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麽,能橫亙了三萬年的時光,讓他始終視陰九幽為生平大敵?她聽說時間是治療一切傷痛的終極良藥,無論是歡喜的、痛苦的、仇恨的、悲傷的,最終都會在時間的撫愈下漸漸淡漠。他呢,他為什麽就這樣執著?


    長天不知道她心裏所想,口風一轉道:“更何況,這九十萬仙妖的魂力,陰九幽恐怕一時半會兒還拿不到手裏。他有自己的麻煩,而且這麻煩還挺不小。”


    “怎麽說?”這真是柳暗花明。不管什麽原因,她先鬆了口氣。


    長天的麵上,露出了奇異的表情。她不怪他,因為他說完之後,寧小閑的臉色也變得精彩之極。


    “他的分身,掌管這數十萬魂力的那一尊分身,叛變了。”


    “什麽?”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很耐心地又講了一遍:“我說,陰九幽的分身背叛了他,拿著這一筆魂力躲起來了。”


    “……”她抱住腦袋,突然覺得智商不夠用了,腦海裏似乎有很多烏鴉在飛舞,“陰九幽的分身也承接了本體的意識啊!這是……自己背叛了自己?”這種事情從邏輯上能夠成立嗎?絕對是年度最重磅消息啊。


    “由端木彥的記憶可知,陰九幽在被鎮壓之前還有八個分身留在外部,這八個分身的能力和強弱並不均衡。端木彥和其中的多數都保持著聯係,但最強大的那一個分身在四千多年前就音訊全無。端木彥不能確定他是死去還是叛變,但每一迴北方戰場的無主孤魂都有人搶先收走。照此推斷,他隱匿自身的可能性很大。”


    她謔地站起,來迴走了好幾趟才勉強抵製住心裏的起伏。抬頭道:“你是說。除掉陰九幽本人之外,外頭還有他的七個分身在遊蕩?!”怪不得走哪兒都能聽到他的消息,原來這人當真僅憑著幾個分身,就在南贍部洲上混得風生水起。


    “不。六個。”長天搖頭道,“還有一個也失蹤了,大約在一千多年前。端木彥懷疑他已經死了。”


    “憑什麽認為是死掉?說不定兩個叛變的家夥已經湊在了一起。”她幸災樂禍道。


    “那自然是有可能的。不過第二個分身消失前的最後一個訊息,是從東海傳來的。短到隻有三個字:‘永別了’。”


    她開玩笑道:“聽起來像是想不開。投海自盡了。話說既然魂力被搶走了。其他分身為何不想辦法停下這場戰爭,以免為他人作嫁衣裳?”


    “傻丫頭!”他被這話逗得笑出聲來,“戰爭哪裏像是你想象的那樣。說停就停?那裏麵積累下來的仇恨、辛酸和熱血,都會督促戰爭繼續下去。陰九幽也隻是起了一個撩撥的作用,然後就看著北方的局勢像雪球一樣越來越惡劣,到最後就是連他自己想阻止都無能為力。這就像你以前跟我說過的那個……潘多拉的魔盒一樣。可以憑人力去打開。但之後的事就聽天由命。”


    “不過,端木彥等人追查了多年之後。還是查出了一點老大的蛛絲馬跡。”他用“老大”來指代陰九幽最強大的那一個分身,“所以一路追了過來。有證據顯示,分身老大曾經在千金堂出現過。所以端木彥也來到了沙漠之城喀什納,嗯。幾乎是和你同時。後來他搭上了納金樓樓主春如海的女兒春宜靜,知曉了不少千金堂內部的消息……”


    “等一下!”她出聲打斷,“春宜靜?他怎麽會搭上的?他和我們同時都在喀什納城。難道……”


    他點了點頭:“你們雖然驅走了陳定,但端木彥隨後就來了。春宜靜的清白還是落在他手裏了。隨後這女子對他言聽計從。將千金堂沙漠分部的許多秘密都說給他聽了。後來他接到隱流複種出龍象果的消息,於是一路跟來了這裏。”


    好險,當真是好險!寧小閑後怕地拍了拍胸口。春宜靜跟的是不是色|狼關她p事,反正她仁至義盡。幸好當時塗盡做事老道,先將春宜靜的記憶給洗掉了。否則她拿走分光鏡一事必定會被端木彥知曉,自己這一行人可就永無寧日了。


    說到這裏,她向長天講述了發生在自己識海中的戰鬥,其中的緊張之處,令長天也後怕不已。當說到識海之中的那個符文時。長天勃然變色道:“什麽?”


