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起來,是不是有些太安靜了?薑黎已經很久沒講過話了。


    黃少天把傘往她那邊靠了靠,視線也投了過去,結果調整傘位置時肩膀不小心撞到她的,他不好意思地想說抱歉,卻被自己衣服上的異常吸引了注意。


    他剛從賽場上下來,身上還穿著藍雨的藍白隊服,淺色衣服總是很顯髒,在他肩膀那邊,剛才蹭到薑黎外套的一小塊布料上,是有什麽東西?


    黃少天本以為那是不小心沾到的灰,隨意伸手一撚,卻發現它在手上抹開了道暗色的濕漉痕跡,他下意識收迴手聞了下指尖,一股鐵鏽味。


    等等,那黑褐色中透著猩紅的,是……


    血?!


    黃少天瞳仁驟縮,他低頭,驚駭地發現身旁人垂下的外套袖口早已完全被某種液體浸潤濕透,一道蜿蜒的血線正沿著潔白的肌膚慢慢滑落至手背指尖。


    蒼白的唇色,慢半拍的反應,還有輕到幾乎聽不見的唿吸聲……被忽略的各種細節在見到血痕的瞬間串聯起來,黃少天忽然理解了薑黎今天到底是哪裏不對勁,先前他在電梯裏聞到的,讓神經發出警報的,原來是連工業香精也壓不下去的幻忽血腥味!


    “你受傷了?!”


    黃少天想伸手扳過她的肩膀,卻因為不知道傷口位置在哪裏而不敢上手,隻能焦急地詢問。


    他感到害怕,能完全浸透一件厚外套滲出血來,那到底是怎樣嚴重的傷口?為什麽薑黎卻完全表現得若無其事?為什麽他沒有早點發現?


    “……”


    薑黎晃了下神才反應過來黃少天在和她說話,她花了半秒凝聚渙散的眼神,注意到黃少天的衣服沾了她外套上的血,又看了眼自己手腕處從肩膀傷口一路淌下的血,煩躁地咋舌,“被發現了啊……”


    “什麽叫被發現啊!你還想瞞著誰不成,我現在就送你去醫院!”黃少天急得掏出手機就要打120了。


    “不去醫院。”薑黎按住了他,“小傷。”


    “小傷能流血流成這樣?”黃少天扶著她的手腕大聲反駁。


    “噓……”


    雖然是晚上,又下著雨,周圍沒什麽人,不過薑黎還是不想太引人注目,她疲憊地閉了閉眼,豎起食指讓黃少天小點聲。


    自知不對的黃少天降低了音量,他心疼薑黎現在的狀態,但還是不讚成她諱疾忌醫的行為:


    “為什麽不去醫院?”


    “我的情況比較特殊……”


    “特殊到不能去醫院?”


    “對。”


    薑黎不知道怎麽跟他解釋,隻能冷淡地這樣說,如果黃少天真的很固執講不通……就算她目前有點虛,但把他捏暈了再送到安全的地方也不是什麽難事。


    大概是暴血冷卻之後的後遺症,她現在頭很痛,完全不打算動腦子深入思考,隻想暴力地解決一切事情,剩餘的理智在很努力地約束著她。


    “……”


    見她那麽抗拒,黃少天也隻能軟化了態度,“好吧……我們不去醫院。”


    “嗯。”


    “我隻是擔心你,但哪怕不去醫院也要處理一下傷口吧。”


    他皺著眉,認真地望向身側人黑沉沉的眼睛,那雙熟悉的關切眸子讓她恍惚想起了很久以前的日子,精神像是被溫水包裹,頭疼也有所消減,見她表情稍作緩和,黃少天再度商量,


    “我總不能看著你就這麽一路流著血去我不知道的地方啊,我會瘋掉的,我們去找點包紮的東西,讓我看到你不再流血,確認你安全我就放心了,好不好,薑黎?”


