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的雪將大殿覆滿,露出白茫茫的一片,殿中升起的異象依舊發出轟隆的聲音,那是水流衝貫,不斷撞擊半空懸掛的冷月的巨響。雪花無聲地飄落,大殿上,跌坐在地的素衣女於和侍立一側的水雲宮弟子們都露出思憶的祌色,幹淨的臉微微仰望,迷茫的眼神倒映著空中水流卷動的漩渦,那裏還有一輪明月在茫茫水域中浮沉,綻放著清冷的光芒。美麗的雪花被空中的微風吹動,緩緩地飄搖,頑皮地仿佛一路哼著悠揚的童謠,邊走邊跳,帶著美麗的迴憶在大殿的空氣中舞蹈。


    俞柏舟帶著淡淡的笑,玉質的酒杯的在他掌中仿佛精靈一般跳躍,盛放的瓊漿帶著甘甜和清冽劃出一道弧線,落入他的口中。他仿佛獨立於這個世界,飄散的雪花絲毫沒有影響他的興致,那莫名的寒意恰好將他避開,就連的手中的酒也因此帶著一貫的溫熱,而非冷冷的寒意。


    雪並不大,就算被微風吹起,也隻是淡淡的一層,它們仿佛並不會散去,從天空落下便堆積起來,不多時便將這大殿染成白色,紅色的往子和紫色的紗幔點綴其間,顯得更加地豔麗。微風漸起,不再是各自為政地飄動,鼓動的風漸漸連續,仿佛從俞柏舟的鼻翼間緩緩吹起,繞過他摩弄著酒杯的指尖,又從紗幔間穿過,卷起堆積的雪花,彰顯著它另類而綿長的強勁。


    晶瑩的雪花呈完美的六邊形,總有一枚悄悄地落在侍立的弟於額上輕輕地貼合,幽幽地,綻放出微微的清光。素衣女於的頭上也有一枚如此的雪花,流動著內斂的光華,微微地散發出一種沁人心脾的力量,空靈的力量如同跳躍的精靈,從女子眼中進人腦海的最深處,帶著迷人的夢幻悄然鑽入女於的夢鄉。


    女於閉著眼,純粹的寒氣籠罩著她的周圍,她一貫冰冷的臉上掛上一絲羞赧的笑容 兩頰泛起微微的酡紅,仿佛山頂的雪蓮刹那間迎著春風綻放,微微的笑意從女子內心最深處浸染出來,帶著動人心魄的美麗。


    “俞柏舟!”半空中滾滾的水流中猛然湧出半個由流水構成的巨人,有著和湘君一樣的麵容和服飾,看著眾人失神的麵容,巨人衝著俞柏舟發出一聲怒吼,水流構成的眼睛有磨盤大小,兩道粗大的水流從眼中激射而出,向俞柏舟襲來。


    俞柏舟灑然一笑,大袖一揮,粗大的水流仿佛撞上一層無形的屏障,在俞柏舟身前三尺的地方濺射開來,他將手中的酒杯端正地放在桌上,緩緩地站起身米,帶起一道清風,清風卷起身前的雪花,刹那間,仿佛有漫天的大雪在俞柏舟身前飄落,阻擋著激射的水流。


    “鷹門的二長老就是如此地欺負晚輩嗎?”渦流中探出身體的巨人以嗤笑的口氣發出低沉的吼聲,頗為警惕地看向俞柏舟束手而立的身形。


    “對待敵人,鷹門向來都沒有多少仁慈之心!”俞柏舟輕描淡寫,如同與鷹門弟子說教一般的溫和隨意,可說出的話語卻帶著強硬和冰冷,令半空中的巨人默然無語。


    “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麽好說的,手底下見真章吧!”巨人說著,散成一股流水融入半空中的漩渦當中,滾滾的流水猛然加速,發出更大的轟隆的聲音,水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了起來,一點點地將半空中的明月淹沒了進去。


