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杜緋燕前來看謹明幫她裝潢好的畫室,就在他的私人辦公室旁。


    現在她身體更虛弱了,因為肝功能不佳,黃疸時常迅速上升,並發腹水等問題,常住在醫院裏,偶爾外出,寸步難行,腹水脹得厲害,需要被人扶著才能走路。她的身體蠟黃消瘦,卻挺著大肚子。


    有時杜緋燕會自嘲地跟杜謹明說自己沒懷過孕,現在倒有孕婦的待遇。


    杜謹明聽著,很心痛。他特地帶姑姑過來看畫室,想激發她求生的意誌,他不接受醫生的判斷,醫生說姑姑頂多隻能再撐三個月,他不信。


    杜謹明跟姑姑介紹。「這落地窗夠大吧?白天陽光灑進來很溫暖,還可以看著天空,讓你更有畫畫的靈感。還有這個畫架,我做過功課,這是樺木畫架,我是給你買最好的,你不要辜負我啊——」


    杜緋燕笑著。「把會客室弄成畫室,浪費。」


    「會客室一間就夠了。」


    杜緋燕累了,往旁邊沙發坐下。「過來,陪姑姑聊。」


    「想聊什麽?」他坐下握著姑姑的手。


    「我看你之前很快樂,這幾天怎麽了?聽員工說你又開始瘋狂加班,常常罵人,下麵的人被你釘得滿頭包。甄恩跟我說她這幾天就要去溫哥華,說是跟你鬧翻了。怎麽?你出了什麽事……跟你女朋友有關?」


    女朋友?杜謹明震住。「我沒有女朋友。」


    「不要瞞我了,叫汪樹櫻對吧?」杜緋燕笑著,她來日無多,不想打迷糊仗了。


    杜謹明震驚。「姑姑怎麽知道她?」


    「這不重要——欸,拜托你,好好迴答我的問題,你不知道姑姑的時間很寶貴?你很愛她,對吧?那個汪樹櫻,你是喜歡她的吧?」


    杜謹明想了想,黯然道:「因為我誤會她一些事,她不能原諒我,不過我們……我們也不算真的在交往。」他持續地給汪樹櫻打電話,全部石沈大海。


    「不能原諒,就求到她原諒啊,隻要她是值得你珍惜的女人。」


    「值得珍惜?」他苦笑。「姑姑忘了我看女人的眼光很差嗎?我不知道值不值得……」


    杜緋燕摟著他,讓他靠在她的肩頭。


    杜謹明心酸,姑姑的肩頭如今這樣細小,他不敢將全部重量靠上去,怕她瞬間就化成灰了,他聽姑姑說——


    「謹明,你認為我們是怎麽對形勢做出判斷呢?靠智慧嗎?不是,是靠記憶。一個人假如過去受過傷害,往後遭到類似的情境,立刻會做出壞的判斷。同樣的,過去得到好處的事嚐了甜頭,往後遇到類似的情境,立刻會毫無防備地接受。我們人是那樣受製於過去啊——當年你十八歲,很單純,那個女生也笨,也單純,才會被人利用,造成那樣可怕的事。兩個年輕的孩子,卻因為過去失去未來,再也不能對人放開心房,這不對。」


    杜謹明聽著,不吭聲。


    杜緋燕拍拍他的臉。「你爸的事,不是你的錯;姑姑生病,你也沒有責任,所以不要再怪自己了,我跟你爸都很痛快地活過這一生,死了也沒有遺憾。我做任何事都盡心盡力,所以謹明啊,不要再用過去的眼睛,評斷現在的形勢或麵前的人。要學著信任你現在的眼光,我相信現在會吸引你的女生,一定是個好女孩。你要對她有信心,也要對自己有信心。不然就算遇到再好的人,也會被你搞砸的。


    「特別是沒信心這種事,你聽過嗎?爸媽要是對小孩沒信心,那小孩不是變得自卑退縮,就是直接爛給你看。相反的,要是常給小孩正麵的肯定的話語跟鼓勵,小孩往往會長得很好,表現得很棒。同樣道理用在愛情裏也是,沒有人可以忍受心愛的對象對自己沒信心又缺乏信任的,那種感覺很差,是不可能有好結果的。」