    對於曾經親近的人,薑黎還是吃軟不吃硬的,黃少天用了這樣懇求關心的語氣,她很難再冷著臉拒絕,更何況她現在的傷情的確不容樂觀……透明膠帶還是太勉強了,止不住血,能先有正經的東西包紮一下也是好事,她鬆下神色點了點頭。


    “藥店藥店……嘖。”


    黃少天在地圖上查著,然而這片地方並不算特別繁華,最近的24h藥房即使開車過去也要半個小時,況且在這樣的暴雨裏,打車是件難事,如果不走運在高架上碰到堵車更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他的下唇抿成了一條線,權衡思考,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深唿吸好幾下才開口對薑黎提議:


    “你要不要跟我迴俱樂部……我想了一下這是最好的方法了,藍雨離剛才的比賽中心很近,從這裏走過去也就不到十分鍾,俱樂部裏會定期更換醫療箱,應該可以處理簡單的傷口。”


    薑黎靜靜地盯著他看了十來秒,看得黃少天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了,才收迴視線,話裏帶著淡淡的詫異:


    “你還真是敢說啊……這樣沒問題嗎?如果被人拍到你大晚上帶女粉絲進俱樂部,對你的風評來說是災難性的糟糕影響吧。”


    雖然這麽問了,不過薑黎知道他們不用擔心這點,eva絕對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就算有人拍到了他和她走在一起的合照,一張有著執行部專員任務後受傷的虛弱樣子,而且時間地點信息指向過於明確的照片,是怎麽也不可能在卡塞爾學院秘書的監控下流傳到網絡上去的。但黃少天又不可能知道這點,所以薑黎剛才是真的沒想到他會提出這個方案。


    “比起風評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現在你的安危對我來說明顯更重要一點。”


    黃少天繃著下頜,見薑黎這是沒有反對的意思,直接牽著她調轉腳步朝藍雨的方向走去。


    在仿佛永遠也不會停歇的暴雨裏,藍雨俱樂部的燈牌散發著柔和的光,黃少天合上傘抖落水珠,催著薑黎快點進去,負責看門的老大爺鼻尖上頂著老花鏡,正拿著手機刷短視頻,他抬眼一瞥是熟悉的黃少天,向他擺了擺手讓他趕緊迴去休息,根本沒仔細留意他身後還有個人。


    “你們的門禁太鬆了。”薑黎點評,“如果有不懷好意的人會很危險。”


    用混血種的標準來要求一家電競俱樂部顯然不太合適,但薑黎還是挑剔了一下,她這麽簡單就混進來了,萬一有人也這樣,提著把刀殺穿整棟樓都不會引起警覺。


    “現在是法製社會哪有這種人哦,再說了身為既得利益者,你是不是該感謝一下我們很鬆的門禁啊?”


    黃少天下意識和她鬥起嘴來,說完才反應過來她還帶著傷,一邊覺得好笑一邊又催促她別磨蹭了。


    他們在俱樂部裏一層二層都沒見到人,隻空蕩蕩地亮著一兩盞燈,大概打完比賽大家也都累了,黃少天帶著薑黎走到自己的單人宿舍前,拿出鑰匙開門,見薑黎老老實實進了屋子,他站在門口不放心地叮囑:


    “你等我會兒啊,我出去找下醫藥箱,很快的,你千萬堅持住!”


    他一路上都在把薑黎當剛出殼的脆弱小雞仔來照顧,這時候不得不讓她脫離自己的視線,焦慮感達到了巔峰,薑黎聽了埋著頭悶悶地笑:


    “都跟你迴來了,我不會這麽輕易死掉的……真的。”


    黃少天憂心忡忡地關上門,一轉頭對上了兩張仿佛在看不知名怪獸的震驚表情。


    徐景熙和鄭軒站在宿舍區不算寬闊的走道上,大概是剛從房間裏出來,三人對視,沉默。


    出來覓食夜宵的二人組心中滿是臥槽和尷尬,戰隊手冊上有沒有說過不小心撞破隊友私事的時候該怎麽辦啊!


    黃少天見到徐景熙卻是眼睛一亮:


    “景熙啊!來得正好,你記不記得我們隊的應急醫療箱放哪了?”


    “哈?”


    黃少天這一問把他倆都整懵了,鄭軒不知道該從哪吐槽起,先不談黃少天要這個幹什麽,找自家戰隊治療職業問醫療物資在哪到底是出於什麽樣的刻板印象啊?


    “我想想……如果隊醫沒換位置的話……你去一樓樓梯旁儲藏室邊上那個aed櫃子下麵翻翻看,應該在那裏。”


    誰知道徐景熙思索了一下,居然真的能迴答出來,鄭軒捂住額頭,隻覺得現在槽點更多了。


    黃少天謝過徐景熙後風一般地跑走了,原地留下淩亂的兩名隊友,兩人麵麵相覷半晌,徐景熙艱難地打破沉默:


    “這個……這事我們需要報告隊長或者經理嗎?”