    以他的見識,思考了半天還是不得要領,於是提出:“讓我進去看看。我要進到你的識海中去辨認那個符文”


    “進去看……看?你也有陰九幽的本事?”為什麽她突然會有很色|情的想法?


    他自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很自然道:“傻丫頭,你莫忘了,在這獄中,我有一半時間都消磨在研究他的本事上了。魂修之法我自然不如他精深,但也略有涉獵。”


    也對哈,她想起在岩城時,他就用了搜魂入夢的神通來幫助她進入丫環寶珠的記憶,現在想來,這原本也是陰九幽的看家本領之一吧。


    他點起了安魂香,隨後將她抱到膝上。看著她忐忑的表情,長天覆住她的唇親了好一會兒,溫柔纏|綿得令她雙眼迷離,這才低聲道:“放鬆就好,莫要抗拒。不會疼的。”


    不會……疼的?好吧,她承認她又胡思亂想了,麵上忍不住就一紅。她聞著奇異的香氣,心情越來越放鬆,隨後就感覺到長天將食指輕輕按在她的太陽穴上,柔和的神力源源不絕地傳了過來。然後,他輕輕地吻在她雙眉中心的印堂之上。


    “嗡”地一聲,神識無限擴大,等她迴過神來的時候,已站在自己的識海之上,而長天的元神就立在她的身邊,無拘無束的,沒有鎖鏈加身的長天。


    站在藍天和碧波之間,明亮的光照在他麵上。她的長天俊得令人屏息。


    “你的識海很漂亮。”他微微一笑,稱讚道,“符文在哪裏,指給我看。”


    她拉住他的手。一起潛入了識海之下,幾經搜尋之後,終於在海底找到了那個奇異的符文。“……就是它。和端木彥分身戰鬥的時候,它放出了紫水晶一樣的光芒。淨化了整片識海。”


    她下意識地緊緊盯住長天。所以沒有漏掉他驟變的表情。那種和端木彥的分身一樣萬分驚愕的、仿佛見到了鬼一樣的表情。不,還要更甚。


    長天的臉色在那一刹那變得蒼白無比,隨後就慢慢地轉向陰鷙。最後伸手去撫了撫那個靜止不動的符文。


    看出事兒有些不對勁,她靜靜地呆在一邊看他出神,大氣也不敢出。


    也不知過了多久,長天突然轉頭向她望來。寧小閑敢打賭。在這一瞬間。她望見了他眼裏的驚疑和仇恨,可是下一秒鍾。這些情緒全部消失了,速度快得讓她以為自己產生了錯覺。可是她的感官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他和她之間似乎產生了隔閡和猜疑。她很害怕這樣的長天。忍不住拉了拉他的袖子問道:“這到底是什麽?”


    他沒說話,甚至連眼珠子都沒轉。


    “出去再說。”過了很久。他的聲音才幽幽響起,隨後他拉著她的元神離開了識海。


    “那是什麽?”她又催問了一遍。


    長天的眼神灼熱無比,似乎想用金眸將她燒穿:“這是靈誓的標記。”他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問我,這是什麽符文麽?嗬。這是上古妖文。意思是‘幽’字。這是陰九幽的靈誓標記!”


    “什……什麽?”饒是她現在鎮定功夫大進,也被這晴天霹靂差點震得魂飛天外。她顫聲道:“我沒聽明白,你再說一遍!”神啊,不要是字麵上的意思!


