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到了這個時候,他的心思仍然沉靜,擲瓶的方向乃是往紅雲台地的另一個方向,隱流的妖眾礙於首領的命令不能追出去,而全場最著緊這個瓶子的人,隻有琅琊!


    琅琊二話不說,閃爍起身形直追瓶子而去,然而有一人比他更快。


    始終停在端木彥上方的七仔此役無功,正憋了一肚子悶氣,看這廝扔了個瓶子出來,巨翅一斂衝了出去,比羽箭不知道快了多少倍。正所謂術業有專攻,琅琊哪怕修為再深厚,單從飛行速度上也絕不如這隻劍走偏鋒的白色重明鳥那麽迅速。


    七仔才亮出翅膀,就搶先琅琊好幾步,將小瓶撈在了爪子裏。


    他在場中呆了這麽久,自然知道這東西寶貴無比。跟著寧小閑一路曆險,七仔的心思已經細膩了許多,再不是從前那個魯莽的小妖怪,隱約間也猜到琅琊對付完端木彥之後,迴頭就要找他和寧小閑的晦氣,把這東西拿在手裏,不赦於多了一道免死金牌。他撈到瓶子之後再不停留,直接飛迴寧小閑身後,將瓶子放到了她手裏。


    青鸞看得又好笑又好氣。這兩個家夥雖然是加入了隱流,七仔的這般舉動卻擺明了告訴所有人,他們並不將隱流的門主放在心上,實在是莫大的冒犯!


    端木彥將*湯扔出,不過是為自己接下來的行動爭取些寶貴的時間。琅琊去追瓶子的時候,他已經馭劍而起,往外疾馳!青鸞哪裏肯放過他?疾喝了一聲“追”,森林中頓時飛出無數飛虹,直追端木彥而去。


    端木彥也知道自己重傷之下奔逃不易。他取出一隻玉瓶。將裏麵的藥丸全部倒進嘴裏吞咽下去,然後重新掏出那支神筆“驚風雨”。


    他再度噴出一口金色精血,在空中急速摹寫起來。所有知情者的心都砰砰急跳,不知道這家夥要用出什麽魚死網破的招數,偏又沒辦法在他施放時打斷。隻有長天鎮定道:“我了解這個家夥,這還遠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他可舍不得死。”叮囑寧小閑。“等下記得按計劃行事。”


    果然在梵音之中。端木彥寫出來的字,乃是一個“疾”字。若換在平時,他隨隨便便就能用個遁術出來。可惜他剛才已經試過了,連在巴蛇森林之外的這一片紅土地上,任何遁術也是無效的,可想而知。隱流連這裏也做了手腳。若不借助這支筆的神力,他是無法遠遁千裏的。


    也幸好隻是個加速類的神通而已。他方才吞下的乃是十全大補的藥丸。倘若端木彥這具肉身完好,驟然吞下這麽多藥也非補得眼紅而內燥,不過現在卻是救命的良藥,因為用神筆施展這類神通施展。難度明顯要小了很多,所以摹寫這個“疾”字所耗費的生命力遠不如剛才的“醢”字要多。經過他的精確計算,服下丹藥之後。這具身體在神筆汲取生命力後還能留下一絲生機,能夠熬到他抵達目的地。


    此時天上的颶風已經消散不見了。這個金光大字一沒入他的身體。他的體表頓時被淡淡的金光包裹著,馭劍速度居然憑空提高了七、八倍之多,頓時颯遝如流星,當真是比什麽加速類的符法都管用,幾個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天邊。七仔正抓住瓶子返迴寧小閑身旁,待要再追去,也已經是望塵莫及了。


    青鸞一望就明白了,以端木彥的速度,隱流妖眾十有*是追之不上了。她眼珠子一轉,立刻下令所有人迴撤,隻留兩個最擅追蹤之術的,繼續跟進。


    這廂,琅琊已經降到了寧小閑身前,伸手淡淡道:“拿來。”七仔的小算盤雖然打得響,但別忘了她現在可是隱流門下,隻要稍事反抗,他就有名目將她擊斃。若說隱流的妖眾蠻橫不講理,那他就是不講理的祖宗!


