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還是張大姑先找上了張靜北,她時間排的緊,趕趕湊湊的能在這邊停留的時間也就這幾日,又說張靜北昨日那般急匆匆要和自己見麵,就想著先見他一麵再迴杏楊鎮也好。


    老實說,接到張大姑說她已經等在校門外,開車來接他們的時候,張靜北真是大大鬆了一口氣兒,昨晚那茬兒剛過,他這會兒還扶著腰要死不活呢,隔天再讓他坐著那輛‘痕跡斑斑’的車去見他大姑,張靜北隻歎自己臉皮還沒修煉到家。


    好在白天課不重,張靜北在教室裏補了三節課的覺,又迴宿舍好好泡了一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放了精油修養片刻,到了晚上見張大姑的時候總算完完整整沒露出什麽馬腳,說起這個張靜北就煩,明知道要和張大姑見麵李博陽還如此不知收斂,真是頭疼死他了,成心要鬧他不高興。


    一路走到大門口,張靜北還一直跟李博陽鬧別扭,好吧……是他自己一個人在那兒使小性子,臨出門還撲到他身上踹了他一腳,這會兒還板著臉不高興呢。李博陽被他揪著鼻子再三告誡,在別人麵前收斂點,太過親密的動作最好不要做,如果他倆還想有以後的話。


    他也曾經設想過如果張大姑得知了他倆的關係會是什麽反應?問及此,李博陽給出了他的答案,這女人絕對會在張大山和張媽媽察覺之前就先用手段分開他倆,隻要他倆還不想跟家裏人撕破臉,難免要被牽著鼻子走。何況他和李博陽的根基本就不穩,就是以後想要各自獨立成就自己的事業,那也不是現在。


    當然,張靜北也不是沒想過近些年來一直在國外發展的張大姑會多少被國外的氣氛影響,說不定她就對他和李博陽的事情網開一麵呢?也不是沒可能。但是張靜北和李博陽都是家中獨子,莫說李彤以後是否還要嫁人生子,李博陽對於她的意義總歸是不同,而張靜北又何嚐不是?幾代單傳,不論如何張大姑都不會允許張家的香火就這麽斷在他手上,她太明白一個家庭或者一個家族沒有男丁支撐起來的艱難了。


    這些想法張靜北在他的腦海裏轉了又轉,最終也隻是歎口氣兒將它藏得更深罷了,感情的事兒旁人無法理解,但他卻無法不顧及家人的感受,不到最後沒法迴頭的時候,他總還是想著他和李博陽還能有個好結果的。


    在遠遠看見張大姑的身影後,張靜北垂下眼瞼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兒,又抬眼看了眼旁邊的李博陽,見他因為自己剛才再三的告誡緊緊抿起的唇,彎唇好笑地眯了下眼,小聲討好地哄他,明天咱們一起去吃雞公煲,聽說南路小街那邊新開張一家,挺熱鬧的,餘子茂和老板娘熟,說不定還能讓給打打折便宜點呢?


    李博陽一聽這茬兒就擰起了眉,扭臉反問他,不是就咱倆去?


    不等張靜北再解釋,又道,餘子茂說好吃的不一定合你口味,再說衛不衛生還另說,你忘了你上次吃壞肚子的事兒了?


    諂媚不成反被嘮叨,張靜北皺著鼻子冷哼一聲,瞪著眼看李博陽,那你到底是去不去嘛?我又沒說要帶餘子茂去,都說最喜歡你了,老吃他醋幹嘛?


    ……賈家那兩兄弟就夠他折騰的了。最後這句想著李博陽會不高興,張靜北到底還是沒說出口。


    李博陽也瞪他,若不是某個晚上張靜北死揪著餘子茂的事兒瞎琢磨,大半夜的說啥不好,非要在床上滾來滾去的時候提起餘子茂的名字,這不招人恨是什麽?


    張靜北暗惱自己一時口誤,解釋多遍這人就是不信,昨晚上纏著自己不知問了多少遍這事兒,問他是不是對餘子茂有心思?