    俞柏舟依然保持著一貫的淡定,仿佛對慕容的劣勢視而不見,他清朗的聲音在大殿中響起,“你教派遣弟子把持我侍禦史府,囚禁鷹門弟於,迫害荊州忠良,為惡一方,念你教尚有維護百姓,導人向善,穩定荊州大局之功,隻削去惡首,爾等有放縱下屬,管教不嚴之過,令你教自封山門五年,以作懲戒!”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俞柏舟,你真當我神教無人,任你鷹門魚肉?”湘君氣急反笑,滾滾的波濤已經將明月完全淹沒,隻留一道清涼的光輝在水底蕩漾,好似明月倒映水底,隨著波濤起伏,蕩起滿江細碎的月光。


    "是何人在此大放厥詞,辱我神教!” 一個綿軟好聽的聲音卻帶著憤怒和嚴厲從殿外傳來,緊隨著聲音的是一道藍色的身影,從殿上的破洞中淩空飛了進來。一股清靈陽和之氣從來人身上湧出,快速地將殿中呆立的眾人包裹,溫和的氣息如同朝陽融化冰雪,將殿中眾人的飄遠的思緒拉迴,迷蒙的眼神漸漸恢複了神采,素衣女於狼狽地趴在地上,暖暖地陽和之氣將那股空靈莫名的寒意驅散,額上的雪花漸漸消融,她眼中真氣流轉,凜然的寒意倏然從身體勃發,好似昂揚的生機,自然而然地透體而出,陽和之息同時將她自身的寒意壓製,猛烈的寒意煞氣在體內衝撞,激蕩內府,一股鮮血從胸腹直衝喉間,她死死咬住嘴唇,卻抵擋不住絲絲外溢的血跡。


    她麵露苦笑,掙紮著站了起來,對著淩空而來的身影躬身行禮,不像對待湘君般隨意,她謹慎而恭敬地退到一旁,盡量讓語氣平和而充滿敬意,“見過雲尊大人!”


    來人是一位女子,身著淺藍色的雲紋織錦袍服,頭上明珠襯著玉釵挽上高聳的發髻, 她看起來三十來許,雙眼明亮,兩點黛眉,顯得雍容華貴,端莊大氣。她寬大的長袖垂落身前,隨著長袖輕撫,陽和之息在殿中擴散,將飄動的雪花一點點融化,化成點點輕煙消散不見。


    俞柏舟沒有阻止女於的動作,任由她將這飄零的雪花散作無形,他嘴角依然掛著笑意,對著半空中翻滾的水流輕聲道,“原來是雲中君!古神教圖謀蘭台,操弄人命,正好與你一並領罰!”


    “大言不慚!”雲中君眉頭皺起,對俞柏舟的隨意極為不滿,冷聲道,“蘭台乃龍庭監察,非是你鷹門囊中之物,莫非你鷹門還在龍庭之上!”


    誅心的話令俞柏舟第一次露出了不愉之色,他正色道,“從來隻有龍庭的鷹門,而蘭台也非是鷹門禁臠,廟堂之事,非爾等可以議論,還是束手就擒吧!”俞柏舟說著,隨手一擺,一道雪白的刀罡倏然從手中亮起,鋒銳的刀意直接鎖定雲中君白晳的脖頸。


    “放肆!”雲中君麵色劇變,也是一道白亮的光華自手中湧起,迎著俞柏舟的刀罡,光華流轉,風起雲湧,一道雲霧結成的磅礴掌印對著刀罡衝撞而來。


    轟!刀罡和雲掌在半空中撞擊,濃鬱的雲霧被刀罡劈散,化作綿密的大網,依舊束縛著刀罡的去路,翻滾的白雲不斷地消磨著刀罡的鋒銳之意,漸漸地兩相抵消,化為無形。


    見著俞柏舟動手,半空中仿佛滾滾而來的江河一般的潮湧的流水刹那間散於無形,磅礴浩然的流水穿過半空中的漩渦,凝結成一道人影,人影麵目漸漸清晰,現出湘君瀟灑的身形。這邊清冷的明月也光華一閃,換成一襲紫衫的慕容秋月,隻是他麵色略顯蒼白,顯然在方才的對峙中,還是略輸湘君一籌,


    湘君揚靈黒袍一閃,整個人化作一道劍光,倏然攻向俞柏舟,同時向雲中君傳音道,“你應付慕容秋月,我來抵擋俞柏舟!”