    杜謹明忽然轉身,在姑姑懷裏,眼眶濕潤。他聞到姑姑身上的藥味,更難過了。他像個孩子在姑姑懷裏哭泣,他太累了,太寂寞了,隻有姑姑最了解他的苦。他不是嫌汪樹櫻拜金虛榮,他是走不出自己過去的傷痛才會那麽多疑。他不是故意瞧不起人傲慢自大,他冷酷是因為創傷從沒有平複過來。他傷了別人,自己也很苦。


    姑姑拍著他的背。「我啊,最盼的就是你得到幸福,我希望你放下那些事,重新信任一個人,信任感情,要勇敢,學習再去愛人,那個人不原諒你,可是憑你這樣聰明老練,怕追不迴來嗎?把自尊丟地上,爬也要爬到心愛的人身旁,也許她看到你爬的姿勢很帥,笑一笑就原諒你了。為了討對方開心,盡情出醜也沒有關係,自尊算什麽?摟著心愛的人那才踏實,自尊是屁——」


    杜謹明笑了。


    杜緋燕也笑。「不蓋你,我的第八還是第九任男朋友啊,因為惹我生氣,那家夥捧著玫瑰跪在我家門口,跪了整整一夜。」


    「然後姑姑就原諒他了?」


    「沒有,不過後來他加碼又多跪了一夜,我就心軟了,心軟了以後我們跑去法國旅行,浪漫甜蜜的度過了一個多月,真幸福啊——」


    「可是旅費都是姑姑出的吧?跪兩晚有豪華的法國之旅值得啊。」


    「嗟,你別掃興了喔,我是太有錢了——這不是誰利用誰,計較不清哪,真要計較的話根本計較不完,累都累死了,當下開心最重要。」


    「姑姑什麽都好,就是太慷慨了。」


    「有錢嘛,慷慨點是應該的啊。如果對方愛你,如果他也有錢,那他也樂意慷慨啊,人嘛,要相愛就不計較這些,大家開心最重要。」


    他們笑著,聊了很多事。


    杜謹明和姑姑深談後,送姑姑迴醫院,自己迴辦公室處理公事。


    =


    夜裏,杜謹明離開精英旅館,又去光顧「巧遇」,找機會跟汪樹櫻和好。幫他點餐的是店長管嬌嬌,韓醫師也來了,正和汪樹櫻聊天。


    汪樹櫻看到他,隻看了一眼,就繼續和韓醫師說話,把他當空氣。


    杜謹明在他們座位後麵坐下,視線正對著汪樹櫻的位置。他可以把她的每個表情收進眼裏。他默默啜著薄荷巧克力,讀著她的每個表情、每個細微動作,暗暗希望她把眼光往他身上看。


    然而汪樹櫻隻是笑著和韓醫師聊天,看都不看他。他們不知道在聊什麽,說說笑笑的,一副很有默契的樣子,於是,杜謹明喝進嘴裏的巧克力變得又苦又澀。


    看著汪樹櫻衝著另一個男人笑,杜謹明的心髒像炸開了難受,他不禁想到,要是汪樹櫻跟別的男人交往、結婚生子、組織家庭,為另一個男人煮那些家常菜,也在另一個男人身邊摟著小外套睡覺蹭著床褥……他現在心髒不隻要炸開,頭也痛得很。


