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這裏隨便拉出來一個夥計,盡管衣著樸實無華,其真身也是熊羆、豹子這樣的強力妖種,並且目放精光,修為俱是不低。一般後勤兵種都由戰鬥力較弱的妖怪擔任,眼下又是戰事最吃緊的時候,沒道理將這些強力的妖兵放在區區後勤隊伍當中。


    這畢竟是深入敵後,所以方讚華也隻點了二百人潛入雁沙崗後方的大山,吊在車隊後麵追行了百餘裏路程,一直走到人跡罕至的地方才緩緩逼近。


    這支車隊似也察覺出不對勁了,開始發力狂奔。這時就看出車隊配備的拉車牲口,居然也是上乘的騎獸——這是由異獸白尋和馬兒混交出來的品種,稱為“虎駮”,形貌與馬相類,隻是頭上長角,因身上有類似老虎的斑紋而得名。其體型比普通高頭大馬還要再大上一號,尤擅奔跑,可以保持高速長途奔行五天五夜。


    和所有好馬一樣,虎駮自然也是講究血統的。至少在追緝車隊的北境仙宗好手眼裏看來,這都是千裏挑一的名駒,區區一支後勤車隊,進城拉個貨而已,需要用到這麽好的拉獸嗎?


    方讚華帶人追擊不休,擄下兩個俘虜拷問。這兩人也是軍中好手,原本嘴閉得很緊,在他嚴刑之下,終於才透露車隊裏藏有貴人,至於是誰,上頭並沒有說。


    聽到這裏,方讚華已無懷疑,雙眼放光地追上去。這時就有部屬建議道:“前方青螺山西南側的小路通往一處高崖底下,乃是條斷頭路,那裏麵就是個冂字形的死地,很適合甕中捉鱉。”


    這提議倒是不錯,方讚華點了點頭。


    在幾番廝殺後,他們果然成功將車隊逼到了這處高崖底下。


    這時對麵的車隊隻剩下十幾人了,已經拋下了其他輜重,隻將那輛馬車拱衛在中央。方讚華見得自己人手終將對方圍起,這才暗自籲了一口氣,分開人群走出去道:“區區隱流妖王,如今也成藏頭露尾之輩?”


    馬車車門緊閉,沒有半點動靜。


    方讚華哼了一聲道:“寧小閑,你知道我所為何來。乖乖束手就擒,我奉你為座上賓。”


    馬車門這才吱呀一聲打開,裏麵卻又有一重帷簾。有人自裏麵掀開了帷簾一角,天旋穀眾人才望見有一女子坐在長椅上,容色姣姣,寬大的黑袍也遮不住玲瓏的身段,可惜麵白如紙,剪水雙瞳這麽含鬱帶憤地瞥過來,居然令這些平素冷血的暴徒都生出一種莫名的愧疚感,似乎驚擾恐嚇到這樣嬌妍羞怯的弱女子,自己實是該麵壁自省。


    這便是名聞天下的隱流妖女?看起來秀美清雅,實在不像傳說中的豔姝。方讚華身後的下屬麵麵相覷,都以為老大跟錯了人,隻有方讚華早先與她有一麵之緣,現在見著了她的模樣,卻知道這種我見猶憐的味道絕非替身所能有,心下大喜。抓迴了這一位,那可是天大的功勞,天旋穀集結北境仙宗大批人馬,付出數萬人死傷的慘重代價,不就是為了她手裏的獄嗎?


    所以他此刻看起來反倒是滿麵紅光。寧小閑瞟了他一眼:“我落進你手裏還有得好?嗬,你以為你碰得著我一根指頭?”


    方讚華卻是知道這小妖女滑溜得很,眼下看起來雖然神虛力弱,但昔日在那野山穀當中,天旋穀大軍數萬人追捕她一個,都讓她順利逃脫到汨羅身邊去。再說她有獄在手,見機不妙往裏麵一躲,直到猴年馬月也不出來,他難道在這裏苦候到地老天荒麽?


    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覺出自己的莽撞來,先前不及細想,現在反倒是後悔了。難怪她身體不便還敢出來活動,原來也是篤定別人也無法當真抓得著她。


    從一開始,他就該以雷霆萬鈞的手段對付她,攻她一個措手不及才是。


    不過既然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他也隻能走一步算一步:“隱奉聯軍敗局已定,這一戰的根源都在你身上。你若現在歸降於我,當可挽迴十餘萬人性命,替隱流留下一口元氣。”


    “哦,方副穀主真是悲天憫人。”寧小閑挑眉,話鋒卻是一轉,“若我不肯呢?”


    他追上來才發覺,若她不肯束手就擒,恐怕他一時還真拿她無計可施。尋常敵人見得多了,這種自帶避風港的他還是頭一迴遇上,不免有些煩惱,當下冷笑道:“你若不肯,就要做好在獄中度過餘生的準備。並且我還會遣人返迴前線,將你拋下大軍畏縮私逃一事昭告天下。這一迴,還有誰敢不信?”


    她這麽易裝私自出來,的確像是貪生怕死、臨陣脫逃。這說法要是宣揚出去,一並臭掉的可不僅是她個人的名譽,還有隱流的威望。修仙之人雖說不重身外之物,可是“名節”這種東西又有多少人真敢放下身段、任人踐踏之?


    寧小閑沉默,好一會兒才道:“你怎知我行蹤?”


    這地方偏僻無人,方讚華也不擔心她拖延時間,遂道:“我接到線報……”


    話未說完,寧小閑即打斷他:“在萬軍之中,我爬上一輛小小馬車,怎會被你探子發現?”


    八萬大軍的後勤營地是什麽概念?那是密密麻麻的建築、奔流不息的人|流和車馬,就算是再訓練有素的禽妖探子,也是要先眼花繚亂一番的。怎會這樣巧,她易了裝,又爬上一輛樸實無華、沒有任何醒目標記的馬車,就恰好被發現了?


    經她這樣一提,方讚華也覺得這情報來得有些兒蹊蹺。不過幻蜃珠當中顯出來的景象乃是千真萬確的,他又貪這一份軍功,因此認定鏡像中的人是寧小閑的可能性有六成以上,就秘不示人,隻留了言給穀主,自己帶著親信出來拿人。


    寧小閑輕歎一聲,似是有些失望,隨後低聲道:“好罷,你贏了。”


    “我勸你還是……”她答應得未必太輕易了些,方讚華一時竟未反應過來,“什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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