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所指的,正是被施了法術之後一直昏迷不醒的寶珠!她被移到角落裏,這過去的十幾個時辰裏寧小閑又太忙,始終顧不上她。


    寶珠不過是個凡人,一整天水米未進,再昏迷下去身體就要受損了。可是他們現在已經離開了岩城,該拿她怎麽辦呢,難道找個荒郊野嶺將這大姑娘一扔了事?那和直接殺了她有什麽區別?


    所以長天和窮奇幾乎異口同聲道:“簡單,殺了就是。”


    這倆貨,真是心狠手辣!


    窮奇看到她鄙視的眼神,幹笑一聲:“女主人慈悲心腸,當然不忍了。可是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難道咱再將她送迴岩城麽?那可真叫自投羅網了。再說她見過了您的真麵目,迴去泄了密,您日後可就危險了。”後麵這個,才是重點啊。


    正說話間,長天突然皺了皺眉道:“外麵有人來搜查了,你先出去。”


    她趕緊返迴客房,果然聽到了農莊裏傳來陣陣喧嘩聲,大概正在搜查其他房客。寧小閑聽到有男子調笑之聲傳來,隨後就是一聲慘唿!


    兩隻小蝠妖正望著門口,目光一瞬不瞬。


    見她出來,白洪拉起她的手,在她掌心簡短地寫道:“有追兵,是妖怪。”劃得她手心癢癢地,又不敢笑。妖怪的聽力遠勝人類,他不敢冒險開口說話。


    她耳中聽到那個視財如命的中年大叔,似乎領著人往這裏走來。


    作賊者總是心虛。寧小閑心中一跳,暗道:來了!


    果然大叔在她門上砰砰敲了兩記,高聲喊道:“李姑娘,開開門。有大人要找你問話!”寧小閑吸取了險被胡火兒認出來的教訓,不再將姓名隨便告訴別人。李姓是大姓,最不易引人注目。


    她等了兩息,調整了一下心跳和唿吸,才裝作睡眼惺鬆的模樣去開了門,一邊揉眼一邊道:“這麽晚了,有什麽事麽?”她平時的唿吸和心跳低得不像正常人。幸好調息之法有神效。可以再調整過來。


    那貪財大叔身後站著幾個人,為首的是一名女子,桃腮鳳眼、腰肢纖細。一身紫衣。見她開了門,這女子將大叔輕輕推到一邊,笑道:“小姑娘,岩城裏發生了一點兒變故。府衙要我們挨家挨戶來搜個人。”


    這女人,她認得!寧小閑自認眼力不錯。昨日從樊真人的水鏡裏看到了侵入溫府的妖怪,其中就有這名女子!剛才那房客莫不是調戲了這蛇蠍美人,這才有了那一聲慘唿?


    寧小閑的麵色發白,低聲道:“若依這位姐姐所說。可有府衙的信令為證?”


    信令?屋外這群人麵麵相覷。他們都是妖怪,從沒想過隨便搜搜凡人的房屋還需要信令。就有一人開口正要喝斥,為首這女子擺了擺手道:“自然是有的。”她抬起手。掌心果然躺著一枚黑黝黝的鐵製令牌。


    夜已深了,這夜晚又是無星無月。隻憑著一支火把的光亮,隻能看出這是一枚紋路精細的令牌罷了。普通人也沒那個膽子奪過來細看,說不定就信了。不過寧小閑是個例外,她隻瞧了一眼,就將令牌上的圖案和字跡牢牢記住了。


    這絕不是岩城府衙的信令,因為上頭清晰無誤地銘刻著:“奉天府,第十二巡令!”這字體很像華夏的古篆,長天說是妖族文字,這些天來晚上的功課之一,就是教她辨識妖文。她又是個勤勉的好學生,認出這令牌上的字不要太簡單。


    可是常人無法一眼看出這令牌的真偽,常人也認不出妖文,因此她隻能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信了。


    紫衣女子笑道:“小姑娘,你一個人上路麽?要去哪裏?”


    “我們打算往西邊去投奔親戚。”她旁邊挪了挪身體,“和弟弟們一起。”


    眾人看去,房裏果然還有一對孿生子。想是見到外麵人多怕生,躲在桌子後麵,隻露出兩個腦袋往這裏偷眼瞅來。


    “喲,好可愛的孩子。”紫衣女子眼睛一亮,順勢往前一擠。寧小閑若再不讓開,人家胸前的波濤洶湧就會撞上她了,因此她無奈地往邊上一避,心道這對小蝠妖長得這般模樣,你哪隻眼睛看到他們可愛了?當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


    她心裏有些著急,心想自己是女兒之身,絕不可能是溫良羽,這紫衣女子為何抓著她不放,莫不是哪裏露了破綻?