    “我說……”長天深吸了口氣,努力平複自己的心境。“不知在什麽時候,陰九幽在你的識海之中種下了靈誓印記。”


    寧小閑頓時像被踩著了尾巴的貓咪一樣跳了起來,尖聲道:“騙人,騙人!怎麽可能,我從來沒見過他!”她慘白著臉看了長天兩眼。突然明白了他先前的反應從何而來,紅唇抖了兩下,忍不住一把抱住他,將頭埋在他懷裏,急道:“我不知道這印記從哪裏來的,真不知道。你要相信我!”


    長天麵無表情地任她抱著,沒有任何動作。她頭一次覺得,自己倚靠的這片胸膛是如此堅硬、如此冰冷,頓感一股強烈的委屈和恐慌從心底升起,身體忍不住開始發抖。


    陰九幽不久前才從廣成宮的玉笏峰內脫困而出,兩人都未有過正麵的交集,她的識海裏怎會有他的印記存在?除非……


    長天一定也是想到了這個可能性,所以才會立刻表現出對她的疏遠——除非她來到這個世界上,甚至是拿到開啟獄的戒指,都和陰九幽脫不了幹係,否則他怎有辦法將靈誓印記種到她的識海中去?


    再進一步來說,他想利用她來達成什麽目的?


    她能想到的,長天一定也能想到,現在他的心中,可是充滿了被人玩弄於鼓掌中的屈辱和憤怒?


    他那般努力地活著、那樣盡心盡力地指導她一路西行,提升境界,難道都在不知不覺中按著陰九幽寫好的劇本在演出?然而陰九幽智而多狡、工心計,這豈非很符合他行事的風格?


    看著自己平生最大的對頭在一場死局中團團亂轉,為了根本不可能得到的自由而竭盡全力,最後竹籃打水一場空,是不是也能最大程度地滿足他的變態欲|望呢?要知道陰九幽也活了那麽久,誰知道這種萬年老妖的心裏,到底在想什麽?


    她驚恐地抓緊他,咬著牙道:“長天,我絕不會傷害你!你一定得相信我。”這個男人是她的動力、她的支柱,也是她在這世界上努力活下來的惟一理由。雖然他一直呆在獄裏,卻反而更像是她與這世界溝通的最重要紐帶。沒有了這條紐帶,她對這個世界而言,隻不過是個格格不入的外人。


    隻要一想到從此失掉他的愛慕和信任,她就覺得肝膽俱裂。


    她絞緊的手指幾乎痙攣。他能感覺到她心裏的苦痛,因為他的心尖上也是隱隱作疼。這種近乎窒息的感覺對他來說似乎很久很久都沒有出現過了。


    隻聽她突然抹了一把眼淚開口,像是溺水者抓住了一根浮木:“對了,端木彥當時也和你一樣驚訝。這說明,說明陰九幽自己也根本不知道這件事。”她哽咽著差點兒嗆到自己。“我知道這聽起來匪夷所思,可是我的世界裏有智者說過一句話,‘排除掉一切不可能之後,剩下的即使再不可思議。那也是事實’!”


    她喃喃道:“你想想。你想想。如果我是陰九幽派來的,那麽殺了他的分身端木彥,對他又有什麽好處?再說……”


    頭頂突然傳來一陣溫熱。他抬手撫在她頭頂。打斷了她急於證明自己清白的話語。


    她清晰地明白這隻手蘊含的力量,也清楚這個手勢的含義,於是奇異地沉寂下去,隻有淚水長流不止。


    半響後。她才脆弱道:“若你不信。隻管殺了我吧。”


    她說的,他都清楚。他也並不認為寧小閑存心害他。這一路西行,兩人都是相依為命,若說她一路上都在演戲。他是絕對不信的。可是陰九幽,那是梗在他心裏的一根刺。和這人能扯上關係的人和事,他都恨不得親手泯滅。若在上古之時,他這一記拍下。可就粉碎了她的天靈蓋。


    可是他看到懷中人那雙被淚水洗得晶亮的眸子,無論如何也下不去這狠手。果然被困了三萬年。他原本冷硬的心已經變得這樣軟了麽。他想到兩人一起經曆的磨難,想到她那些有趣的小詭計,想到她賴在他懷中撒嬌的模樣,想到她在他的逗弄下忘情嬌吟的媚態,就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她。