    有啥心思?有個屁的心思,就餘子茂那慫貨,小時候就為能和他做朋友就敢哭鼻子的人,哼……惱得他抬腳就要將人踹下床,若不是李博陽架勢十足,利器穩穩地占領洞裏的地盤,一番興風作浪下,攪的他除了咬著李博陽肩胛骨一個勁兒哼哼唧唧流眼淚之外,實在沒精力再整其他幺蛾子,不然這事兒還真就沒完了他。


    不過,說再多張靜北也不能拿他怎樣,見人仍舊固執地瞪著自己,張靜北看看四周,趁人沒注意小心牽住李博陽的手,輕輕撓撓他手心,衝他討好地笑,聲音軟軟拖長音地,一如小時哄他時候的模樣,好啦好啦,我最喜歡你了,李博陽你別老說我不喜歡你,要不喜歡你,你說老子能這麽乖乖地給你摁牆上、操,嗯?說到最後他是咬牙切齒,這會兒他後腰上還留著兩個大大的巴掌印呢。


    大概李博陽眼裏的張靜北是永遠長不大的,哪怕這會兒張靜北哄他的時候表情不耐得很,就連說出那句喜歡都是帶點敷衍的態度,瞧著真和小時候差太多了……但是這又如何呢?


    我知道北北喜歡我,我也喜歡北北。


    李博陽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一派堅定,他那樣坦然的說著,神色間洋溢著自信的風采,當然,如果他的眼神不是那麽曖昧留戀在他腰間以下部位掃過的話兒。


    張靜北翻了個白眼,但是十指緊扣的溫暖卻是讓他想起自己和李博陽這麽多年的相依相伴,默然想著李博陽口中的‘知道’,想著他怎麽能忍受李博陽那樣用力的深、入他的身體,忍受他將自己全身上下都侵染上他的氣息,由內而外的充滿他的氣味,由著他霸占著自己的身、自己的心?


    在李博陽看不見的地方,張靜北小心翼翼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小心髒安然完好地‘砰砰、砰砰’地跳動,不禁恍然……這才知道,原來自己以為的不那麽多,其實已經是許多許多,多的要滿溢出來了。


    ……嗯,我也最喜歡你了,李博陽。


    兩人還在負氣往前走,但是當他耳邊傳來這句輕輕、小小聲的話語時,李博陽還是忍不住猛地迴頭看向身旁的張靜北,太陽下的少年微低著頭,嘟著嘴有些懊惱又有些嬌氣地咕噥著,大概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李博陽看過去的時候張靜北還惱羞成怒般瞪了他一眼,抿起嘴,下秒卻是忍禁不俊地笑了起來,小梨渦深深,笑得一口糯糯的小米牙都露了出來,咧著嘴有些傻氣又可人疼。


    李博陽努力抿了抿嘴角,走了幾步還是沒忍住輕輕揚了起來,翹著唇角腳步都輕快許多,張靜北翻了個白眼,對於自己百般示好終於有所反應之後,停頓幾秒,才聽到李博陽故作平靜的聲音下別扭的期待,他說……


    明天一起去吃長貴樓,裏麵有道鬆鶴白菜和雲山鮭魚你一定會喜歡的。


    他輕輕說著,音調都是俏皮跳動的,狀似淡定,絲屢之間卻透著幾分愉悅和歡喜,張靜北靜靜看著,小心探著手摸了摸李博陽軟軟的耳垂,看他側臉看來的柔軟目光,眉眼彎彎地笑了下,說,好。


    李博陽也撓撓他手心,很想在自己麵前這般乖巧的孩子臉上親一口,想起這四周的喧鬧,忍了又忍,握著他的手更緊了,注意到旁人投過來的奇怪眼神,臉上的神色瞬時斂盡,恢複了之前的從容不迫來。


    張靜北眯著眼睛眺望著遠處的太陽,頗有些恍然地想著,其實李博陽才是最愛聽甜言蜜語的那個啊,這麽大個人了,還非讓他撒嬌不可,要你不幹,他就那樣沉默地看著你,讓他愛的也愛他的人心裏唿啦啦軟成一灘水,就此妥協。


    一路走到張大姑麵前,兩人總算又和好如初。


    大姑風采依舊,一見麵就給了張小北一個大大的熊抱,作為一隻十六七歲已被開發的學生狗,在被澎湃的波濤,萬般洶湧地包圍的同時,張靜北隻想捏著鼻子默默死去。


    媽的,再這麽下去老子遲早窒息而亡。


    幸虧李博陽適時出聲,禮貌地跟張大姑打了招唿,張靜北這才有了間隙兒從她懷裏脫離出來透透氣,不過這眼角一瞥,那副駕駛座上的人便一下印入他眼底……話說,這金發碧眼的老外是怎麽迴事兒?