    他沮喪,看不下去了,放下杯子,放棄喝一半的巧克力,起身離開。


    等他走了,汪樹櫻才把視線往他消失的方向看,看他走出店,看著他孤寂的背影,像個落寞的人,沒人疼的人。她臉上笑容消失,恍惚地看著他背影發呆。


    韓醫師注意到她情緒的轉變。「是他吧?會亂咬人的?」


    「嗄?」汪樹櫻迴神,看見韓醫師溫柔地笑著。


    「我說過,要是被咬痛了,隨時可以來找我。」他拉開外套,拍拍胸膛。「這裏——隨時可以給你靠。」


    一個聲音冷不防過來——


    「注意,隨時可以讓人靠的胸膛也隨時可以給別的女人靠。」管嬌嬌把現金簿扔桌上。「今天的帳都對好了,我迴去了。」


    不理管嬌嬌,韓醫師繼續衝著汪樹櫻看。「你的員工對人都這麽沒禮貌?」


    「很快就不是這裏的員工了,不需要什麽禮貌。」管嬌嬌冷哼。


    「你要辭職?」這消息教韓成旭緊張起來。


    「是啊,已經找到新工作,下個月老娘就不幹了,反正這裏的風景越來越不優了。」


    汪樹櫻笑著跟韓醫師說明。「是我要管嬌嬌找別的工作,這家店等過完農曆年就要收掉了。」她決定把店麵讓給大嫂。


    韓成旭震驚。「幹麽收掉?不是開得好好的?」


    汪樹櫻聳聳肩膀。「反正不是賺錢的店,收掉也沒什麽好可惜。」是這樣說,但偷偷哭過好幾迴。畢竟是自己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店,充滿迴憶啊,可是更不希望因為她造成哥和大嫂失和。


    「這樣嗎?」韓醫師想了想,問:「想過收掉以後要做什麽嗎?」


    「還沒,其實……」汪樹櫻笑著說:「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我好像隻會烹飪跟煮巧克力,不過總可以試試看,反正我還年輕啊。我可能會應征巧克力店,正好當進修,去學學人家怎麽經營的——」


    「兩位,你們慢慢聊,我走了。」管嬌嬌離開。唉,不舒服,真不舒服。曾經口口聲聲愛她入骨的男人,現在關心起另一個女人還真容易,人就是這麽善變喔。不像她,分手後和很多男人約會,可心裏總有韓成旭的影子在幹擾,討厭。不過,現在店要收掉或許是天意,要她到遠遠的地方工作,徹底地跟韓成旭掰掰。


    =


    好冷,晚上氣溫更低。杜謹明窩在被子裏,脖子係著汪樹櫻的圍巾,他睡不著。音響放著radiohead的《no-surprises》。


    那次發燒,汪樹櫻溫柔的照顧他,在小小店鋪裏,躺在窄窄的床架上,蓋著厚厚毯子,燒得昏昏迷迷,暈眩中,他幾次醒來,聽見這柔柔的夢幻的音樂,好像閃亮的星星一顆顆從天上墜落了,墜落到他身邊,而那個女人滑稽的蹲在椅子上縫著東西。


    他想迴到那天晚上。


    可以嗎?可是她似乎鐵了心不理他。


    「不能原諒,就求到原諒啊,隻要她是值得你珍惜的女人。」


    杜謹明想到姑姑的話,又想到汪樹櫻說的——


    「杜謹明,如果你沒有錢,你還能做什麽事感動別人?想想沒有咧……」


    杜謹明坐起,扯下圍巾,在手中仔仔細細打量。


    是啊,他不會認輸,他可以經營那麽大一間商務旅館,可以掌握一千多名員工的生計,難道還不能感動一個女人?有這麽難嗎?沒有錢他就無計可施?


    不,他不會認輸,他不退出——


    =


    第二天,杜謹明沒到「精英」上班。


    他前往過去練搏擊的古鬆門道館,他記得道館的隔壁巷子裏,有一家專賣毛線的編織店,常有太太們在裏邊學編織。過去經過時,看到一堆老太太們在裏麵打毛線,他總不屑,他想,現在衣服圍巾帽子多便宜,花時間親手編織是吃飽太閑了。


    這一定是報應,唉,作夢也沒想到,有天,他也會踏進這裏。


    店家養著肥壯的短腿柯基犬,一看到他,暴衝而來,咬他的褲管,口水泛濫。杜謹明皺起眉頭,忍耐著。


    正在編織的老太太們同時抬起頭來,瞪著客人,老太太們懶散的眼神瞬間因為這大帥哥的光臨而燦爛起來。


    忍耐,忍耐。杜謹明忍著正撒野中的小狗,勉強擠出笑容,對著一群頭發花白的老太太們說:「我……我要打圍巾。」


    「哇哈哈哈哈哈哈……」


    老太太們哄堂大笑,大男人學什麽打毛線啊?