    如果陰九幽連這些也能算計在內。他才算是真服了這個家夥。


    看到懷裏的小人兒已經轉為無聲抽泣,他無奈地歎了口氣,輕撫著她的秀發道:“我相信你。”


    她的身軀一僵,眼淚流得更急了。


    他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來:“哭得太醜了。”隨手放了個清潔術。在她張口欲言的時候堵住了她的嘴。


    這個吻,一點兒也不溫柔。他用力吮吸她小巧的舌尖,帶出自己滿腹的無奈和憤懣,又用牙齒攫住她的下唇啃咬著,直到嘴裏嚐到甜甜的血腥味兒才肯鬆開。她卻像根本感覺不到疼痛,抱住他的脖子激烈地迴應,尖尖的十指似乎要陷入他背上的肌肉裏去,櫻口被堵住發出的嗚嗚聲,撩得他心頭的小火苗攢動了兩下,就變成了燎原的烈火。


    就像大雪夜裏,兩隻互相取暖的狼。


    等長天揀迴自己意識的時候,他已經將自家的丫頭推倒在黑石榻上。她的上身羅衫半解,青青紫紫的吻痕從脖頸一直蔓延到胸口的豐盈,他正掐住她的肩膀,十指都陷入她肌膚當中,再不複原來的半點憐香惜玉。可是就算他用勁兒這樣狠,她一雙明眸裏淌著淚,卻緊緊咬著唇不哭出聲來。


    他早已渴她成狂,就算是逢此大變,身體上的第一反應,仍然想要與她糾纏不清。大概此時要了她,她都不會反抗吧?可是想到這裏,卻令他心中無端端更痛,像是有鈍刀慢慢割鋸。


    她是這世上,他最不想傷害的人哪。他大半的怒火熊燃,卻是因為陰九幽竟然敢利用她。


    長天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無聲地閉著眼,將頭靠在她的胸口上。好一會兒,聽到她胸腔裏傳來輕輕的心跳聲:撲通。


    她抬起雪白的胳膊環過他,將他的頭部箍在自己胸前,就這樣緊緊抱住,誰也沒有說話。


    他深深地陷進了她胸口的柔嫩中,感覺到這具脆弱的軟玉身子裏居然傳來一股撫慰人心的力量。他心中悶悶的火焰慢慢地燒了個幹淨,也沒有了剛才的急色。


    “此事有些蹊蹺,恐怕連陰九幽都沒弄清楚其中的奧秘。”好半天他才開了口。不過他的口鼻被某物堵住,說出來的話很有幾分悶悶的孩子氣,令她突然想笑,“他給你種下的是靈誓印記,非同小可。”


    “這是什麽意思?像心盟血誓一樣會令我會聽命於他麽?”她頓時慘白了麵色。


    “不是。”他沉吟道。“靈誓印記的確有約束力,但不是對你,而是對他。”


    “什麽意思?”他這種說話方式會急死人。


    “靈誓印記的作用,是保護某人不受自己的傷害。”他慢慢道。顯然也在組織語言,“陰九幽給你種下靈誓印記之後,無論是他,還是他的分身都不能用元神入侵的方式傷害到你。否則就會被這印記反噬。我和他相處過那麽久。卻隻見過他給一個人種過靈誓印記。”


    原來這靈誓印記。約束的不是別人,而是施術者——陰九幽自己。如果她和這個妖人沒有深厚關係,他憑什麽替她種下這種印記?難怪長天剛才那麽暴怒。


    她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好半天都沒有唿吸的欲|望,真想就這樣憋死自己算了。


    寧小閑有氣無力道:“他發的哪門子瘋,給自己種下這種靈誓,然後一轉身忘了個幹淨。白搭了個分身湮滅在我的識海裏?”


    “不知道。”他坦蕩蕩地承認了。“但我們總有一天會知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某一天他真的能夠控製我來對付你。你要怎麽辦?”


