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於無驚無險地走出了城主府的大門,很快迴到了談宅。


    此時哨子還留在談宅裏陪著女主人。寧小閑送飯去了,琤琤還未放課,正是二人獨處的極佳時段。當她迴去時,隻感覺談宅的空氣都炙熱了些,不過看他二人的表情,似乎談清荷的熱情更高,哨子對她仍然是謹慎地以禮相待。


    話說她左看右看,都不明白哨子這種麵癱有什麽吸引女人的地方,他本身又是個走商的,居無定所,沒有女人們需要的安全感。唉,隻能歸結為這就是傳說中的王八看綠豆——對了眼兒,大概談清荷的萌點過於奇葩了。


    她迴到談宅後,女主人就拉著她問東問西,直到聽說一點兒破綻都沒有露出來,才輕輕鬆了口氣。寧小閑的直覺認為,談清荷是知道溫二少身份的,隻是她不曾明說而已,並且也希望這個秘密能一直保持下去。


    隨後兩日,溫良羽的飯還是由寧小閑去送,兩人也借機交談了一段時間。寧小閑和溫二少談得越多,就越覺得心驚,作為一個足不出戶的人,他的學識太博雜,想得也太深遠了。在他身上,她都有看見了言先生的錯覺。


    這送飯行動一直進行得很順利,隻在最後一次,她在溫良羽的小樓中聽到了交談之聲。這裏畢竟是溫府,她輕輕咳了一聲,敲了敲門。裏麵的交談聲立刻停止,溫良羽知道是她來了,溫和地喚了一聲“進來”。


    樓內另一人是位長者,滿頭銀發、身形微微發胖,若非窮奇提醒,她都險些忘了這慈眉善目的老人就是溫府的大總管。見到她進來。吳伯皺著的眉頭放鬆下來,起身告辭了,順便將桌上厚厚一摞本子抱在懷裏帶走。


    她眼尖,瞅到了這些東西居然是賬冊。


    看來,吳伯是府內少數知道溫良羽身份,並且能在他的小院中自由行走的人。不過他抱著賬冊來找溫良羽是什麽意思呢,這個看似大閑人一枚的二公子也分管府內的賬務麽?


    她自然不知道。兩個時辰前吳伯就來了。“二公子。按照您的吩咐,我這半年來留心審查府內七年來的外莊賬本,果然有錢款去向不明。且數額巨大。我將有問題的賬冊都帶過來了。”


    賬冊裏的異常之處都用紅筆劃出,溫良羽一本一本翻閱,很快就看完了,隨後食指輕叩著桌麵。陷入了沉思。


    吳伯總結道:“七年之內,岩城的三十六個莊子裏。有十一個在收成上做了假賬,有一百二十七樁買賣的利潤被動了手腳,連府內的賬裏也大概還有九十六筆與商隊的交易資金去向不明。”


    “七年當中消失的銀款,數量達到了四百三十萬兩之巨。托二公子的福。岩城這些年進項大增,但賺來的十分之一的銀子居然就這樣憑空消失了。賬本做得很精細,若非二公子你懷疑在先。我也不能查得這麽深。”


    “誰人動的手腳,可有眉目?”


    “有!起先以為是大少爺從中做了手腳……”


    溫二少隨即擺手道:“不可能是他。大哥雖然好財好貪墨。但他手下無人,單憑他自己是做不出這麽精細的假賬來。且這數額太過巨大,不是他有膽子犯下的。”


    吳伯哪怕憂心忡忡,也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溫良羽對大少爺的形容,果然很形象。“我花了三個月時間順藤摸瓜,甚至找人放了一筆響錢去那有問題的莊子裏,終於給我摸出了馬腳。”所謂響錢,是指用特殊藥物做了記號的銀鈔,失主可以用秘法追蹤它的下落。


    溫良羽目光閃動:“錢去了哪裏?”


    “轉了三手,明麵上的線索全斷了,最後是追著響錢找到的。這錢被分成了十份,進了咱這附近泰城、潼城的四家錢莊裏。”


    這世上,哪有事情能夠真正辦得滴水不漏?“辦這事的人是誰?”


    “我們的賬房管事。老爺的侄婿,黃守義!他受過老爺大恩,沒想到居然有這麽大的膽子!”