    雲中君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也是逼音成線,傳入湘君耳中,“已經知會殿下那邊,你我堅持一會兒!”


    湘君不置可否,整個人化成一道湧動的水流,向著俞柏舟卷去。他身後水聲大作,虛空中仿佛有無盡的水流湧出,賽時間,大殿之中仿佛被一股浩然的江水淹沒,滾滾的江水從虛空中湧出,鋪天蓋地一般向俞柏舟卷去。


    “跟我來這一套?”俞柏舟輕笑著,身形左右晃動,腳下淩空而起,在大毀之中如同鬼魅一般閃爍,漫漫的江水推動的浪潮卷起,俞柏舟卻如同技巧嫻熟的魚人一般,驚險地在浪尖跳躍,隨著江水湧動的磅礴力量起起伏伏,卻偏偏好似不著力一般在浪尖弄潮,愜意自得。


    奢華的大殿被幾人縱橫的真氣刀罡拉扯地支離破碎,俞柏舟任由湘君鼓起浪潮,將自己推向半空之中,從屋頂的大洞飛到山崖之上,虛空的水流無窮無盡,順著大殿的破洞也湧了出來,繼續向俞柏舟卷去,兩天在天空拚鬥,如同一條巨河在天邊流動,腳下的湘水連起滾滾江流,被湘君一道攝入空中,一條磅礴的水龍從江水中探出身體,浪尖卷動,龍爪拍擊,俞柏舟傲然淩空,任由湘君施為,他周身真氣流轉,刀罡縱橫,任由湘君水勢浩蕩,卻難以傷他分毫。


    大殿中,看著慕容秋月半跪在地,發出微微的喘息,雲中君嗬然一笑,雍容的臉上帶著嘲諷的意味,“久聞鷹門長老修為絕頂,俯視江湖,今日一見,卻是見麵不如聞名!”


    慕容秋月微微抬頭,一道冷光陡然從眼中射向那邊帶著笑意的雲中君,她麵色低沉,好似對雲中君的嘲諷有些在意,心中卻還在迴味與揚靈的比拚,五使之中,大司命和少司命資曆稍淺,在江湖上博有聲名,應該還在宗師之境,另外三位卻早已過了揚名神州的年紀,而今的江湖,他們或許名聲不裏,但在當年他們都是叱吒風雲的存在,不論是鷹門的五位長老,抑或是古神教的三位尊使,都是江湖上最耀眼的明星。然而時間最是無情,所有的過往都會被江湖這個秀場遺忘,江山數代,才人盡出,江河後浪勝前浪,—代新人勝舊人。然而,這些江湖中最耀眼的明星會慢慢暗淡,卻不會消失,慢慢地,他們變成了傳說,不再輕易地顯露人前,然而,江湖仍然銘記著他們的威名,誰也不敢小覷。


    微微的雲氣緩緩地聚集,慢慢地在慕容秋月身邊籠罩,雲中君沒有動作,那舒緩的雲氣卻仿佛一張大網,悄然地從四麵向慕容秋月束縛而來,她嘴角掛起莫名的笑意,刻意地嗤笑漸漸地變成一種真實在心底暈開。


    “冷月天鷹,不過如此!”她在心底暗道,絲毫沒有注意半跪在地上的慕容秋月身上幽然浮起的月光。


    噌!長刀出鞘的輕鳴,帶著凜然的寒意剌激著雲中君的神經,一瞬之間,綿密的輕雲尚未圍攏,刀光乍起,清涼的月光倏然照射在雲中君端莊雍容的麵上,絲絲冷光帶著寒意,隨之激射而來的殺氣令雲中君悚然一驚,湧動的真氣化為雲霧,刹那間將雲中君籠罩,綿密的雲氣形成一麵堅固的盾牌,將如月光升起的刀罡阻擋在外。