    “我會讓他解開控製的。”他瞄了瞄近在眼前的美景,恰似雪地裏綻放的紅梅。心裏雖然憋著一口火,卻突然覺得很饞。忍來忍去,還是沒忍住。終於一口噙住了。


    “別!”她輕唿一聲,“我們還在說正經事。放開,快放開!”身子一縮。趕緊伸手去推他腦袋。


    “噓,我正在做正經事。”他口齒不清。手掌輕輕撫上她光潔修長的雙腿。


    ====


    這段時間內。塗盡閉關了。即使隻是陰九幽的分身,對他來說也是大補,他需要一點時間來消化對方留下來的魂力。另外,陰九幽的記憶過於龐大,他暫時沒辦法全部閱覽,隻能留在海腦中慢慢檢視。


    這個她倒是能理解。龜仙人將自己的生平見聞和學識都灌到寧羽的腦子裏了。但為防止數量龐大的知識瞬間將他壓垮,還是采取了逐漸解封的方式來讓他緩慢接受。塗盡的魂魄雖然比他堅固許多,但陰九幽腦子裏的彎彎繞繞,恐怕不比龍龜少,他需要時間慢慢研讀。”


    而七仔忙著去青鸞那裏獻殷勤。她也該給自己找點事做了。說來好笑,隨著武較會日期的臨近,現在隱流內已經是一派緊張氣氛,然而想參加武較會奪取獎品的這三個家夥,每日所忙的都和比賽完全不沾邊。


    第二日上午,徐弄幽果然如約而至,一見麵就興衝衝道:“失魂引那方子果然是神效,我昨晚就按方子開爐煉製,藥效果然是不同凡響啊。”


    “可有驚喜帶給我?”


    “有。”這老頭兒果然沒令她失望,“這藥方還有改進的空間,待我再細細琢磨琢磨,至少能將減壽的年限壓縮到十年!”


    她笑得眼開眼笑:“徐前輩果然是丹道高人,這麽精深的難題都能讓您給拿下了。”


    “哼哼,丫頭你越來越會拍馬屁了,跟誰學的?”徐弄幽接過她遞過來的靈酒啜了一口,這才喜滋滋道,“走,跟我到仙植園去。”


    隱流的仙植園選址極為奇特,居然位於一座環形山的包圍之內。大山連綿起伏,但最低凹處也高近三百餘丈,粗厚如屏障,包成了一個完整的圓,將仙植園和巴蛇森林完全隔離開來。


    隱流在仙植園上方設立了強而有力的結界,這樣即使是隱流內部人員想進出仙植園,都隻能通過山腳下一個小小的、僅容三人並行的山洞走入幽深的隧道,再進入萬紫千紅的仙植園內。


    徐弄幽的身份再尊貴也是個外人,自然有專人陪同護送。仙植園的守門人的目光在寧小閑身上轉了兩圈,聽說是徐弄幽著力擔保的隱流中人,也謹慎地沒有放行,而是發出訊息,令仙植園裏的人出來接應。


    結果隧道裏麵走出來一個年齡和外貌看起來比徐弄幽還大的老頭子,身著一身白袍,配上白發白須,真是從頭白到腳,一塵不染。隻有麵色是紅潤的。他見著徐弄幽,眼中立刻熠熠生光。徐弄幽小聲道:“這是你們仙植園的副園主鶴長老,主管仙草的種植。他的丹術也極是了得,哼。就是為人有些迂腐。”轉頭迎向鶴長老道:“三十年不見,鶴長老風采依舊啊!”


    鶴長老?他的真身是一隻鶴?“沒錯。”長天一眼望出,作了補充道,“還是隻丹頂鶴。”


    鶴長老和徐弄幽寒喧了幾句。後者就將寧小閑從身後拉出來。要求讓她也一同進入。鶴長老一怔。略感為難道:“這個……她雖是我隱流中人,但到底入門時間尚短,又沒有引薦。仙植園乃隱流的機要之地,不好隨意讓人出入啊。”


    徐弄幽冷笑一聲道:“就看不慣你們行事這般僵化!我且問你,你可知道她是誰?”


