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那個人,便是陰九幽!”


    陰九幽?她在心裏默念了這三個字,覺得這名字似曾相識。可是當她抬起頭來,卻覺得四周的氣溫好像突然壓低了好幾度。


    長天側著頭,眯起了眼:“再說一遍,那人是誰?”


    白虎嘟噥道:“連你的耳力都不頂用了麽……好吧好吧,別瞪我。我說,那人是陰,九,幽!”


    他這三個字才說完,長天就謔然轉頭對寧小閑道:“午飯時間過了罷?我想吃山菌燉獐子。”


    她吃驚地看著他。


    他的麵色仍然平靜。太平靜了,就像火山爆發前夕的那片刻寂寥,隻是眼中有絲絲縷縷的殺氣不受控製地溢了出來,似乎這個名字勾起了他的深仇大恨。


    長天雖然喜歡她烹製的菜肴,但從來沒有主動點菜。他這樣支開她的方式太不婉轉了,平時的長天雖然冷漠,可絕不會這樣生硬。


    他的心,必定是亂了。


    他擁有不願與她分享的秘密。寧小閑咬住唇點了點頭,努力忽視心中那股酸楚,挺直了背板,轉身走出獄。


    白虎為了偽裝自己而抓來的獵物,仍然扔在地上。她揀起來,就著溪水洗剝幹淨。期間有一隻老狼鬼鬼祟祟地循著血腥味兒從草叢中鑽出來,想從背後偷襲她,結果她頭也不迴地擲出獠牙,恰好釘在這隻老狼腳下的沙地上,將它嚇得能跑多遠就跑多遠了。


    哪怕是在鬱結之時,她也不忍心親手了結一條生命。


    獄內,正與長天說話的白虎耳朵動了動,似是對溪邊的一切了然於心。奇道:“這小姑娘跟著你不久罷?居然如此心慈手軟。”


    長天歎了口氣,聲音中有他自己都未發現的淡淡寵溺:“她自來便是如此。”


    既然長天有話要與白虎密聊,她就有大把時間可供打發了。七仔和塗盡早就不知蹤影。


    寧小閑努力將心中的不快都扔到一邊去,收拾起手裏的食材來。


    盛夏的林子裏食材頗為豐富,許是半個月前剛下過雨。除了拔到幾叢雞毛菜之外,她還在溪邊的腐木上揀到了不少蘑菇,又在不遠的竹林中挖出了十餘支山筍。


    她揀蘑菇時居然遇到了一頭覓食的黑熊。大概是深山老林裏人跡罕至。這頭熊驚訝地端詳了她半天。連呲牙咆哮都沒有就轉身走了。也幸好是這樣,否則此時心緒不佳的寧小閑就要考慮晚上再加一道熊掌大菜了。


    除了長天點的山菌燉獐子肉,手裏還有幾隻野雞和野兔呢。兔肉極嫩。正是做紅燒的好食材。她刨起的山筍鮮嫩多汁,清淡宜人,是佐兔肉的佳品。


    另外兩隻野雞,她看了半天。決定做成叫化雞。這道菜的來曆大家都很清楚,不過她可沒打算做成簡化版的。反正時間充裕。鍋裏燉著獐肉的時候,她就將肉豆蔻、丁香、八角料都碾成末,擦抹雞身,隨後在雞肚子裏塞進自製的火腿丁和撈起來的溪魚肉、香菇。以及一點點白酒,最後用儲藏了多日的幹荷葉緊緊包住,外麵再裹上厚厚的河泥。埋入火堆底下烘烤。


    這一頓忙活便過了一個多時辰。當她將飯菜端上來的時候,長天和白虎像是敘完了舊。相對而坐斟飲靈茶。


    長天也恢複了平靜,至少是表麵上的。


    結果這頓飯,寧小閑和長天都沒什麽胃口。長天隻吃了幾口就停箸不食了,隻拿那對淺金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她則無精打采地撥了撥碗裏的飯粒,偶有幾次和長天四目相對,都是張大了眼去瞪他,恨不得叫他瞧到自己眼中的怒意,結果對視了一會兒還是敗下陣來……這家夥有的是耐性,她下意識地總想移開目光。


    隻有白虎兩眼放光、下箸如風,似乎根本沒感受到兩人之間的刀光劍影。尤其當她敲碎叫化雞外裹的泥殼,就有一縷香氣撲鼻,接著便露出裏麵嫩生生的雞肉。她敢打賭,這隻老虎的眼睛立刻就發出了幽幽的藍光。


    見他倆吃得都少,白虎索性將盤子端過來,撥拉幾下把菜全劃進了自己肚子裏。他吃起飯來也真可算是野獸派,前後不到一刻鍾就風卷殘雲地掃蕩幹淨了。幸虧他生得俊,硬生生將粗魯的吃相變成了豪邁。


    飯畢,他還撫了撫肚子,歎道:“不夠啊。”畢竟是上萬年沒吃過東西了。並且以他的真實食量,寧小閑手頭食材再多十倍,也填不飽他的腸胃。


    他生性喜水,原本進這森林裏尋找溪水就是為了撲騰一番的,結果遇上了寧小閑。現在吃完了飯,又惦記著要去舒舒服服泡個澡,於是出了獄,有意無意地將底層的空間騰給了那兩個人。


    寧小閑低頭將碗筷收拾了,看也不看長天,轉身要走。他卻低聲道:“丫頭,可是生氣了?”


