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內,巫真一臉煞白,一隻溫潤的手輕輕壓在她的左肩,精純的真氣順著肩井湧入心脈,將柳七那股暴動的勁力包裹,一點點地從心脈中往外拖動。


    “你大意了!”空靈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溫潤的手掌後麵是一個高挑的人影,他穿著寬大的紫色罩衫將身形遮掩住,麵上金色的青銅麵具隻露出一雙靈動的眼睛,腦後青絲如瀑,如同一個幽靈靜靜地佇立在巫真身後。


    “哼!這混蛋偷襲我的!”巫真咬牙切齒,憤憤不平,清秀的臉上湧出因憤怒的嫣紅。


    “是麽?我看他精氣升騰,血湧如潮,不出意外的話,你不是他的對手!”空靈的聲音格外平靜,聽不出絲毫的情緒。


    “那又怎麽樣!”巫真麵上露出一絲羞惱,憤然道,“白水城已被我們控製大半,正麵對敵,誰勝誰負,還未可知呢!”


    “哎——”人影輕歎一聲,真氣湧動,將如同沸水跳躍的勁力從巫真肩井處一點點被拉扯出來,如同遊蛇一般的青絲勁力在空氣中緩緩消散,隨著勁力拔出,巫真麵上湧現一陣強烈的痛楚,滾滾的汗珠從她秀麗的麵龐滑落,她眼中的怒火更甚了。“我早就對你說過,這個世界力量遠比計謀重要,巫祝十人,以你天賦最強,你的武功卻是最低的,宗師之下,皆為螻蟻......”


    “夠了!”巫真煞白的麵上浮現出一絲嗤笑,聲音卻變作冰冷,“計謀又何嚐不是一種力量!宗師,要多久?十年?二十年?對這個世界的大部分人來說,宗師都是遙不可及的力量!”


    “對你不是!”空靈的聲音插口道,


    巫真啞然,蒼白的臉上轉而化作苦笑,“是啊!但我不能隻為自己活著!”


    空靈的聲音頭一次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憤怒,“你也不可能永遠活在她身邊!”


    “是啊!”巫真的臉上浮現出迴憶的神色,“所以我要快些,一個宗師並不能改變小姐的命運!”看著巫真臉上浮現出的溫柔,空靈的聲音突然沉默了,他知道如何通曉的道理和動聽的語言都不無法改變眼前人的決定。


    “你走吧!”空靈的聲音又恢複了沒有情緒的平靜,他收迴手掌,下了逐客令。


    “第一次,你沒有留我!”巫真輕笑一聲,並不迴頭看身影的沉默。


    “我又能留多久?一天?兩天?你的心在遠方,我是留不住的!”聲音第一次變得不再空靈,它就從身後人影的麵具中穿來,帶著感慨,帶著無奈。


    巫真臉上的笑意蕩漾開來,又緩緩地沉了下去,換成一聲歎息,“太一殿下已經決定了,你又能躲多久?”


    人影並不答話,隻默然地向後退去,退入一道幽深的黑暗中。巫真等待良久,見無人答話,歎息一聲,從牆內穿了出來,緩步向上準備離去。


    “要我殺了他嗎?”空靈的聲音從牆壁四周傳來。


    “隨你吧!”巫真頭也不迴,微微提起真氣,腳下輕點,快速地從甬道離開。


    黑暗中,柳七隻覺風聲從耳旁劃過,一道蒙蒙的青光在他眼中閃爍,使他能夠看清楚這周遭的景象。甬道中的石洞並不深,長刀在石洞的兩側劃出一溜的火星,下墜僅有片刻,長刀猛然劈到空處,黑暗中,柳七從一處大廳頂上的風洞中掉了出來,他身形一擰,穩穩地落在地麵上。