    高眉闊眼,眼角開得挺寬,眉宇壓低,五官是極深刻的,一雙祖母綠貓眼晶亮幽深,惹得張靜北看了一眼又一眼。


    李博陽和張大姑簡單問候幾句,不動聲色間就往旁退了一步,恰恰擋住了張靜北的視線,兩人四目相視,一麵驚疑,一麵淡然。


    張大姑倒是豪爽,吆喝著讓兩個孩子趕緊上車,說是已經訂好了位子,大家一塊吃頓飯去。


    至於那男人,張大姑至多也隻介紹一句,這是我的生意合夥人,而那俊美得過於顯眼的外國大個子也隻是在迴頭衝著他們眯眼一笑,用著不倫不類的普通話介紹他的名字,他說他中文名叫大樹,參天大樹的大樹。


    張靜北挑眉,仰靠在後座上嗤嗤笑,迴過頭跟李博陽調侃道,這名字可真夠有咱華夏民族的特色的,夠樸實,夠精華,哈哈哈……


    李博陽無奈看他,那個外國男人‘大樹’亦是一臉茫然的笑。


    去的是附近有名的私房菜館,此處環境典雅清幽,門麵裝修偏古風,走的就是古香古色那一套,和李博陽剛才提起的長貴樓頗有些相似之處,不過兩者之間又有許多區別,大約就是上流客群和大眾客群的分別,麵眾量不可謂相差甚大。


    不過身邊帶著這麽個外國貨,進的竟然不是西洋餐廳,張靜北心裏暗暗稱奇,他家大姑可不是這麽不懂禮數的人.


    張大姑的手段自不用多說,張靜北不由多看了兩眼那個苦逼逼的‘大樹’,覺得這大樹確實夠‘樸實’,甭看張大姑點的那些菜都是些重口的辣菜,這從一開始就吃的滿臉大汗,明明不會吃辣還一聲不敢吭的男人,隻能繼續苦了吧唧地啃著他的辣椒,看著被特別照顧的兩個小輩笑眯眯地喝著溫補的雞湯和各類素菜和肉食。


    大概是男人時不時瞟過來的眼神太過熱烈,就連一直都吃得很專注的張大姑都不得不抬頭看了他一眼,問他,是不是不好吃?


    ‘大樹’眼淚汪汪地看著她,吸了吸他高挺的羨慕死人的鼻子,想了想,想了又想,大概是真的沒法想了,隻好懨懨地搖頭,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用他那蹩腳的語調極力否認著,說了幾句頗覺艱難,擰著眉頭想了半天也不知下句該怎麽接著說,扁著嘴隻好哭喪著臉繼續埋頭苦吃。


    張靜北大樂,突然有些明白這人能夠被張大姑帶在身邊的原因,這人可真是夠憨、夠笨、夠老實的呀,一看就沒什麽威脅力。


    對於張大姑這種控製欲強,野心勃勃的生意陰謀家,大概……也隻有這種看起來攻擊性不強,實力不足以威脅並踩到張大姑敏感的底線上的男人能夠接近得了她了。


    哪怕張大姑一句話不說,張靜北還是不由多關注了旁邊的這個男人,她口中那個稱之為‘合作夥伴’的男人。


    晚飯吃得痛快,張靜北被張大姑很是憐愛地多‘喂’了兩碗湯,後麵又吃了拉拉雜雜的東西,坐了一會兒沒憋住,放下筷子跟還在和張大姑溫聲討教生意經的李博陽說一聲就跑廁所去了。


    對麵的外國大高個頓了下,等了幾分鍾也跟著去了。


    張靜北眯著眼看尾隨額而來的大高個,這個外國男人的身高很好,以他現在的身高還要仰頭仰到脖子酸,襯衫褲子加皮帶,還有手上戴著的那塊瑞士名牌手表,張靜北毫不客氣地將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心裏狠狠摁個戳,毫無疑問,這個看起來人模狗樣的男人絕逼是個金大腿,含金量百分百,比大象腿還粗的那種,也不知道張大姑哪弄來的?


