麵,突然出聲道,“六師兄!”


    “怎麽?”玄濤迴頭道,


    柳七麵無表情道,“憑借他如今對你的信任,你要殺他,縱然他宗師之尊,怕也是易如反掌吧!”


    玄濤被他問得一愣,沉默片刻,想要反駁卻又不出話來。


    柳七望著前往霍長奮力的身影,低沉道,“所以,信任這種東西,哪怕隻有一絲一毫,也是十分危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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