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無論如何,這頭大力金剛猿也不知道吃錯什麽藥,居然和撼天神君沆瀣一氣去了,現在截斷了後方退路,顯然是正打算將乾清聖殿門下一起包圓兒呢。


    眾人頓時從發絲涼到了腳指頭。若說對上變成了凡人的撼天神君還有一拚之力,那麽麵對後方這頭巨無霸呢,人家可是戰力無損、貨真價實的妖怪!


    喀赤哈也是手腳冰涼,隻覺此生危機無數,然而論利害程度,哪一次也莫過於此刻。不過雖是再一次感受到了絕望,他也緊盯著巨猿,沉聲道:“這幾人也將上仙一同困在陣中,上仙緣何還要助他?”


    到了此時,他仍想效仿長天的老路,拉攏這頭巨猿臨陣倒戈來幫他。就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喀赤哈已經想得清清楚楚,如今大力金剛猿就是天秤上最重要的那一枚砝碼,他投向哪邊,哪邊就是穩贏!


    此刻就連寧小閑都有幾分敬佩他的毅力了,尋常修士遇到這樣的困境,多半是麵色慘然、心亂如麻,這人卻還在思索死中求活之法,說出來的話也是一語中的,若大力金剛猿還是本尊的話,他再多說幾句,說不定這腦子不甚清楚的巨猿還真被他說動了。


    可惜神仙也猜不到,巨猿的皮囊已是鳩占鵲巢,裏麵的神魂早換作了塗盡!


    方才寧小閑趕在大力金剛猿抵達之前所逮住的那頭小野豬,被塗盡抹去意識附身於其上。大力金剛猿沒有抵抗住進食的誘惑,將野豬抓來吃了,也就主動將魂修迎進了自己肚子裏。第二幕天地發生的時間還要遠遠早於上古時代,這時候哪來的魂修?大力金剛猿想破頭也想不到會將個煞星吞進五髒廟裏。


    再接下來的事。也就沒甚好說的了。塗盡為了拿下這史前妖怪,動用了自己的主魂,偏偏大力金剛猿體魄力量樣樣不輸人,智商上卻是一大短板,這樣的妖怪天生魂力就差,怎麽敵得過塗盡?被他殺入識海,不費多少功夫就將身體的控製權奪了過來。


    這也是長天說“我們運氣也不錯”的緣故。若喀赤哈引來的是其他同等道行的大妖怪。塗盡奪人身體都未必能這樣順遂。


    所以此刻大力金剛猿在乾清聖殿眾人希冀的目光下長嘯一聲。張開血盆大口露出了獠牙,居然作出個詭異的笑容道:“你們想要怎麽死?”


    這樣一牽動臉上肌肉,醜陋的笑靨猶如鬼臉。巨猿聲音低沉沙啞,望向眾人的目光笑謔而不善。


    塗盡的心情的確不好。方才長天讓他附在那頭小豕身上去誘引巨猿,為了挑起對方的怒火,他還不得不操控這頭小豬惺惺作態。堂堂大魂修作出那等猥瑣動作。當真是一世英名都給毀了個幹淨!


    這樣的態度,頓時讓人心都沉下穀底。喀赤哈卻隱隱覺出了不對:撼天神君都占了優勢。為何還不動手殺人?


    恰在這時,長久沒有吭聲的公孫謀突地喊道:“這分明是公孫家的陣法!哪個倒戈子弟,居然投向隱流效力?”他嘴裏說著“哪個”,眼神卻投向了一直站在寧小閑身邊、連頭也未抬起的男子。


    這男人麵容猥瑣。可是眼神看起來卻有幾分熟悉。


    被他點名,這男子也開了口道:“你認得?”


    話音剛落,公孫謀就已瞳孔一縮道:“你。你是公孫展!”他和公孫展兩人互不對付,一聽他的聲音就能辨別出來。此刻。望了望這四周的環境,公孫謀喃喃道,“是了,是了。這是大伯的青山雲水賦,當年我見到的時候,不過是個半成品。我隻見識到裏麵的靈霧和靈水。”


    他望著公孫展,麵色似是恍然,又像是欣慰道:“原來是你,原來是你,難怪能破了我的九鬼鎖陰陣!當年我拿這陣法給你爹的時候,你可全程蹲在邊上看著!”他突然哈哈大笑,“原來不是我的九鬼鎖陰陣布得不好,而是你早知道了破解之法!我沒有輸!”


    他笑聲最大時,公孫展卻冷冷道:“你那九鬼鎖陰陣布得雖好,外頭卻反嵌了鬼霧血煞大陣,內外運轉澀滯,真真是個敗筆,簡直便是畫蛇添足。”一句話諷得公孫謀笑聲戛然而止,他接著道,“若沒那撈什子破陣,我也許還得在陣裏多呆上一時半刻,那時說不定就是你贏了。”


    “再說,我布下這陣法你不也未曾察覺,一腳踏了進來?”