    “沒有!”她迴答得極其迅速。


    “可是覺得委屈了?”


    他這話一說出口,她眼眶立刻便紅了,鼻子也有些發酸。她在心中暗罵自己,學過導引訣,又走的是體修路子,都是號稱能控製每一塊肌肉、神經的神通,卻拿淚腺一點兒辦法也沒有,這淚意想來便來,不須經她這主人同意。


    都不曉得功夫練到哪裏去了。


    待要再迴一句“沒有”,長天已搶在她前麵道:“有些事,我想親口對你說罷了,不要那隻白虎添油加醋。”


    這話配合他臉上的一本正經,怎麽聽怎麽有說服力。她家長天的嘴皮子越來越油滑了。還沒掉下眼眶的淚水莫名地不見蹤影,她心裏甜絲絲地,可還是賭氣:“你愛說便說,反正我不想聽。”腳步卻不由自主停了下來。


    哪知長天悵惘歎了口氣道:“好吧。”然後便沉寂下來,竟然真的不再開口了。


    一秒,兩秒,三秒……


    這魂淡居然真不說了!她氣到極致,扯下胸前的魔眼當作暗器,轉身打了出去。她盛怒之下出手,附在魔眼上的力道很大,在尋常石牆上都能擊出兩個眼兒來,長天卻沒有伸手去接,而是任它打中了自己的胸口。


    他似是痛得低低地悶哼了一聲,伸手撫住胸前。


    寧小閑嚇了一跳,絞緊了手,急道:“你沒事吧?”不由自主上前一步,才想起眼前這個家夥是個水火不侵、刀槍不入的巨妖,莫說她這麽一擲,就是拿獠牙去捅,他都不會有事!


    果然,下一秒她看見長天抬起的俊麵強忍著笑,哪裏有半分痛楚的模樣?


    “魂淡!”她脹紅了臉,跺了跺腳,轉身走向傳送門。


    “咳咳。”他趕緊咳嗽了聲,“小姑奶奶,過來吧,你贏了,想聽什麽都成。”此話一出,果然成功地看到她的步伐減緩、再減緩,終於停了下來,轉身將信將疑道:“當真?”


    “當真!”


    不得不說,長天板起了臉還是很有說服力的,所以她想了想,還是決定相信他,一步一步挪了過去。


    “便從青龍那兒說起,你們是怎麽殺掉青龍的?”


    他麵上的神色動了動:“你真想聽這個?”


    “嗯。”她是想聽,可是他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莫不是戳到了他的痛處?她趕緊改口,“那個,如果不方便說,也就算啦。”


    “也沒什麽不方便的。”他雖是這樣說,卻緊跟著歎了口氣,“惡鬥過後,青龍的神魂受損,陷入昏迷,連內丹都已經碎裂,隻是他的生命力太過強大,無論其他人用什麽辦法,都不能將他殺掉。於是我……”


    他說話這般吞吐,很少見哪。


    長天低聲道:“於是我化出本體,將他……吞了。”就見這丫頭小口微張,顯然受了些驚嚇,“在那之後,我閉關沉眠了一千多年,才將青龍的精華完全消化為己用。東方七宿的乙木生長之力,終於完完整整地給了我。”


    天哪,他居然生吞了一整條龍!寧小閑好半天才合上嘴,不知道該說什麽。長天溫文優雅的外貌太有欺騙性,她總忘了這不過是他的表象而已,真身仍是冷血動物一條。


    可是話說迴來,他是巨妖啊,吞噬對手豈非是他血脈中的本能?再說,他的本體是巨蛇,蛇類進食本就是生吞的。青龍殘留的生長之力對上巨蛇的消化之力,最後居然落敗了。


    大概是她沉思的時間太長,麵上傳來清涼的觸感,卻是長天抬手輕撫了撫她的麵頰。


    “可是怕了?”他輕聲道。


    她聽出他話中的擔憂了。他害怕她與他有膈應。


    “不怕。”她將麵龐在他手指間蹭了蹭,那模樣像極了撒嬌的貓咪,看得他身上一熱,“怎樣都是你。若不吃他,你也活不下來。多虧你身具乙木之力,否則這漫長的三萬年裏,你就等不到我了。”


    他可不就是一直等著她的?長天笑了,眼裏有淡淡的喜悅,低頭吻了吻她的秀發。


    “記得你以前用神力給我演示過麽,魚兒化龍的過程?”她看他點了點頭,接著道,“生靈都願化龍,可白虎剛才說,你偏偏不願化身為龍,為何?”(未完待續)


    ps:碼字到一半,空調壞了。omg,這是要我死的節奏?這麽熱的天,沒空調能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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