    「是要打給你男朋友的嗎?」她們揶揄杜謹明,懷疑這性格男的性向。


    老板是駝背戴老花眼鏡的陳奶奶,她慢吞吞起來,慢吞吞走過來,還一邊唉聲歎氣地彷佛多吃力的,真是考足杜謹明的耐性,殊不知她養的狗已經把他褲管咬成麻花狀了。


    老奶奶停在他麵前,抬起臉,衝著他笑。「別理她們噢,那是一群三八的老太婆——」


    嗟。老太婆們哼哼唧唧繼續忙活兒。


    杜謹明懶得哈拉,打開袋子,拿出圍巾給老奶奶看。「就是這個——我要買一模一樣的毛線,學會跟這個一樣的打法,學費多少?我付。」


    咦?這有趣。一群老太太衝過來搶著看那條圍巾,七嘴八舌討論起來,提供信息——


    「這個毛線好噢,這麽蓬鬆柔軟,應該是『美麗諾』的……」


    「我猜也是『美麗諾』的。」


    「唉呦——這是麻花針織的咧,這很專業……是二目四目交叉的吧?」


    什麽麻花什麽美諾什麽目的,杜謹明聽不懂啦,他隻想快點聽到重點。


    他問拿著圍巾研究的老奶奶們。「這個麻花什麽的難不難?多久可以學會弄這種圍巾?」


    「這個嘛……」陳奶奶笑咪咪瞅著他。「你學過編織嗎?」


    「沒有,不過學費貴一點沒關係,我需要很快學會。」


    奶奶們驚唿——


    「都沒學過就要學麻花針啊?」


    「你以為編織那麽容易啊?」


    「你不要太好笑了噢——」


    這群老奶奶可得意了,彷佛她們會的是什麽太陽馬戲團的獨門密技。


    受不了,杜謹明忍住性子,「到底要學多久才會?」


    老奶奶嗬嗬笑。「你要是堅持要織麻花針……我讓你先用一些便宜的壓克力棉練習練習,反正一開始都是拆拆織織的,而且要先拿大號針練習,這個大號針噢,針目比較明顯,如果堅持要織得一模一樣,那你好辛苦了咧……」


    意思是很艱難嗎?「我現在立刻學,晚上十點前可以學會吧?」一整天夠了吧?


    哇哈哈哈哈哈哈,老奶奶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一位老奶奶哈哈笑地說:「唉呦,我看你要學會很難溜,你付我錢我幫你打,保證一模一樣!」


    「不行。」杜謹明堅持。「我要自己來。我要一對一個別指導,這樣學一整天不可能學不會。」


    「三天還勉強咧。」陳奶奶嗬嗬笑,摘下老花眼鏡,湊近,踮起腳尖瞅著杜謹明,笑咪咪的。「因為你是帥哥,我給你特訓噢,你天大的福利咧。」


    哇哈哈哈哈哈——老奶奶們又笑得亂七八糟了欸,真的是太歡樂了噢。


    她們拉杜謹明過去坐下,把他當成天上掉下來的禮物,有這麽養眼的同學噢,這群老奶奶們好興奮喔。有的趁給他毛線時順便掐掐他結實的手臂,有的送上茶水時順便摸幾下他的臉,有的幾乎整個人貼過來教他怎麽看針織圖,順便聞一下性格男的費洛蒙啊……


    杜謹明就這樣尷尬地淪陷在一群老女人間,雙手拿著可笑的粉紅色細細的麻花針,有誤入虎口的恐怖感,但為了汪樹櫻,他色相賣盡,自尊拋棄,他拚了。


    晚上,杜謹明頭昏腦脹地離開編織店,他繞過去順便看看道館,他驚訝地看見道館外貼了結束營業的告示,裏麵空蕩蕩的沒人在練習。


    推門進去,在走道底的辦公室裏,杜謹明看到師父在練毛筆字。


    師父看到他,冷淡地又低頭繼續寫字,「來幹麽?這裏不歡迎你。」


    「是因為錢嗎?結束營業?」上迴他被師父趕走太生氣了,迴去後立刻暫停年底就要撥給道館的讚助款項,可是,就這樣道館有窘迫到必須立刻關閉?


