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教學樓的過道裏和洗手間都有明亮的燈光,但朱曉晨害怕獨自一人去洗手間。


    “老天爺保佑,千萬不要讓我拉肚子,就算拉肚子也等我迴家吧...”朱曉晨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祈禱著。


    可是沒過多久她的肚子便咕嚕咕嚕地響了起來,意識到自己若再不去洗手間,很可能就要拉褲子裏頭了。


    於是朱曉晨隻好硬著頭皮走到講台跟前,對看英文雜誌的馬豔茹說道:“馬老師請個假,我去趟洗手間”


    馬豔茹抬起頭,看到站在自己麵前的人是朱曉晨後,仿佛看到了什麽令她渾身不舒服的東西一般,猛然別過臉,神色極度不耐煩地說道:“去吧,去吧”


    每次當馬豔茹用這樣的態度對待朱曉晨的時候,朱曉晨的內心都會感到一陣難過和羞恥。但此刻內急的她,根本無暇顧及馬豔茹對她的態度,一聽到馬豔茹的“去”字,便立刻手捂著肚子,一路小跑地衝進了西側的洗手間。


    兩盞刺目的吊燈將整個洗手間照耀的亮如白晝,洗手間裏靜悄悄的,有一個水龍頭在滴答作響,另一個水龍頭發出的聲音則猶如女子嗚嗚咽咽的抽泣聲。


    朱曉晨深吸一口氣後,鼓起勇氣鑽進了離門最近的隔間。


    要是換做白天,朱曉晨不管多麽內急一定會先關好隔間的門,然後再解腰帶。


    但晚上她卻沒有勇氣關上隔間的門。


    當朱曉晨坐到馬桶上後,忽聽洗手間裏響起了紛雜的腳步聲,起初她以為是幾個女生結伴上廁所,可奇怪的是卻聽不見有人說話,而且更詭異的是腳步聲移到她附近後就消失了。


    難道是她聽錯了,壓根就沒有人進來?


    就在朱曉晨驚疑的時候,她所在隔間的門突然吱呀響了一聲,緊接著隔間的門上響起了“嘭嘭嘭”的敲擊聲。


    “誰?是誰在外麵?”朱曉晨狀著膽子問道。


    沒有人迴答她,而敲擊聲依舊持續不斷。


    “我警告你們別胡來,否則我會對你們不客氣的”朱曉晨厲聲喝道,竭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具有震懾性。


    敲擊聲馬上停止了,看來她剛才的話起到了作用。


    “嗬”就在這時朱曉晨聽見隔間外傳來女子一聲的輕笑,接著彭彭的敲擊聲又響了起來。


    難道真的是女鬼在敲門?想到這兒朱曉晨的心髒砰砰地狂跳了起來。


    “我,我知道你們是誰,別,別跟我開這樣的玩笑,要是,讓,讓校領導知道,你們會受處分的”朱曉晨結結巴巴地說道,聲音因為過度緊張,聽起來顯得有些古怪。


    朱曉晨話音剛落,敲擊聲便停止了,她很想起身到外麵看看是不是有人故意嚇她。可她的肚子疼的實在沒法起來,於是隻好安慰自己說:“一定是楚玥為了將我趕出一中故意嚇唬我的”


    這樣想著,朱曉晨心情稍微平複了一些,而就在這時洗手間的燈突然滅了,整個洗手間一下子陷入了黑暗。


    “誰,是誰將燈關掉的?”朱曉晨聲音發顫地問。


    一陣死寂後,一股大水倏地從隔間外麵潑了進來。


    “啊”朱曉晨嚇得驚叫一聲,猛然從馬桶上站了起來。


    然而她的全身都被潑濕了,冰冷的水猶如幾十條細蛇順著她的脖頸一直向下滑去。


    在突如其來的黑暗和冷水的雙重刺激下,朱曉晨的身體抖成了篩糠。她雙手哆哆嗦嗦地向門把手摸去,好半天才摸到了門把手。然而卻發現門竟然拉不開,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拚命地拉門,哢嚓一聲,門把手掉了,而門依舊沒有拉開。


    “救命啊,救命啊···”朱曉晨一邊大聲地喊叫一邊用力拍打木製的隔門。然而這幢教學樓的隔音效果很好,根本沒有人聽見她的喊聲。


    良久,當她喊的嗓子幾乎啞了,手變得完全麻木後,她終於意識到沒有人會來救她的。於是她頹然地跌坐到馬桶上,埋頭失聲痛哭了起來。


    “為什麽我總是那麽倒黴,就因為我是個大胖子就活該處處受到欺淩嗎?”朱曉晨大聲地哭喊道。


    然而迴答她的隻有在這陰森森的洗手間顯得有些滲人的嗚嗚咽咽的聲音。或許像她這種一無是處的人被惡魔拖到地獄去更好,讓她變成惡鬼,然後去找曾經欺淩過她的所有人報仇吧,他們不都說她醜嗎?那她就變成世上最醜陋的惡魔嚇死那些嘲笑她羞辱她的人。


    想到這兒朱曉晨停止了哭泣。


    三分鍾後……朱曉晨開始用身體撞門,一下接著一下,沒有停歇。此時的朱曉晨就像是一頭野獸。


    不知道她撞了多久,隻聽砰的一聲門終於開了,同時她的身體因為慣性而向前傾去。


    砰~好痛~


    朱曉晨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後,摸索地走到門口按下開關,可洗手間裏依舊黑漆漆的,朱曉晨愣怔了片刻後,恍然意識到此時應該早已下課了,教學樓裏的總開關關掉了,洗手間的燈怎麽會亮起來呢。


    朱曉晨定了定心神摸索到門把手,然而讓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洗手間的居然也從外麵鎖上了。


    難道她要在這裏呆一晚上,望著眼前重重疊疊的黑影,她的唿吸突然變得急促了起來,十二點後會不會有鬼出現?如果她不迴去,爸媽一定會很擔心的,天啊她到底該怎麽辦?


