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聖域倒真是恨她入骨,畢竟它的由盛轉衰,說起來寧小閑真脫不了幹係。可惜沒有神王坐鎮的聖域在死對頭們的打壓下手忙腳亂,難掩頹相,這會兒哪有功夫和心思來對付寧小閑?


    她又不是整個世界的中心,既然捕捉她沒有戰略上的緊迫意義,誰也沒功夫來節外生枝。綜上所述,當下、此刻,她居然是安全的。


    禍害了全世界的人,活到現在居然還毫發無傷、活蹦亂跳,甚至無人來找她尋仇。這一點,金烏從來都是佩服她的。


    顯然長天也是將這一點看得透徹,才放心將她留在這裏。


    寧小閑跳上金烏背部,這頭神鳥扶搖而上,特地帶她在高空飛翔了一個多時辰,直看得她乍舌不已:“這都是我做的?”


    “難不成是我做的?”罡風拂動它的翎毛,也把它的聲音送入她耳中。這妮子表現得恁無辜,不知道她創造出來的無垠森林驚嚇了多少人嗎?


    寧小閑這會兒卻沒心思陪它鬥嘴。從高空俯瞰,底下是鬱鬱蔥蔥的森林,一眼都望不到盡頭。就算出現了山穀、斷崖,也被青草和野花覆蓋得嚴嚴實實,隻偶爾裸%~露幾塊驕傲的堅岩。


    說不盡的生機盎然。


    她的記憶如果沒出錯,這兒原本是寸草不生的大荒之地。


    寧小閑這才依稀想起來,神國持續改造的同時,妖丹裏的乙木之力依舊沒有停止對外輸出。至她大功告成為止,星力好像在這個世界擴展了將近五分之一的麵積?


    這真是驚世駭俗。天外世界雖然不如南贍部洲廣袤,但好歹要比她出身的地球大上兩、三倍有餘。最可怕的是,她這時將神念沉入丹田內視,卻發覺裏麵的乙木之力依舊飽滿。


    照這般發展下去,隻要她迴到南贍部洲,不消兩個月又要撐丹了。並且由於乙木之力三合為一,比原來更加凝實,性子也比原來更加惡劣,她對它們的掌控力反而弱了。


    有沒有搞錯,她可是惠澤八方,難道逸出去的乙木之力都是假的?寧小閑簡直欲哭無淚。


    因為身上背負的神力過於豐沛而撓破頭,她這算不算古往今來第一人?換作旁人,大概要幸福得做夢都笑醒吧。


    金烏飛近天隙,正準備一舉穿過去。這時寧小閑忽然迴頭望去。


    冥冥中,好似有一個聲音正在唿喚她,若有若無,如同幻覺。


    看金烏無動於衷的表現,好似也沒有聽到呢。


    可她明白,自己的第六感決不會出錯。


    會是誰呢?


    不過她閉關時間太久了,現在著急去找丈夫,又深知自己闖禍的光環威力,這會兒也不想去探個究竟,隻催著金烏飛進天隙。


    一過天隙迴到南贍部洲,那古怪的唿喚就不見了。


    她搖了搖頭,暫時將這樁怪事拋到腦後。


    ¥¥¥¥¥


    神山第二高峰,攏上峰。


    從再度入主神山起,聖域的議事殿就設在這裏。今日第三輪緊急軍議已經結束,典青嶽走出大殿拾階而下,隻覺得小腿肚都有些兒打顫。


    從殿內走出來,短短幾十息內,就有重臣大將連番找來,被他一一好言安撫。


    但是剛剛登上自家馬車,典青嶽就癱在軟榻上,一改先前的鎮定自若,終露滿麵疲弊。他敲了敲車廂:“迴府。”


    國是如此,他也心力交瘁啊,偏偏人前還要一副智珠在握的淡定模樣,否則人心更加浮動。


    大車騰雲駕霧這會兒功夫,他就在車上睡著了。


    三個月不曾合眼,對於修為不高的典青嶽來說,體力早就到了極限。


    約莫是兩刻鍾後,馬車穩穩當當停到了典府內院。車夫輕輕叩門:“老爺,到家了。”


    裏麵沒有動靜。


    車夫再度伸指敲門,這會兒力道大了一些,咚咚有聲。


    好一會兒,車門才“吱呀”一聲打開,典青嶽衣冠整齊走了下來,腰板也挺得筆直,但車夫還是望見他布滿血絲的眼晴。


    老爺最近可真是受累了。


    下人們趕緊上前服侍,被典青嶽抬手揮退。


    他獨自信步穿過中庭花園。這會兒已到申時,陽光開始西斜。園中雖有陣法維持著百花鬥豔、綠樹常青,然而此刻鳥靜人寂,半園斑斕,書房門口又有一株晚楓紅葉飄零。


    美則美矣,卻有日暮西山、英雄氣短的難過。


    典青嶽腳步微微一頓,而後走進書房,順手關起了門。


    這書房裏向來是閑人免進,不留仆從服侍。他在窗邊留了一個小小的供桌,這會兒典青嶽就踱到桌前,撩起衣擺,對著神主牌跪了下去。


    那是神王的牌位。


    他先進了一炷香,而後喃喃道:“稟聖主,眼下局勢惡化,拓樸初大人已經盡力,然沙度烈和摩詰天在七日內就能拿下逆風平原,您必有所覺。屆時,神山危矣。”


    他說到這裏就住了口,靜靜等待。


    書房裏半絲聲響也無,唯有窗外風吹樹搖,沙沙作響。


    什麽也沒有,信仰之力的彼端並沒有神諭降下。


    一如既往。


    典青嶽又等了好一會兒,才輕輕歎了口氣,低聲道:“少爺,咱們現在的情形當真不妙,前有沙度烈、摩詰天和隱流衝鋒陷陣,後有奉天府、朝雲宗暗地裏施冷箭,拓樸初大人身上明傷暗傷不斷。這一年半殫精竭慮,連我都快要撐不住了。王庭四分五裂,我已經無法力壓眾議。您再不降下神威,恐怕聖域堅持不過明年開春。”


    他不再稱“聖主”了,而是延用昔年在鏡海王府對皇甫銘的稱唿。早在皇甫銘出生前,他就侍奉於鏡海王府了。兩人雖是君臣名份,實則他於皇甫銘亦師亦友。


    別人或許不知,但典青嶽怎不曉得神王在作甚?隻是國難當頭,他也甘冒得罪蠻祖的絕大風險,直接喚起了皇甫銘。


    在他心目中,神王隻可能是皇甫銘。他早就認定,皇甫銘對蠻祖的戰鬥必然勝利。


    窗外的風,忽然停了。


    落葉的沙沙聲響也悄然收止,整個中庭似乎都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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