    溫良羽目中精光一閃,長久地沒有說話,吳伯也不敢出聲打擾。過了好半晌,溫二少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叮囑道:“此事不傳六耳。先盯住黃守義吧,後麵想必還會有事。”


    且說寧小閑發現,另一樣值得注意的事,是城主府這幾日的守衛明顯更加森嚴,就連她進府也受了幾次盤查。若非她身上帶著溫二少所贈的信物作為通行證,恐怕還真會露出馬腳來。溫良羽小院裏的四象陣,陣法每天一變,她都要聽他說了新的步伐才進得去。但無論她怎麽旁敲側擊,溫良羽這個人精也沒有告訴她,城裏到底要發生什麽事。


    寧小閑的藥很好用,外加哨子無微不至的照拂,談清荷的腳傷隻用了三天就痊愈了。


    這幾天來,她的日常功課也沒有丟下。長天對待她的態度似乎又迴到了從前,那一日的曖|昧似乎就未發生過,讓她心裏時常堵得慌。可是長天見她這麽羞澀,隻以為她不願再提此事,隻想迴到原來的狀態便好,於是也對她公事公辦起來。寧小閑若知道他的想法,保證一口血就得吐出來。


    和非人類打交道,本來就不是一件討好的事。


    兩天前,最後一支商隊抵達岩城,從那之後雲虎商隊就收不到妖屍了。因此她前後總計入手了將近四百具妖屍,息壤得到了充足的養分,周身淺淺的紅色都加深了一丁點兒。不過寧小閑也知道,下次要再想遇上這種好事,機會就渺茫了。


    這些妖屍還給她帶來了額外的驚喜。比如雲虎商隊原本殺掉的熊妖,大家都以為屍體被霍真人的毒素汙染了,已無用處。其實當獄將這熊妖分解時,長天才發現它身體裏還有寶貝,即是生長在胃裏的“熊寶”。藥物當中,有“牛黃狗寶”之說,牛黃,即是牛膽囊中的結石;而狗寶是指狗的髒器中的凝結物。這兩樣東西都是動物身上的器質性病變,但居然可以入藥,並成為醫治某些疾病的特效藥。


    這隻熊妖胃裏也凝出了這麽一塊結石類的物質,但用來煉丹卻是極佳的輔材,寧小閑心裏想過,這熊莫不是得過胃潰瘍?這一大堆妖屍被獄分解之後,輸送給息壤作為養料,其中不少也遺留下如熊寶這樣的寶貝出來,倒像是給寧小閑賺了不少外快。最實用的一件寶貝,是一隻蚌怪殼中留下的珠子。這蚌怪死後定是被取走了蚌肉中的寶珠,但厚達一尺的殼裏居然還偷偷凝出了一枚灰色的珠子。賣相雖然沒有夜明珠那樣滴溜溜、圓滾滾的漂亮,可是卻有很棒的用途——辟水,隻要人手中握住這枚珠子潛入水中,前方的水就會分開,他可以自由行走,不會溺斃、不會窒息。


    寧小閑手裏驟然多出來一堆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以她的性格是巴不得天天拿出來賞玩的,可惜還有長天這黑麵教官在,嚴苛地督促她的功課進度。


    這一日,導引訣第十二式練成了。原本這式最難之處,在於唿吸頻率與動作要結合得緊密無間,她花了好幾天功夫才將自己像一台機器那樣調試得精密無比,從而做完了這一式動作。現在,隻要她願意,甚至可以屏住唿吸達七十息之久,並且期間心跳也可以降得極其緩慢,達到二十息一跳。若當日蝠妖阿福在暗巷中吸血時,她就有這樣的本事,那這隻蝠妖也未必能發現得了她。


    “唿……”她長長地唿出一口氣,坐倒在黑石地麵上。


    窮奇正在煉製一爐新丹藥,長天原本不許它在寧小閑練習時說話,以免打擾了她,現在見她收了功,阿諛之詞頓時滾滾而來,什麽天資聰穎啦、天賦絕佳啦,竹筒倒豆子般讚個不停。寧小閑知道自己是個修煉的廢材,這樣的進度說不定比起本世界的普通人還要慢,但聽它這樣不要臉地厚讚,聽得久了也覺得心情舒暢得很。心想無怪乎從前皇帝身邊都要養個寵臣當小醜,原來有愉悅身心的功能。


    現在再練習導引訣,她已經能感覺到周身有氣機流轉,順著經脈運行,舉手投足之間都給自己添加了無窮力量。若說她以前拚鬥全靠腕力、體力,那麽現在憑借著的,就是體內這一股不知名的氣機之力了。她將這事告訴了長天,他嘴角微微一勾,顯然很是滿意。


    “明日就是岩城茶會了。鄧領隊說過,對百姓而言,茶會比廟會還熱鬧,咱也去湊一湊熱鬧吧。”這是她駕臨本世界之後遇上的第一個盛會,她討好地望著長天,“明晨的早課,早一點結束好不好?”


    “憊懶的家夥!”長天笑罵一聲,對她的好奇心深感無奈,“也罷,若你明日午後能補迴……嗯?”他突然住了口,抬頭凝神了一會兒。丹爐上的老虎似乎也擺出了側耳傾聽的模樣,一會兒就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她狐疑道:“外頭發生什麽事了?”


    長天:“沒事。”


    窮奇:“好事!”


    寧小閑:“……”


    她也懶得再問這兩個家夥了,閃身出了獄,運起耳力仔細傾聽,結果什麽也沒聽到。唉,這就是實力上的差距麽?(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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