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誰,當然是陰九幽的分身了。皇甫銘在天外世界爭霸一千二百餘年,陰九幽分身也不知道替他辦多少事情。


    這世上,自然也隻有魂修最了解魂修。


    寧小閑聲音喑啞:“你既然早知塗盡附身在卓蘭身上,為什麽……”為什麽裝作不知,為什麽不將風險扼殺在萌芽狀態?她突然反應過來:“神仆那麽多,你偏選了一個不信奉神王的卓蘭給我當侍女。原來如此!”


    塗盡試探著入侵卓蘭的身體時,就發現它的原主人敬奉的並不是神王,否則他就要另尋接觸寧小閑的辦法。對於此事,兩人始終存疑卻推演不出為什麽,隻能按照原計劃行事。現在看來,竟是神王有意為之。


    皇甫銘笑容裏有她看不明白的感慨:“撼天神君也真能忍,我一直以為他會讓塗盡盡快救你出去。沒想到,竟然用了三年之久!”


    寧小閑隻覺毛骨悚然,這家夥以她為餌,要釣的魚竟然是塗盡嗎?堂堂神王,有什麽能用到塗盡的地方?她低聲道:“既然你費了這麽大力氣誘捕,就更不該殺他……”


    皇甫銘搖頭打斷她:“他已經沒用了。”頓了一頓,放軟了聲調,“為了保住你,姐姐,你知道過去三年裏我付出了多大代價?這也是我最後一次要求你,乖乖陪在我身邊,我必令你喜樂圓滿,享受眾生叩拜。哪怕是天上星辰,我都能為你摘下!否則……”


    他沒有再說下去,而是緩緩向她伸手,命令道:“過來吧。”


    他的聲音低沉而威嚴,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隻有她聽出那裏麵蘊藏的一點點微不可見的懇求。寧小閑聽得明白,這將是他最後一次縱容她了。她若再不領情,此後將和其他人一般,隻會見識到神王最殘酷而暴虐的一麵。


    在他的威勢下,當世能有幾人敢不臣服?


    她曆盡艱難才逃出來,要是現在乖乖走去,就是重又鑽入囚籠之中。然而此時此刻,她還有什麽辦法可以逃離?如果她不顧一切喚來長天,恐怕丈夫首先就要受到協議的反噬而重傷,這裏又是蠻人的地盤,附近還有數大蠻人神境……她召他前來,是自救還是害他?


    寧小閑動了動,似乎身上背負千斤重擔,忽然望著皇甫銘道:“你受傷了。”


    他肩膀上,有一個碗口大的傷口。方才兩人說話期間,金色的血液一直從中滲出。以他軀體的生機之旺盛尚無法愈合,顯然傷口當中附有其他神境的神力。


    皇甫銘低頭看了一眼,漫不在乎:“想要脫身來找你,可不太容易。”若非以硬吃烏謬一記攻擊為代價,他怎能甩掉這塊牛皮糖來追逐寧小閑?烏謬的神通太特別,始終是個強敵


    寧小閑顯然也猜出前因後果,這時就問他:“烏謬呢,他也……?”


    要拖住神王,這任務難度絕對是3s級別的,就算讓長天來辦都不容易。雖說烏謬是為完成與她的約定,但這人有個優點是一諾千金,答應了她的事就會全力以赴。


    人無信則不立,這一點特木罕還是做得很好的。


    神王額角青筋一跳,都未察覺到自己話中帶出了淡淡譏諷:“你倒是很關心他。”


    “我關心的不是他。”寧小閑輕輕搖頭,“而是你——”


    “——你很快又要受傷了。”她淡淡道。


    話音剛落,即有一股劇烈到極致的疼痛從神王心口處炸開!


    除了四肢百骸的經脈被齊齊扭轉之外,最可怕的是心髒似乎要被硬生生剜出的痛苦,以神王如今的道行和耐受力都承受不起!寧小閑立在他前方,甚至能見著他胸口處飛濺出來的金色血液。


    也不知是誰暗中偷襲,竟令他無從察覺也無從還手。


    神王痛吼出聲的同時,周圍的一切驟然靜止,十丈外楓樹落下來的葉子停在半空,地麵上正要搬動食物的黑蟻傻乎乎地舉著大螯,一動不動。


    時間領域隨他心意而動,其中所有一切都趨於停滯。


    神王忍住劇痛,死死盯住前方。即使在這樣靜止的畫麵中,她的肌膚看起來仍然瑩潤有光,她嘴角的笑意依舊決絕而冰冷。


    可是,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神王一手捂著胸口,另一手掄起“浮沉”,向著正前方狠狠砸去,就如同先前對付徐盡一般!


    隻不過這一迴他下手的對象,換成了今生摯愛。


    “叮”,似乎伴隨著一聲微響,寧小閑並沒有像卓蘭一樣被砸成肉餅,反而眼前這一幕像是琉璃被擊爛,瞬間碎千百片!


    隻是因為時間凝固,它們才沒有四下炸開。每一塊碎片都還保有原先的圖案與顏色,拚湊在一起,正中央那個女子的笑容就變了形,仿佛正在嘲笑他的輕敵大意。


    假的,全都是假的!眼前這一切,居然都是幻境!


    連他都未察覺到,寧小閑是何時放出的幻境。那時機把握得天衣無縫,與環境更是融合得完美無缺,連他先前都找不出一點破綻。


    神王眼角跳動,用力揮了揮手,碎片如遭重擊,瞬間飛向四麵八方。


    除去幻境,他才望見了真實:


    寧小閑不知何時已經潛到了百丈開外,麵無表情。她的眼神像是嘲諷他的自負。


    貓捉老鼠,有時候可是會被老鼠跑掉的。


    烏雲不知何時打開一個缺口。秋日的暖陽正好就照在她身上,給她烏黑的秀發、白晰的肌膚鍍上了一層金光。


    當然,同樣也照在她指間夾著的那一根金色的羽毛上。


    金羽爆發出來的光芒,才真正耀眼奪目。


    神王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他的目光下移,順勢盯住了她的纖手——


    她握著一隻黑色的小箭,箭頭深深紮入右手手背,鮮血順著指縫流下,滴在了金羽之上。


    她紮傷了自己。


    金環既去,她要辦到這一點就輕而易舉。


    在她手背流出第一滴血的那一瞬間,神王與巴蛇定立的協議,就此悄然破除!


    作為巴蛇率領隱流歸返巴蛇山脈的條件,神王要保證寧小閑安然無虞,不可有任何損傷——包括來自於她自己的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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