    最後一句直接擊中公孫謀要害,喀赤哈都忍不住怒瞪他一眼。虧得宗內將他視為上賓,還想讓他接手公孫簿的工作,破解固隱山河陣來著,結果居然帶著一堆人直接踩進人家布好的陣法裏。


    公孫謀胸口一團鬱氣出不來,真想怒吼一句“老子特麽的看家陣法都需要靈力催動”,可也知此話於事無補,臉色時青時白,終於忍不住道:“就算是青山雲水賦,也絕無可能不露絲毫破綻,你怎生做出這陣法?”


    這個時候就露出了他技術宅的本性。若在平時,喀赤哈最不待見這種人,現在卻巴不得他拖時間拖得越久越好,一雙眼睛做過無數眼色,要他趕緊將這陣法破綻找出來。


    他這一隊還餘下六人,若能破陣而出,各往不同方向逃走,未必就沒有活命的機會了。


    這話問到公孫展的癢處,他頓時得意洋洋道:“我的青山雲水賦當中的青山、靈水和雲霧都成了精怪,可以真正化形而出,早在小半炷香之前,你們就已入彀,踏入了陣法而不自知。”


    乾清聖殿門下頓時想起了那幾聲清脆的鳥叫蟬鳴,原來那時,他們就已經不走在北部叢林之中了。


    隻聽公孫展接著道:“但若要說到布得天衣無縫,還得有這樣寶物。”右手一翻,掌心中臥著一顆鴿蛋大小的明珠,其上有淡淡的白光氤氳纏繞,若是仔細望去,這些白光形成的卻是無數景致、人類、樓宇的模樣,隻是一凝出形就若沙堆般散去,又去凝下一個形狀了。


    公孫謀終歸見多識廣,眼前一亮,已是認了出來:“蜃珠!”


    這珠子是蜃妖體內的至寶,能夠依據主人心意,隨意幻化出奇幻玄妙的場景,即傳說中的海市蜃樓。蜃珠的神奇之處,並不隻是光線折射的小把戲那麽簡單。被困在這景象中的人,不僅能看到、聽到相應的內容,甚至連嗅覺、觸覺也會被一起蒙蔽,從這一點來看,蜃珠營造的場景,已是極厲害的幻陣。而最最重要的是,這蜃珠保留了蜃妖的天賦本能,而非神通,所以在這雲夢澤當中,也仍然是可以施展的。


    公孫展手托著這枚珠子笑道:“你們派出來的活餌當真敬業,果然是將巨猿引入了青山雲水賦之後才被它吃掉。不過接下來看到的一切,卻是這珠子配合青山雲水賦的傑作了。”


    恰在此時,公孫謀突然輕唿了一句:“我知道了,陣眼,陣眼就在……!”


    他剛要伸手去指,公孫展偏要打斷他道:“你們再拖延時間也沒有用,明白地告訴你們,陣眼就在這大塊頭身後,誰有本事走出去就能活命。”見到眾人驚疑不定的神情,他豎起一手道,“我說的確是真話,以公孫世家的名義起誓。”


    要繞過這頭巨無霸麽?乾清聖殿眾人相覷一眼,都看到對方眼裏的兩分希望。


    畢竟他們有六人,對麵的公孫展看來身手平庸,那麽要對付的就是撼天神君、寧小閑和巨猿了,可是對方若想將他們一下子逮住也不可能,總歸會有漏網之魚罷?要是那漏網之魚恰好是自己呢?


    喀赤哈卻是閉眼咒罵了一句。對方哪裏那麽好心,將陣眼平白告訴他們?


    兩方對陣,攻心為上。乾清聖殿眾人若知道自己出不去了,也就會抱著魚死網破的念頭和對方拚命。可是現在公孫展偏偏指出了這地獄之中還有一條生路。既是有可能活下去,再堅強的漢子恐怕也不願拚命了。


    對方不過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就將困獸之鬥的意誌變作了奪路而逃的僥幸。撼天神君不愧是活了好幾萬年的大妖怪,早就洞徹了人心變化。


    不,不對!他腦海中有個念頭一閃而過,卻未來得及抓住,隻想著,撼天神君為什麽要這樣謹慎?他現在有巨猿相助,就是占著絕對的上風,要殺掉乾清聖殿區區六人,需要再用到這等心計麽?他在顧忌什麽?


    可是局勢不允許他再深思下去,因為對麵那頭大力金剛猿不待他們先動手,已經怒吼一聲撲了上來!


    小山般的陰影壓來,這時,他們才體會到王九當時所麵對的壓力。


    喀赤哈不聲不響從懷中掏出竹筒,扔在巨猿腳下。砰地一聲脆響,竹筒炸開,裏麵的綠色煙霧團團而起。


    這本是乾清聖殿在禁地之中用作互相聯絡之物,為了使目標更顯眼,竹筒一旦爆開來,煙霧可是會在空氣中經久不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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