    想到這兒朱曉晨急的快哭了,但她馬上大聲對自己說:“朱曉晨不許哭,哭能解決什麽問題?不就是被鎖在洗手間了嘛,有什麽大不了的。這世上沒有鬼,就算有鬼,你見過鬼害人的嗎?真正可怕的是人不是鬼,你應該慶幸自己不過是被人鎖在了洗手間而不是被關在屠宰場……”


    漸漸地她的心平靜了下來,折騰許久,體重七十多公斤的她早已累得虛脫,於是她也不管洗手間的地板有多髒多冰涼,挨著門滑坐到了地板上。而後她閉上眼睛輕輕地哼唱道:“無助的人兒你不要怕,黎明的曙光已出現……”


    “咚咚···有人嗎?”


    過了大概半個小時候,朱曉晨忽然聽見外麵響起了敲門聲。她腦海中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是夜半鬼敲門絕不能開門。


    “朱曉晨你在裏麵嗎?”


    難道真的是女鬼來勾她的魂了?朱曉晨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了。


    “朱曉晨我是馬豔茹,如果你在裏頭的話就吱個聲,不然我走了”


    “馬豔茹?馬豔茹怎麽會大半夜的出現在這裏?真的是馬豔茹嗎?要不要答應?”


    朱曉晨內心掙紮了半天後終於站起身衝門外喊道:“馬老師,我在裏麵快救我出去”


    “朱曉晨你別害怕,我現在就開門”


    接著朱曉晨聽見外麵響起了鑰匙彼此碰撞發出的聲音,而後是鑰匙被插入鎖孔的聲音,再然後隨著哢噠一聲門開了。


    朱曉晨看見馬豔茹穿著一件粉色的棉布群,脖子上圍著圍巾,左手拿著手電筒,右手拿著一大串鑰匙。


    “朱曉晨你沒事吧?”


    雖然馬豔茹的語氣聽起來依舊冷冰冰的,但朱曉晨卻從馬豔茹那雙明亮的杏眼中看到了關切之色。


    “馬老師,我沒事”朱曉晨用感激又困惑的神色望著馬豔茹說道,同時內心感慨道:這還是馬豔茹第一次正視她,第一次見到她時沒有露出嫌惡的表情。


    “呀,你的衣服濕透了,我帶你到我的宿舍去換衣服”馬豔茹說罷竟伸手挽住了朱曉晨的胳膊。


    朱曉晨懷著因受寵若驚而變得有些忐忑不安的心情,與馬豔茹一起向西側的樓梯口走去。


    整幢教學樓沉浸在一片無聲無息的黑暗裏,白天這裏是充滿了歡聲笑語的知識殿堂,而夜晚這裏卻變成了一座孤獨的墳墓。


    十分鍾後她們來到了宿舍。


    馬豔茹住的是學生公寓,她的房間收拾的很整潔,布置也很簡單,房間裏隻有一張單人床,一個簡易的折疊式衣櫃,一張寫字台和一把木椅。


    朱曉晨將整個宿舍掃視了一遍後,目光落在了床上一隻十分可愛的粉色小泰迪熊身上,要是換做以前她可能會在內心鄙夷馬豔茹都快四十歲的人了,還喜歡小女孩的玩具。但此時她對馬豔茹隻有感激與不解。


    正當朱曉晨盯著床上的泰迪熊發呆的時候,馬豔茹手裏拿著一套黑色的運動服走到了朱曉晨跟前:“朱曉晨快去洗澡吧,不然會著涼的,洗完後將這套運動服換上”


    “馬老師,我太胖了,您的衣服我穿不了”朱曉晨羞愧地說道。


    “這套衣服你一定穿的上”馬豔茹語氣篤定地說道。


    既然馬豔茹都這麽說了,朱曉晨也不好意思再說什麽,隻好伸手接過了運動服。


    “馬老師您的手機借我用一下,我給家裏打個電話”


    “稍等”馬豔茹拿起寫字台上的手機遞給朱曉:“朱曉晨今天很晚了,你跟你家裏人說一下,住我宿舍吧”


    朱曉晨望著手中粉色的小米4一麵心想看來馬老師還真是喜歡粉色,一麵快速在手機屏幕上輸入了老朱的電話號碼。


    很快電話那頭傳來了老朱的聲音:“小朱在同學家玩得怎麽樣?”


    朱曉晨一愣,隨即驚訝地問道:“老朱,你怎麽知道我在同學家裏?”


    “你下晚自習後不是給我發短信說你要去同學家過生日的嘛,難道你忘了”


    她沒有發過短信啊,難道是誰發錯了發到老朱的手機上了?不過既然老朱以為她在同學家,那就對老朱說她在同學家了,免得老朱擔心,”老朱,我在同學玩的挺開心的,你不用擔心我,你和媽早點睡哦”


    “小朱你也早點睡,別玩得太晚了”


    “嗯,我知道了,老朱晚安”


    朱曉晨將手機還給馬豔茹後拿著那套黑色的運動服走進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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