    他掃視一周,大廳縱橫約有十丈寬闊,頂上有好幾個風洞,自己掉落出來的隻是其中一個,大廳中空空蕩蕩,四周皆是條石修葺的牆麵,牆上均有一扇巨大的石門,不知通向何處。大廳距離上麵的甬道並不太遠,大廳高不過一丈有餘,以柳七估計,距離上麵的甬道不會超過二十丈,以柳七的功力,猛然發力,從地麵一躍而起二十丈的高度也並非不可能,然而這下落的風洞並非完全垂直,他略有彎折,兩側十分濕滑,根本無處借力,那風洞中的條石又頗為兼顧,以柳七的巨力竟然也隻能傷其表麵,並不能插入其中。


    “哼!被這女人耍了!”柳七怒氣哼哼,卻也無可奈何,他一心前去救援玄明,頗為著急,連忙試了其他幾個風洞,也與自己掉落這個相似,無法從風洞中逃離。幸得這風洞應該效用還在打,大廳中氣息雖緩,卻並不沉悶。


    柳七無奈,隨意選了一個石門順著向前探索,柳七靠向石門,微微用力,石門並未鎖閉,輕而易舉便被他推開,眼前是一道向下的階梯,階梯下是平直的甬道,遠遠地在黑暗中通向遠處。柳七無奈,隻得硬著頭皮向前闖去。


    長長的通道隻有柳七的腳步聲音,甬道四周依舊這沉悶的條石,光滑整齊,沒有一絲變化的甬道讓柳七懷疑自己是否一直在原地。為了保持反應,他並不敢以太快的速度在甬道中行走,這一路頗有些距離,雖然能夠利用功法在黑暗中視物,但這單調的景色反而令柳七有些難受,長時間沒有任何改變的畫麵令柳七不時會陷入自我懷疑,過於的安靜和重複的景色令柳七對時間的感應也產生了偏差,他感覺走了漫長的時間,前方忽然可見一道向上的階梯,柳七精神一震,勁力爆發,三兩發便衝了過來。


    階梯不過十來級,上麵也是一堵與方才大廳中類似的石門,柳七迫不及待,趕忙向前跑去,推開石門,柳七不由得一愣,眼中是一座與方才一模一樣的大廳。


    “這!”柳七揉了揉眼睛,幾乎不敢相信,“難道有好幾座這樣的大廳?”


    他緩步在大廳中查看,仍舊是幾個類似的風洞,他細細地在風洞下方的地麵上探查,大廳空蕩,並沒有什麽參照物,他隻能全部查看,看看是否自己是繞了迴來,然而大廳中灰塵不重,腳步並不明顯,自己對方才大廳的印象也並不深刻,難以對比!


    “見鬼了!”柳七暗罵一聲,抽刀猛然一劈,在地麵上崩出一條一尺來長,深有寸許的刀痕,“試一次!”他望向自己剛才出來的石門,石門竟自動地閉合上了,柳七靠了過來,一樣地用刀在石門上留下一道痕跡,收刀入鞘,推開石門,一路狂奔而迴。


    甬道中,單調的牆壁在柳七眼中快速向後退去,這一次,不過一炷香的時間,柳七便迴到了方才的大廳。大廳中,柳七看著地麵上的刀痕怔怔出神,又看向另一門石門上那道明顯的刀痕,竟有些呆了。他微微搖頭,收攝心神,“明明是直道,怎麽會又轉了迴來?”柳七閉著眼,腦中如有一團亂麻。


    “再試試這兩個!”他整開眼睛,還是不肯相信。他用刀在出來的門上做上記號,挑了另外兩道石門中的一個,做上記號,又奔入其中。一樣地階梯,一樣地甬道,石門後麵的景色根本毫無變化,柳七又是一陣猛衝,很快便從另一個石門中衝了出來。


    “這?怎麽可能?!”柳七看著三麵石門上的刀痕記號,臉上露出駭然之色。“不會的,這怎麽可能?”柳七搖著頭,喃喃自語,“這個大廳和甬道全部都是連在一起的,怎麽會沒有一處彎折!怎麽會!”