    老師父嗬嗬笑。「錢真是重要啊,托金主的福,本道館終於壽終正寢。」他看杜謹明一眼。「還站著幹麽?享受你的勝利嗎?看到自己這麽有影響力,很過癮吧?」


    杜謹明想到那些靠在道館教學生活的師兄們,他們何去何從?還有那些常來這裏上課熱愛武術跟搏擊的學員們……過去這裏充滿熱情的練習聲,師兄弟們開著玩笑每天都很熱鬧,現在空蕩蕩的,講話都聽得到迴音,隻有師父一個人弧伶伶地。


    謹明心頭一緊,是啊,他真是了不起,他懲罰了對他不爽的人,給他們好看,可是,這勝利為他贏來的,是站在師父麵前的難堪跟內疚。


    「這個——」杜謹明拿出支票,立刻開出一百萬的麵額,「明年度的讚助,把師兄弟找迴來,不需要結束道館。」


    「你想收迴就收迴,想給就給,傷了大家的感情,人都跑了,又要我把人找迴來,世上的事有這麽好辦的?都憑你的高興?」


    師父看著放在紙上的支票,提著毛筆,在支票上打了大叉叉。


    「不是什麽事做了之後,都可以挽迴,特別是傷了人心這件事。我這裏沒人需要你的幫助,再說,我老了,早就想收掉道館。你以為我開著道館很輕鬆嗎?我早想退休了,你快走,不要壞了我的興致,沒看到我很高興的在練字?現在我沒有事煩惱,也不用看誰的臉色了,多逍遙——」


    「你收下吧,師父。」杜謹明放低姿態,師父剛說的——「不是什麽事做了之後,都可以挽迴,特別是傷了人心這件事。」這話讓杜謹明聽著,很不安。他也傷了汪樹櫻的心,他正想著挽迴,他不能失敗。現在,他也想挽迴師父的心。


    他低聲下氣地說:「我錯了……師父,對不起。」他認錯。


    老師父愣住,不敢相信那個高傲冷漠的家夥會道歉?


    杜謹明誠心誠意,深深鞠躬。「請收下我的好意,拜托您。」


    老師父放下毛筆,站起來,很激動地看著杜謹明。「欸,你、真的是你?你怎麽——怎麽忽然這麽——哎,師父也不是真的跟你嘔氣,我是——哈哈哈哈哈……」老師父支支吾吾樂得話都說不清楚了,他抓住杜謹明肩膀,笑得合不攏嘴。「很好,這樣才對,唉,你終於像個正常人了。」


    「我重開支票——」杜謹明又拿出支票簿,被師父製止。


    「不需要,我是說真的,我想退休了,剛剛講那些話是故意要讓你內疚的。我啊,我年紀大了,早就想收掉道館,不想那麽累了。不過,哈哈哈……」老師父很高興。「你的心意,我算收下了。看到你這轉變啊,我很高興。來,你坐,坐下來,陪我吃一碗泡麵再走,我正好餓了,統一肉燥麵好不好?這個我最愛吃,你等等,我馬上煮,打個蛋花下去那個味道真是——」


    老人家忙去了,他很快把香噴噴的肉燥麵端過來。


    杜謹明接過湯鍋,幫著放在茶幾上。


    道館的人都知道,老師父很養生,可就是戒不掉這一牌的泡麵,他獨鍾「統一肉燥麵」這一味。老師父說過,他以前念書窮,吃一碗統一肉燥泡麵,打個蛋花,就是非常幸福的一餐了。


    這,是老師父的家常菜吧?杜謹明想著。他平時也對泡麵敬而遠之,但這次,他乖乖陪師父吃,老人家高興得直衝著他笑。


    「謹明啊,這是我們師徒第一次一起吃晚餐欸。雖然不知道最近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不過你這樣好極了,這才對,這樣才對啊——」


    杜謹明聽著,也笑了。他看老師父吃到嘴油油,抽了麵紙幫師父抹去嘴角油漬,師徒倆相視而笑。是啊,是這種溫暖,杜謹明終於又體會到了,這是人跟人之間正常的應該要有的互動。


    人與人,真誠地敞開心扉,互相關懷,情感的交流,是這麽溫馨的事,他現在重新體會到了,他不再是忙著防備別人,穿上厚重盔甲,隻想冷眼看別人生活,嘲笑人們感情的那個笨蛋。


    他看師父開心,自己也覺得歡喜。他有了好的轉變嗎?


    是啊,在他身上確實發生了一些美好的事。


    杜謹明低頭,微笑著,又有點心酸。


    樹櫻,我好想你。


    在這美好的氣氛中,他更加懷念汪樹櫻在身邊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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