    “……我不好說……可這不等於是告密嗎,不太好吧。”


    鄭軒豎起食指在兩人之間晃來晃去,試圖催眠自己和徐景熙忘記剛才看到的事情,那樣他們就不用在這裏當門神了,可惜他不是很有這方麵的天賦。


    “但是戰隊的規定裏真的允許這種事情嗎……”


    徐景熙很是絕望,為什麽他偏偏要剛才肚子餓啊!如果不是肚子餓了他就不會去找鄭軒聊天,鄭軒就不會大半夜給他發美食圖片,兩個人就不會都餓得嗷嗷叫然後跑出來覓食,他們就不會看到黃少天不為人知的秘密,也不至於陷入這麽兩難的境地了。


    “我們隊好像不幹涉隊員的私生活吧,隊規有說不準談戀愛嗎?”鄭軒遲疑。


    “談不談戀愛的倒是無所謂,但前提是隊員不可以利用職業選手的身份向粉絲謀取情感和身體上的利益……”


    徐景熙說得很委婉,但是鄭軒和他都心知肚明,他這話更直白點的表述是哪兩個字。


    “她這種情況能算是粉絲嗎?”鄭軒弱弱地反駁。


    “她應該是蘇沐橙粉絲吧,晚上不是才剛問她要的簽名合影?”徐景熙辯手展示了論據。


    鄭軒提出異議:“可她和黃少以前就認識呢,這隻能算舊情複燃,不屬於選手和粉絲私聯?”


    如果這樣去想,那他們應該不需要再去糾結是要違反戰隊規定挺兄弟一把,還是硬著頭皮把黃少天的事告訴隊長跟經理了吧?


    就在兩位完全忘記了夜宵,激烈討論著試圖說服自己不要大義滅親時,黃少天拎著個醫療箱又風風火火地跑迴來了,甚至沒對他倆還莫名其妙地杵在走廊上這個行為表示任何的好奇。


    “等等黃少……”


    經過一番商量,徐景熙和鄭軒在對這件事的處理上達成了一致,把它歸結為黃少天的私事,他們今晚就當作什麽都沒看見,但他自覺還是發出了善意的提醒,


    “那個,我覺得咱們戰隊的醫藥箱裏應該沒有那種東西,你如果……呃……很需要的話,我建議你去俱樂部邊上的便利店買。”


    “什麽東西?這裏麵沒有繃帶嗎?”


    黃少天茫然了一瞬,對上兩位隊友複雜的眼神後,他被焦急占據的大腦迴歸了思考功能,花了幾秒想通的他抽著嘴角,拿空閑的手給了兩位藍雨好隊友頭頂一人一個暴栗,


    “想到哪裏去了啊你們!我需要的就是處理傷口的東西好嗎,黎寶受傷了我才帶她來俱樂部拿點藥應急一下,你們啊嘖嘖嘖平時少看點怪網站吧,把腦子裏的髒東西洗洗幹淨!”


    靠,所以他們倆糾結那麽半天是自己想多了!


    夜宵二人組捂著頭頂,自覺理虧,心裏倒是長舒一口氣,太好了,眼前這個人還是他們熟悉的黃少,沒有被怪物占據身體,畢竟和前女友重逢的第二次見麵就把人帶迴俱樂部過夜什麽的……對他們藍雨廟的人來說果然還是不可能啊!


    解釋清楚誤會後,黃少天終於帶著一箱藥迴到自己的屋子裏麵,他本以為會見到薑黎虛弱地坐或躺在床上,卻驚訝地發現,她隻是蹲在了一進門的那個角落。


    多麽小小的一團,抱著自己,鴉發如瀑散落肩上,像一張網住她的陷阱,她的頭低垂著,安靜地閉上了眼睛,卻謹慎地沒有讓鞋底之外的任何一處衣物接觸到地麵或牆壁。


    薑黎睡著了,而且她做了一個夢,一個久違的夢。


    那是一個溫暖狹小的房間,縈繞著洗衣粉的香氣,夕陽鎏金,柔軟地從窗台緩淌而入,給地板鋪上一層流轉異彩的金紅地毯。


    屋子裏有一個女人和一個女孩。


    女孩在床上拱著被子搭窩,隻露出一張稚嫩的小臉,她長著一雙黑得勻淨的眼睛,裏麵卻好像什麽都沒有。


    她問……


    “媽媽,你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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