    “惑神陣?難道是惑神陣麽?”柳七悚然一驚,想到聽說過得一種陣法,隨後又將想法推翻,“不會的,不會的!這裏的靈氣波動太平靜了,不像陣法!”


    “究竟怎麽迴事!”柳七蹲在地上,痛苦地抱著頭,“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有出口!師兄還在等我,在等我!”柳七仿佛魔怔一般,劇烈地喘息,不斷地喃喃自語,“我不能死在這裏!不能死在這裏!”


    “不對!”柳七眼中突然一亮,眼中的青光猛然大盛,射出兩道尺許的光芒,“空氣!這裏的空氣竟然一點都不悶!風,對了,有風!”他好像發現了什麽,連滾帶爬撲向四個石門,靜靜地趴在石門邊上探查著什麽,直到四個石門都細細地探查一遍,他才站起身來,選了一個石門推門而入,這一次他走得極慢,走一會兒便停下來探查片刻,這甬道之中幾乎都一模一樣,可他卻不知疲倦地每走一截距離,便要細細地探查一番。


    甬道中,柳七站在側麵的牆壁前微微一笑,眼中閃爍寒光,輕輕道,“在這裏!”說著,他伸出手摸向牆壁,他的手竟然毫無阻礙地從牆壁中穿了過去,柳七嘿然一笑道,“果然!”他向前一探,整個身體都穿了過來,牆壁後麵是一處稍微窄小的甬道,兩側的牆壁卻換做石洞中那種漆黑的材質,牆上細密的縫隙幾乎難以用肉眼看出來。柳七小心翼翼,順著甬道向前走,不過三四丈的距離,便又是一個向下的階梯,階梯過後是一個迴繞的甬道,沿著甬道一路前行,又走了半柱香的時間,眼前是一座一模一樣的石門,石門後麵,是一座造型頗為類似,甚至可以說一模一樣的大廳。


    大廳中的依舊有四麵石門,不過卻並非空蕩,卻是被一種不知名的藤蔓充滿,藤蔓糾結纏繞,上下破開條石鑽入大廳頂部和底部的泥土,黑暗的空間中,這種藤蔓在柳七的目光中顯示一種詭異的紫紅色,藤蔓糾纏垂掛,仿佛榕樹的氣根一般在大廳中垂落,這小小的石廳被填充得仿佛南疆的密林一般。柳七勁力流轉,如同一隻靈猿,在藤蔓間跳躍穿梭,大廳中央的地麵,一道兩丈左右的石洞垂直向下,幽暗深邃,以柳七的目力,隻看一片黝黑,不知通向何處,紫色的藤蔓沿著洞口向下垂落,也探入那深邃的黝黑中,中央頂部,一個碩大地如同蜂巢一般的蟲巢靜靜地垂掛,蟲巢呈橢球型,直徑有五六尺,不知用什麽鑄成,密密麻麻的蟲室仿佛唿吸一般,閃耀著幽然的藍光。


    見得蟲巢,柳七凝神屏息,趕忙將自身的氣息降到最低,他定睛看去,那蟲巢中不知有多少小蟲密密麻麻地擠在一起,小蟲長不過半寸,好似甲蟲一般,背殼之上如同圖騰一般的藍色紋路在黑暗中散發著幽然的藍光。柳七雖然已用最快地速度隱藏氣息,還是有一小波小蟲被驚動,它們震動翅膀,發出嗡嗡的聲音,緩緩地朝柳七藏身的藤蔓後麵飛來。


    柳七極為小心,盡量將氣息的波動減到最小,緩慢地在藤蔓之間移動,避開小蟲的探查,他一點點地向藤蔓頗為聚集的地麵藏去,交錯的藤蔓中間,柳七的身體好似遊蛇一般,往往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從極為狹窄的空間穿過,小心地藏在藤蔓下麵。


    這波小蟲飛的並不快,卻極為耐心,一團藍色的幽光如同唿吸一般輕輕地閃爍,在藤蔓之間緩慢地飛著,四處尋覓著什麽。柳七將身體縮成一團,靜靜地藏在地麵交錯的藤蔓下麵,看著藍色的小蟲在藤蔓間慢慢地飛舞。


