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魯昕並不是個沉不住氣的,能在賈高林的眼皮子底下討生活的人,還有什麽忍不得的。


    隻是離了賈家在杏楊鎮的這幾年的快活日子,到底讓他疏了往日做小伏低的謹慎,且他也是摸到了幾分張靜北的脾氣,知道這人也就性子乖戾了些,隻要不觸及他的底線,其實張靜北還是挺好說話的人。


    在這裏,不得不說一下賈家的環境背景。賈高林的父母是利益聯姻,平時各自玩各自的,除了共同培養的繼承人他們的兒子賈高林外,兩人可算是相敬如賓卻沒有什麽真正的夫妻情感,隻要不損害兩家的利益和賈高林作為賈家繼承人的根本,即便是後來有了賈魯昕這個不怎麽光彩的存在,賈夫人的態度亦是不以為然到輕慢無視的地步。


    對於賈魯昕來說,在賈家,他能吃飽穿暖,但是再多的卻是奢求,自他被接進賈家開始,他就明白自己在賈家這種可有可無的地位,除了他自己,賈魯昕再沒有任何。


    而被賈氏夫婦從小教養成的賈高林,在某些方麵和這兩夫妻自然是一脈相承,對於賈魯昕,賈高林的反應淡淡,說不上關心也說不上厭惡,隻比陌生人多那麽幾分熟悉,這還是賈魯昕多番努力爭取之後的結果。


    後來到了杏楊鎮,雖然不知自己為何要寄住到餘家去,但是餘父餘母都是性情極好的人,又有餘子茂這樣古靈精怪又淘氣的孩子一起做伴,說來這是他人生以來過得最開心的幾年。


    在這裏,他隻是一個小輩,一個能夠得以被長輩輕聲訓斥、教導,還有關懷的孩子,加之餘子茂的性子活潑又是愛玩的年紀,兩人相處起來雖有摩擦卻也還算融洽,拘謹了多年的性子一旦鬆了繩子,再想套上韁繩就顯得格外難適了。


    會和張靜北那樣肆無忌憚的打鬧在一起,這又何嚐不是他放縱自己,沉溺在這杏楊鎮的人所特有的濃鬱人情裏,這裏讓他感覺溫暖。


    明知賈高林最近往餘家跑的次數越來越多,但是賈魯昕猶豫再三,還是收拾東西顛顛地跑來了。


    見到賈高林,賈魯昕心裏有些發怯,偏偏張靜北就跟無視了那人似的,見著他就嘻嘻哈哈地衝他鬧,心情微緩之餘不禁有些莞爾。


    賈魯昕禮貌地和餘媽媽打招唿,拎著一袋子禮品就進來了,暗暗吐口氣兒,告訴自己不能怯步,在心裏打足了氣才勉強做到姿態坦然地麵對賈高林,以往的小心思他是從來不在張靜北這些人麵前掩飾的,但是對著賈高林,他不得不收斂幾分。


    頂著賈高林冷漠的眼神尋了個椅子在餘子茂身旁坐下,賈魯昕很努力地忽視那如針芒在背的目光,對著餘子茂揚起一抹溫和的笑容,白淨的小臉陽光明媚。


    張靜北和餘子茂同時皺皺鼻子,這死孩子,就會使這招,真是,真是……怎麽看都討厭不起來。


    人和人的情感太過於複雜,但是遲鈍如餘子茂,對賈魯昕於自己那小心翼翼的愛護之情卻並不是毫無知覺,雖然他對這種愛護和親近之由有些不太理解,但是對於一個願意都自己好的人,他是怎麽也討厭不起來的,也因此,護短如張靜北才會對賈魯昕那略顯過火的神經質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多有包容。


    屋裏的暖氣很足,不過賈魯昕的手腳始終都冰涼涼的沒什麽溫度,他是坐在餘子茂旁邊的,一次摸牌的間隙無意中碰到他的指尖,登時被他泛冷的溫度給驚得頭皮一涼,餘子茂難忍不悅地看他,死死盯了兩秒,才略帶抱怨地起身給他倒了杯熱開水,一把塞進他手裏,眉頭皺的緊緊的,又不是小孩子,怎麽連照顧自己都不會,嘖!


    張靜北拿了一手的臭牌,正擰著眉琢磨怎麽才能反敗為勝呢,一聽餘子茂這小聲嘀咕,眼皮一撩就瞟了眼餘子茂左邊的賈魯昕,看他神情怔怔,撇撇嘴又看向餘子茂右邊的賈高林,眸色深沉,唇線抿得直直地,顯然餘子茂對賈魯昕的親近讓他不太高興了。


    嘁,餘小茂這是倒了哪門子黴,怎麽惹上這兩兄弟?張靜北抿抿嘴,趁著那幾個還在暗較勁兒,扭頭偷偷摸了李博陽的幾張牌給換了,從一至十都給換了個溜順之後,才拍著桌子嗷嗷亂叫,開始了啊,快點快點,磨嘰啥呢,今兒個爺我大殺四方,通通給大爺我上繳壓歲錢,哈哈……


    這臭不要臉的……!!!