    “她……是誰?”徐弄幽身份特殊,鶴長老被他這一嗆聲也不著惱。隻是轉頭過來。這才將寧小閑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可也沒看出什麽門道來。他人老但眼不花。眼前小姑娘身上空蕩蕩地沒有任何標誌。而隱流內是以袖標來確定身份、地位的,所以這小姑娘肯定還是個等待立功晉升的小妖。


    “你可知一個多月前,瘟疫解藥橫空出世。並且研磨出這道藥方子的人大公無私,將之立刻傳給了廣大仙宗。這才解救黎民於苦厄病痛之中?”


    “自然知曉。瘟疫爆發後,我們也差隱流門徒帶來幾個病患,以供仙植園研究。可在我們稍有眉目之時。就傳來了解藥問世的消息。那藥方後來也流傳到我們手裏。”鶴長老搖頭長歎道,“不瞞您說。看完這丹方之後。我們都感佩服。我手裏能解這瘟疫的丹藥不下六十餘種,可是最便宜的一種,成本也要二十靈石一枚!然而這藥方所需的草藥常見、成本低廉,這才能夠推廣,我們……自愧不如啊。不過。這和這位小姑娘有何關聯?”


    原來瘟疫爆發之後,隱流也找來了病患看診。這個妖宗並不像世人想象的那樣,與世隔絕,對旁人不聞不問呢。寧小閑心想。


    就見徐弄幽挺起了胸膛,正色道:“老鶴。你聽清楚了。研製出瘟疫解藥的不是旁人,就是你眼前的這位小姑娘!現在,你告訴我,她有沒有資格進入仙植園?”


    鶴長老怔住了,過了很久才轉頭,再次將她從頭細細地看到尾,像忽然發現了曠世的寶貝。


    “當真……當真是你?”這老頭一個大步衝上來,幾乎要握住她的手,其實隻是手舞足蹈。


    老頭這模樣會不會太誇張了?她暗自皺了皺眉,又不好無視他,隻得赧然笑道:“解藥配方的確是我拿出來的。”小爺隻是拿出來哦,她又沒說是她自己研發的。現在這麽有良心肯講實話的人,不多了。


    徐弄幽忍笑對她道:“你有所不知,這老頭早年受過人類救命之恩。他那恩人的後代現在就在南贍部洲南部生活。瘟疫爆發後,這裏恰好就是重災區。他雖然讓人捎了自煉的丹藥過去解疾,但你也知道瘟疫這東西是會反複著染的,並且這家人由於離奇地安然無恙,被周圍的居民猜忌。到你的解藥研製出來為止,這家人已經被疫民搶盜了三次,有一迴差點連性命也丟掉。偏偏老鶴身為隱流中人,根本不能地離開巴蛇山脈去給他壯膽。你說,他感激不感激你的解藥?”


    她怎麽忘了,在天災*麵前,人類的劣根性就會暴露無疑。瘟疫爆發得雖然兇猛,但很多人根本不是死在疾病上。寧小閑笑了笑道:“製這解藥,乃是我輩丹師份內之事罷了。”


    接下來鶴長老麵對著她果然就和善了許多。她想要踏入仙植園也就不是什麽問題了,甚至鶴長老還想將她調入仙植園作為專職丹師,她笑著答應了。開玩笑,這裏天材地寶如許之多,她若不趁此充實息壤,那才叫入寶山而空手歸。


    “隱流將這道環形山及山腹內的區域,稱為安戈洛。”畢竟是仙植園的常客了,徐弄幽給她這個沒見識的土包子指點道,“這裏在億萬年前是一座活躍的火山,經過無數次噴發之後,峰頂都被削平了,整座火山隻剩下外圍偌大的山架子留存下來。至今。安戈洛環形山局部地表的溫度仍然比巴蛇森林其他地方高出很多。”


    一位好丹師,必定同時也是經驗豐富的藥師,她在息壤上耕耘數年,自然也不例外,一眼就看出這隱流將仙植園選在這裏真是煞費苦心。首先。環形山內的生態環境極其多變,幾乎適合任何植物在此生長,外圍的山峰上氣溫低、濕度小。適合人參、車馬芝生長;環形山中心位置每天承受日照時間多達十四小時。是鳳棲梧桐、野鋼花此類向陽植物的理想住處;而在山腳下的背光、潮濕位置。則是墓地苔、球形地衣等植物的天堂;由於這裏曾是火山噴發地,地表泥土裏含有大量的礦物質,營養極其豐富。有些地方還隱隱有地熱冒出,正是栽種炙炎草、熔火魔花等植物的好地方。