    突然,輕微的嗡嗡聲在柳七耳畔響起,一隻藍色的小蟲幽然地在藤蔓之間飛動,離著柳七不到三尺的距離,它毫無目的地飛著,好似一個跌跌撞撞的醉漢,偏偏以最直接的路線向柳七飛來。柳七凝神聚氣,一動不動地緊盯著小蟲。小蟲卻好不自知,嗡嗡地飛著,慢慢地落在柳七身上,柳七身上的氣息仿佛令它頗為振奮,柳七微微地抖動,想要將他震落,小蟲卻頗為頑強,一次又一次地落迴柳七身上。它興奮地繞著柳七不斷地飛起,落下。最後一次,竟然落到柳七臉上。柳七濃鬱的氣息令它十分陶醉,它輕輕地扭動著身體,露出短小卻極為鋒利的口器。


    柳七縮在藤蔓底部,一心與小蟲鬥智鬥勇,眼看著小家夥在自己臉上露出那支幽藍的鋒利口器,柳七瞳孔微縮,再也忍不住了,一伸手將小蟲捏在手中,勁力微吐,將小家夥捏成齏粉,“有毒!”指尖傳來輕微的灼熱的刺痛,柳七不禁瞳孔一縮。


    一股小蟲獨有的氣息從柳七身上散發出來,附近的那波小蟲一下子便有個目標,瞬間整齊列隊,直直地向柳七衝來。柳七見再藏不住了,猛然從藤蔓地下鑽了出來,抽刀在手,刀光卷動,一下子將這波小蟲攪碎,一股濃烈的氣息猛然從刀尖傳來,那碩大地蟲巢刹那間仿佛炸開一般,無盡的蟲子猛然從蟲巢中湧了出來,嗡嗡的振翅仿佛低沉的雷聲,一下子向柳七撲來。


    柳七陡然變色,霎時間勁力激發,凜冽的刀氣從長刀中激射而出,雪亮的刀光在這暗室中猛然炸開,蜂擁的蟲子仿佛一團幽藍的火焰,向柳七燒來,激射的刀氣,碎裂的蟲子,還有被刀氣隔開的藤蔓飛濺的汁液,狹窄的大廳之中仿佛炸開一朵幽藍的花,蟲子藍色的血液在空中潑灑,落在藤蔓之上發出強烈腐蝕的嘶鳴。


    凜冽的刀氣包裹著柳七全身,長刀被他舞得水潑不進,鋒銳的刀氣幾乎輕易地將蟲子撕成碎片,但是偶爾還是能夠聽到不和諧的輕鳴,仿佛金鐵交擊一般,那是蟲子中的特殊個體抗住刀鋒的聲音。


    “糟糕!”隨著這種聲音漸漸地密集,柳七陡然變色,下一刻便有輕微的刺痛從手臂上傳來,柳七的麵色愈發地難看了,他勁力流轉,將衝擊而來的蟲子震飛,奈何這漫天的蟲子根本沒個盡頭,不一會兒,柳七已經感受七八處刺痛,那是被蟄的信號,一股強烈的勁頭從腦中湧起,令柳七一個踉蹌,幾乎栽倒在地。他揮舞長刀的手漸漸顯得無力,腳下也愈發地散亂,眼中的青光漸漸地暗淡。


    一股強烈的睡意幾乎瞬間令柳七失去了意識,腳下踉蹌幾步,一下子變從中央的洞口栽了下去。飛舞的蟲子嗡嗡作響,失去目標的它們好像並不敢直接深入石洞,在大廳中好似火焰般飄蕩湧動幾番,耀武揚威一陣,也緩緩地落迴蟲巢,不過片刻,大廳便又恢複了安靜。


    大廳另一側的石門緩緩打開,帶著金色麵具的身影緩步而來,看向柳七與蟲子大戰的狼藉微微皺眉,轉而又搖搖頭,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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