    ‘大樹’說話很直,帶有外國人特有的直來直去的特性和爽快,這次他還是自我介紹,不過台詞稍微換了換。


    他說,我是你大姑的床伴、兼現任追求者……之一。


    ………


    張靜北默了一瞬,仰臉就衝人嗬嗬了。


    感謝天朝民族的文化,嗬嗬二字盡顯精髓啊!


    所以呢?你現在是怎樣?張靜北慢條斯理將露在褲子外的‘張小北’抖了抖,還用紙巾擦了擦,才慢吞吞放迴褲子裏麵,他對著這看似憨厚實則精明狡猾的男人挑挑眉。


    嘁,張靜北眯眼就對著人不客氣地一頓嗤笑,眼角微眯嘴邊的笑容一下拉直扯長了變淡、變冷,一張與張大姑同樣濃墨驚豔的五官再看去已是滿帶嘲諷,我還沒問你誰呢?家住哪兒,多少歲了,結過婚沒?結過婚的不準來找我家大姑,她可不給養你家破孩子!家裏幾口人啊,高堂還在嗎?兄弟幾個,兄嫂弟媳可好相處,誒,誒誒,不會有私生子啥的吧?那可不行,我大姑可不能受著委屈!


    圍著那外國貨又打量一通,戳著他硬硬結實的胸口,嘖嘖幾聲,像是剛想到似的,眼睛一眯,眼角縫兒都要夾出個蒼蠅來,他衝著這大高個一頓懷疑,躊躇半天,才小心翼翼問了句,誒,你身體應該沒毛病吧?我聽說老外可豪放了,跟了我大姑你要敢跟別的男人……咳,或者女人亂搞,要弄出毛病來可咋好?別看著高壯,真正上場就不頂用了吧?唔,那也不對,要這樣,大姑就該扔了你換人了……


    張靜北摸著下巴想來想去,都覺得這大高個不是個好人選。


    他想得入神,突然胸前的衣服被用力撩起一個角,張靜北一時不察,低頭一看就將自己肚皮上的那一大撮密密麻麻地有些嚇人的紅印子給印入眼底,心裏不由一驚,立時就看見了對麵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你、你和外麵的那個小孩是情、情侶?


    男人說話還是怪聲怪調頗為僵硬,但是一字一句顯然說得用心、清晰,他看著張靜北的眼睛,頓了下,似在醞釀下一句,所以他的話語一直簡單直接,想了下,他接著說,我和她,一樣,和你們一樣……


    現、現在不行,以後可以。他說話還不流利,語調也怪,但是表達的意思很清晰,最後他說了一句很讓張靜北動心的話兒,他指指他自己,又指指張靜北,兩手一拍,字正腔圓兩個字,幫忙。


    互相幫忙。


    張靜北原地不動,並不接他的話兒繼續說,隻是歪著腦袋對他笑了下,栓好褲腰帶,神情自然地洗了手出門去了。


    他在想一件事,想著這次張大姑為什麽要帶著這個大高個迴來?或者是有什麽原因使她低頭妥協、並允許了這個大高個的追隨和同行?


    或許,他可以從鄭荀方麵入入手?沉吟半晌,張靜北的思緒一下又轉到來時見麵李博陽波瀾不驚的表情,心中歎氣,或許他幹脆地直接去跟李博陽問會比較好?


    不過,就如張大姑之前對鄭荀所說,她不缺男人,更不缺床板,和鄭荀離婚這麽多年,床伴換了不知凡幾?其中不乏有優秀之輩。能從這麽多的男床伴中脫穎而出,並頂著堂堂正正的‘合夥人’的稱謂出現,能看得出來,‘大樹’勢在必得。


    思及此,從家常談話中已經得到了他所有想要了解的信息之後的張靜北,對那個裝傻賣萌假天真的外國貨頗為意味深遠地笑了一下,眨眨眼,老兄,任重而道遠啊!!!


    作者有話要說:


    總覺得腦洞越開越大,大缸君一去不複返的悲壯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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