    ====


    端木彥利用神筆給自己加持的這個疾風術,時效並沒有持續太久,不過就是五十息左右。否則他的生命力不足以支撐下去。魂修的功法雖然邪門兒,卻不能操縱完全毀掉的身體。甚至肉身感應到的一切喜悅、歡樂、心痛和苦楚,也會如實地反映到他的元神之上。隻是作為魂修來說,忍耐力遠比普通修仙者要強大得多。


    饒是如此,端木彥這具身體在經過兩次神筆的汲取之後,也實在到了支撐不下去的程度。這一路上,他幾乎吞掉了身上所有補益的丹藥,以激發*的最後一絲生命力。


    幸好身後的追兵,已經被他甩得沒影子了,就算再擅長追蹤之人想循著蛛絲馬跡趕來,至少也要一小段時間罷?對陰九幽來說,這段時間就是足夠的緩衝了。


    現在就算是老相識站到麵前來,也絕對認不出這個家夥就是豐神如玉的西漸觀大弟子端木彥了。他原本挺直的背部已經佝僂下去,瘦得皮包骨頭的臉上不僅長出了層層皺紋,還有暗褐色的老人斑浮於其上。鬢角的銀絲不見了,因為腦袋已經亮得可以反射天上的陽光——總而言之,這就是個百歲老人應有的形貌。


    小半天內,他的生命就由繁華走到了衰敗。可是他的行動,卻仍然敏捷得如同少年。端木彥的眼睛雖然快要被耷拉下來的眼皮蓋住,但裏麵偶爾射出來的紫光還是動人心魄。他馭著飛劍,停到一處懸崖邊上,然後謹慎地四處望了望,才驅劍往底下飛去。


    那裏,有一個被灌木叢擋住的,不起眼的小小洞穴。


    這裏是紅雲台地,距離最近的人類居住區,也有數千裏之遙,所以他隻能將據點設在了這裏。若是附近有小鎮小縣,作為魂修的他立刻就能像歸入大海的水滴一樣,完全隱藏在人類之中了。偏偏隱流住在這種窮鄉僻壤,他就是再想找個身軀,都難上加難。


    不過他向來留有後手,早在這小洞穴中預備了一個活生生的、健健康康的萬象期小妖怪。隱流的蠻不講理是出了名的,和它的首領打交道更是高危任務,萬一端木彥的肉身損毀太重,也能及時更換一具肉身。


    他仔細檢查了一下洞口,確認自己布下的幾個小陷阱都沒有被觸發過,這才安心走了進去。


    這個洞穴不深,但裏麵比較寬闊。他給自己準備的肉身,是一隻隨手抓到的朱鹮。禽妖的飛行速度天生較快,若要動用到這具預備肉身,說明形勢已經很是危急,能飛得更快,保命的機會自然越大。


    這隻朱鹮早已被他製住,隻是他一直視其為自己的後備肉身,所以也不曾虐|待它,也不曾短了它的吃喝。不過朱鹮看他走進來,眼神卻是格外地奇怪。


    端木彥沒空深究,這具身體已經在崩潰邊緣,他要馬上更換。


    可是他才往前邁了兩步,就突然停了下來——朱鹮旁邊的陰影裏,突然冒出了一個人。這人看起來隻有二十歲上下,相貌稀鬆平常,麵色卻是冷冰冰地。


    以端木彥的修養,他的瞳孔也是驟然收縮。因為他已經看出,這人不僅有一雙和他一樣的紫色眼眸,並且以一個魂修的角度去觀察,此人的魂魄和身體,明顯也是不相匹配的!


    這說明什麽?


    這說明,對方也是一個魂修!可是這種神奇的功法,天下隻有他一個人才精通,麵前的這個家夥,又是怎麽學到手的呢?


    怪事年年有,今天特別多。不過他現在卻無暇去深思此事。


    在荒涼的紅雲台地,同時出現兩個魂修,又怎麽能是巧合?若在往日,他自有信心一戰,可是此刻連魂魄都受了重傷,正是久戰疲憊之師,而對方卻是龍精虎猛。


    魂修畢竟太罕有,相互之間,很難看出對方的修為程度。然而陰九幽的分身已有預感,這一仗,看來不好打。他緊緊抿著唇,低聲道:“你是誰,你要什麽?”


    他麵前這人,自然就是塗盡了。他以逸待勞了這麽久,終於盼來了朝思暮想的獵物,此刻咧開嘴,露出一個陰森森的笑容:“你!”他的手,卻在背後悄悄握緊。


    若說這天下之間,還有什麽是魂修的大補進階之物,那自然是另一個魂修了。塗盡視對方如獵物,而陰九幽的分身又何嚐不想吃掉他,修補自己神魂上的損傷?


    是以這場會麵,從一開始就陷入了死鬥之局,長天一手謀劃的死局。


    塗盡在方才的戰鬥中一直沒有露麵,卻是被一開始就被長天指派到了紅雲台地,來尋找陰九幽設下的據點。這卻用的是田忌賽馬之策,在先前的戰鬥,以琅琊和隱流為倚靠,投入了寧小閑和七仔去與陰九幽正麵交鋒,這是第一場風險;自己這一行人當中的最強戰力塗盡,卻是被長天派出來斬斷山窮水盡的陰九幽後路,正是以己之強,擊彼之弱!哪怕對手是陰九幽,在這種特殊的情況下,亦很可能敗於塗盡之手,這乃是第二博。


    長天對這個老對手再了解不過,“寧小閑一旦能迫得琅琊出手,陰九幽的分身是頂不住的,八成要逃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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