    “哼!蠢女人!”慕容秋月清冷的聲音從雲霧中傳來,明月清亮的光芒衝撞著雲霧的阻擋,透著出帶著寒氣的光華。


    殘破的大殿之中,失了一招的雲中君因慕容的嘲諷而變得麵目猙獰,她腳下輕點,衝天而起,從殿上的洞口飛上天空,碧藍的天空好似一幅畫卷,點綴著柔白的輕雲鋪展在天上,雲中君飛天而起,堪堪避過慕容秋月的壓製,凜冽的刀光緊隨而來,好似一輪明月從殘破的大殿中升起。明月清冷的光輝灑下崖壁,為這神女峰上籠上一層銀光,顯得幽然而神秘。


    雲中君長袖揮舞,露出一截玉臂,她五指輕抓,好像要將這天空的畫卷抓起來一般,點綴白雲的淺藍天空竟然真的被她一抓之下變得有些扭曲,藍色的天空仿佛一張畫布被雲中君扯了下來,白色的雲氣濃鬱而綿密,好似棉花一般在她手中凝聚,凝聚的雲氣被流轉的真氣揉撚拉扯,化成一條數十丈長的白雲繩索,一端被她攥在手中。她衝在前麵,快速將雲氣聚集,反身一揮,粗長的雲鞭如同神龍擺尾,向著緊隨而來的慕容秋月抽去。閃爍著月華的長刀被慕容輕輕架起,橫掃而來的雲鞭將風聲扯緊,顯示著絕然的力量。慕容並不是很在意,刀光如同開出一朵花在他手中綻放,將這股巨力卸開。


    鷹門的刀法冠絕天下,從來都不是說說而來,閃爍著冷然月華的直刀微微透明,在慕容的手中抖出一片刀光瞬間向雲中君淹沒而去,刀勢如山,卻極盡輕靈,冷月之名,從來都不僅僅是宗師之後體悟而來的意境,如同月光直射的刀光快如閃電,仿佛從時間的裂隙間劃過,長刀帶著慕容紫色的身形在天空中穿梭,不過片刻便在雲中君綿密的雲氣上斬下不下百刀。


    虛幻的白雲在雲中君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在她隨意地揉弄之下顯露出各種形狀,不斷地以奇妙的功用抵擋著慕容秋月快如閃電的刀勢,唿嘯的雲鞭在她手中也變換著各種形狀,好似一條靈蛇,繃緊了全身的肌肉,狠狠地向著慕容秋月撞去。


    雲中君周身有無數層白雲籠罩,幾乎難以分辨她的身影,堅韌的雲層層疊疊,唿嘯的雲鞭在半空中縱橫,攻防一體的雲中君幾乎立於不敗之地,慕容秋月因真氣消耗而顯得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這世上從來都沒有絕對的防禦,更沒有所謂的不敗之地,層層雲氣防住了慕容的攻擊,卻也將雲中君磅礴的真氣消耗了大半,縱然雲鞭靈活如蛇,對於慕容來說,卻算不上威脅,她擒刀在手,冰寒的刀意悄然在刀身纏繞,她淩空而立,退身一轉,刹那間,一股凜然的氣勢從她身上綻放出來。


    “斬天勢?”雲中君麵色一變,從袖中掏出一隻閃耀著銀光的雲梭,她將雲梭向空中一拋,霎時間,狂風卷起,高天流雲,茫茫的白雲跟隨雲梭湧起,雲中君身形一轉,竟從原地消失不見。


    “哼!倒是有些見識!”慕容冷哼一聲,凜然的氣勢伴隨高天的狂風吹動青絲亂舞,她好似開天的武神高舉長刀,隻待一擊斬下,石破天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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