    在場的也有和她同樣想法的人,因此站在這紫衣女後麵的一個家夥就小心翼翼地問道:“紫姑,時間也不早了,我們還有幾處農莊要搜,這屋子裏不像能藏得下溫良羽……”


    紫衣女微笑地瞥了他一眼,這人如被蜂蜇,趕緊低下了腦袋。


    她這才輕聲解釋道:“溫良羽雖然是個男人……哦,不,是個半妖,但他必定有人協助,不然不會跑得如此利索。”她頓了頓,“上頭已經查出,前幾天岩城裏有孩童被抓走,隨後有個姑娘領著幾個孩子到府衙報案。過不多時,溫良羽就來了,二人在密室裏商談了半天。可見,這姑娘與溫良羽的關係匪淺。上頭的意思是,若抓住了這姑娘,也能發現溫良羽的線索。”


    “因此,這一、兩日內離開岩城的單身姑娘,都是我們追查的重點。”她看了寧小閑一眼,發現這姑娘雖然臉色臘黃,但表情卻很鎮定,眼中也沒有半分心虛。


    尼瑪,自己居然成了被通緝的要犯!寧小閑費了好大功夫才抑住自己的心跳如常人。這紫衣女寥寥幾句話,卻透露出諸多信息,不過現在不是抽繭剝絲的時候,先應付眼前這一局再說。


    她茫然道:“單身姑娘?這位姐姐,我可帶著兩個孩子。”


    “嗬嗬,我就是想和他們隨便談談。”她俯下身,“小弟弟,你們姐姐叫什麽名字呀?”


    吖的,竟然對她還不放心,想測試一下她是不是胡亂找來兩個孩子洗脫嫌疑呢?寧小閑暗罵一聲。


    兩個小蝠妖也不是吃素的,齊聲迴答:“李夢雪!”這是事先商量好的答案。


    屋內一時寂靜無聲。所有人都盯著寧小閑的臉色猛看。


    這丫頭的臉皮臘黃得像醃蘿卜,也好意思取名叫做“夢雪”?!


    人群裏立即傳來“噗嗤”幾聲。


    長天也忍不住在她耳邊笑道:“我早和你說過了,易容成這般模樣,實在和名字不相匹配,你偏偏不聽!”哪怕此時局勢緊張,一想起這事,還是覺得這丫頭太有喜感了。


    旁邊的窮奇早就笑得滿地打滾,爐身觸在黑石地板上,叮叮當當響個不停。


    好吧,是她失策了。寧小閑一臉鬱悶。今日一整個白天,空中屢有各色彩光飛過,長天說那是修士和妖怪們馭起法器飛往岩城的痕跡。他們一直小瞧了靈茶對於妖和仙的影響,看來單隻這祛心魔一項功效,就牽動了天下非人類的心哪!


    有鑒於此,她還是用掉了一枚易容丹。身邊兩個小蝠妖的臉色黃蠟蠟地,他們若要姐弟相稱,自己也得變成個黃臉婆不是?她易好容後照了一下鏡子,真想連給自己點上32讚。鏡中的姑娘麵色黃蠟,愁眉苦臉,一看就是長期營養不良的模樣,和她的本來麵貌哪有半點相似之處?


    惟一的麻煩在於,她還要把luo露在外的領口肌膚和雙手也一並抹成黃蠟色。


    紫衣女將嘴角往下壓,看來也在努力忍笑:“你們原本住在哪裏?”


    “東邊的四平縣,我們要去找姑姑。”兩個小妖的迴答整齊劃一,還附贈了一個去向。


    接下來,紫衣女又隨口問了幾個問題,孿生子都答了。他們迴答的速度不快,有時還要想一想才迴答,但他們越是如此,對方就越容易相信。


    眼看沒什麽破綻,這女子直起了身。眼前這姑娘看起來清清白白,但她總覺得不放心。罷了,也許是今日太過勞累的緣故。


    她揮了揮手,眾人魚貫而出。十幾息後,這處農莊又恢複了平靜。


    寧小閑和兩隻小蝠妖在黑暗中又枯坐了半個時辰,這才敢站起來自由走動。


    她迫不及待閃進大牢。不等她開口,長天已經先道:“接下去時間緊迫,你要加快速度了,至少要盡快離開奉州才算暫時脫離危險。”


    溫良羽則是愧疚道:“都是我不好,連累寧姑娘至此!”


    長天橫睨了他一眼,心道“自是你連累的”,他是個討厭麻煩的人,尤其討厭將寧小閑卷入麻煩的人。


    寧小閑卻搖了搖頭:“他們沒認出我來,說明我還是有充足的機會逃離奉州。明日起不再找地方露宿了,夜裏直接住在獄裏,節省一些時間。”


    “現在,要拿她怎麽辦?”她指了指地上的寶珠,“有人查出我和溫二少的關係了,寶珠已經沒有被滅口的必要。現在該怎麽處置她?”


    她這已是表明態度了。長天和窮奇不願惹她不快,於是建議清晨離開時,將她放在這農莊便好。


    第二日天不亮,她和小蝠妖就悄悄上路了。寶珠會在一個時辰後醒來,並發現身邊放著一錠大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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