    聽說隱流還在仙植園裏開辟了兩三個湖泊,以供水生的藥草滋養繁衍,並以此為憑借加持了永久的冰凍術。在最陰冷的位置建立起小型冰山,以供冰蓋草、凜霜花等植物生長。


    不過她還沒見著珍貴的草藥。隧道盡頭卻是一座小小的水潭。有精致小橋橫跨水麵。鶴長老走到潭前不動了,向微微泛著波瀾的水潭和聲道:“蟾先生,有客來訪,請準入。”


    他在對著誰說話?寧小閑正疑惑間。“嘩啦”一聲水麵中分。潭底躍上來一個黑乎乎的巨大身影,趴在眾人麵前。


    她定睛一看,忍不住對長天驚道:“好……好大一隻蛤蟆。”


    可不是麽。矗在三人麵前的,就是一隻比野牛還大的癩蛤蟆。通體呈淡黃色。皮膚上布滿了拳頭大小的膿瘤。它剛從水底躍上來,細密的水珠子從這堆會活動的瘤子山上蜿蜒滑落,別提看起來有多麽惡心了!


    寧小閑自小就不喜歡這種又濕又黏的生物,它放大了一百倍,看起來就更醜了。隻是修習丹道之後,常常也要用到蟾砂入藥。所以對它不像以前那麽害怕。不過這麽大的蛤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隱流為什麽將這東西放養在這裏看門?


    蟾蜍瞪著脹鼓鼓的水泡眼,在徐弄幽和寧小閑兩人麵上閃過,眼裏閃過一絲綠光。她這才發現。大蛤蟆的眼睛是綠色的,並且,它隻有三條腿,前頭兩條,肚皮底下一條!


    天哪,她以前常常聽高冷的剩女們不屑道:“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麽?”如今她終於親眼目睹了三條腿的蛤蟆長什麽模樣,可惜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上,出現什麽怪物都屬平常,獵奇感大幅度降低。


    “咦,是碧眼金瞻。就算在上古之時,這東西也不多見哪。”長天驚訝道,“他們居然把這東西弄來看守仙植園的大門?倒是有趣得很。”


    蟾先生掃描了他們幾眼,朝鶴長老點了點頭,轉身撲通一聲又跳迴水潭裏去了。它體形太大,這一入水激起的水花聲勢浩大,若非幾人都有護身罡氣,簡直就要被濕身了。


    鶴長老對寧小閑道:“有蟾先生把門,等閑宵小是進不來的。其實這裏已是隱流的內部駐地,上萬年來,還沒有人類能夠潛入到這麽遠的腹地來。”他的話無形中透露出一個事實:受到巴蛇山脈豐富物資的誘惑,不少修士會偷進山林采藥,因為巴蛇的生長之力對人類無效。隻是他們的下場,都不怎麽美好。


    “蟾先生,很厲害麽?”她忍不住開口,問的是麵前的兩人,也問的是長天。一個大蛤蟆,難道有翻江倒海之能,可以將來犯者統統擊退?


    這話卻勾起了兩位老人的笑意。鶴長老和徐弄幽互相看了一眼,突然大笑道:“非也,非也。蟾先生除了天生百毒不侵、皮膚堅固若鳳棲梧桐之外,沒有任何可致人於死地的天賦,它也修煉不了其他任何神通。”


    “那麽,它的天賦是什麽?”她敏感地抓住了“致人於死地”這幾字,想來這隻大蛤蟆的本事,一定是劍走偏鋒型的。


    徐弄幽嘿嘿道:“蟾先生對付敵人隻用一招——催淚。若是他不喜歡的人,他隻消一個念頭就能讓對方失聲痛哭!並且不哭滿一刻鍾就根本停不下來!最厲害的是,這項天賦根本無視等級差距。”(未完待續)


    ps: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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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賞致謝:嗬嗬哩啦(和氏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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