    餘子茂關顧著糾結那兩兄弟的暗波洶湧去了,一時也沒想到張靜北當著大家夥的麵還能幹出這狸貓換太子的事兒,摸著牌很是費了些神,倒是剛才一心二用的賈高林不輕不重瞟了眼張靜北,見人壓根沒當迴事兒般該咋樣還咋樣,半點沒不好意思地大包大攬將那一堆紅票子給摟了迴去,不禁嘴角抽抽,很是無語了一番。


    五個人玩牌玩到半夜一點多,後半夜基本是李博陽和賈高林在較勁兒,張靜北玩累了就摸著手機玩遊戲,一手塞了塊切好的蘋果進嘴裏,時不時地也給李博陽喂一塊,神情慵懶動作嫻熟地讓人連說一聲膩歪都多餘。


    餘子茂殺得興起,還有半途退了出來給他當軍師的賈魯昕,在這三人激烈廝殺中,竟也占了不上不下的位置,可把他給樂得,隻有賈魯昕在一旁看著心緒頗雜,怕在場的幾個小人精察覺,忙垂下眼皮斂了眼底的深沉。


    張靜北偶爾也會分些心神探頭去看三人廝殺的戰況,大多時候,他則在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賈魯昕和賈高林兩兄弟,他一早就察覺到這兩人的怪異情緒,隻是平時忽略太多,倒是從不曾專心細察過,這會兒再看,倒是看出了許多矛盾之處。


    先且不說賈魯昕的問題,單提這賈高林,張靜北對他的印象一直停留在上輩子他和餘子茂一同走在一起時的情景,說是融洽,卻更多的是餘子茂被壓製住的成份多些,隻是他上輩子原就瑣事繁多,和餘子茂也不如這輩子親近,乍一眼看過去隻當他兩走一起也沒什麽不對,畢竟他都能和鄭雲賢糾纏在一塊,又和李博陽牽扯不清了,還有何顏麵去議論他人之事,就這點來說,張大山的教育還是很成功的。


    人欲知恥,方能自尊。


    張靜北覺得自己臭不要臉的時候居多,但是總體來說還算是深明大義,你瞧,他對餘子茂都事兒就很開明嘛,就算自家兒子……啊不,是發小,被個男人看上了他也沒覺得有啥大驚小怪,有上輩子作前例還有他本人親身證明,男男之事還真不是旁人幾句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的。


    就賈高林這事兒來說,上輩子他和餘子茂的前因後果他不清楚,這輩子賈高林是什麽時候開始注意到餘子茂的,張靜北也是無從說起,但是就事論事而言,賈高林若真得到餘子茂之後的後續,張靜北卻是很認真的想過。


    子嗣問題先且不提,總歸賈家並不隻有一個賈高林在,賈父賈母尚且年輕力壯,這不還有個賈魯昕在呢嘛,死活也不至於斷子絕孫了去,但是餘子茂就不同了,餘家就他那麽一個男丁,讓他跟男人搞一塊去,餘媽媽絕對會拎著把菜刀跟你魚死網破,同歸於盡。


    首先,餘家這裏就過不去。


    上輩子怎麽解決的張靜北大概也能摸到幾分因由,大抵還是餘家這邊勢弱,即便後來借勢起複,但是到了賈家麵前便有些抬不起頭來的感覺。先是賈家占著大義,一開始就壓了餘家一頭,到後來賈高林看上餘子茂,其中陰謀陽謀用心極深,等到餘子茂落了網,餘家再想做什麽就欠缺些許力度了,那才叫悔之晚矣。這和這輩子張鴻雁親自出手牽線搭橋可是大為不同的兩種局麵。


    公平往往隻存在於兩者都在同一水平線上的時候,而開頭往往預示了後續了結局,因果循環,自古如此。


    作為生意合作者,賈家這邊先失了底氣,賈高林再想圖謀餘子茂就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不到運籌帷幄,一切皆在掌握之中的局麵,賈高林未必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結果,其中賈魯昕的作用不論,這時候餘子茂的態度就很能左右結局了。


    而如今賈高林在賈家還不至有前世那般舉足輕重的地步,餘家和餘子茂的態度如何還不算重要,若是賈魯昕再從中作梗一番,恐怕賈家那一對貌合神離、相敬如賓的兩夫妻會首先跳出來發難,他們培養了這麽一個優秀又合格的繼承人,可不是專門讓他來找男人的。


    思及此,張靜北停下手裏按著遊戲鍵的手指,撩起眼皮淡淡看了一眼猶在晃神的賈魯昕一眼,抿著嘴一下笑開了。


    人生不止,折騰不休,這男人與男人之間的事兒,可不是一句你情我願就能團圓的了的,何況就賈高林的現狀來說,他這算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呢。


    覺得自己想的遠了,張靜北琢磨著得空兒了還是要好好和餘子茂交流交流,省的他迴頭一個沒注意,就讓賈高林把他發小給拐跑了的,到時他去哪兒找個餘子茂給他餘阿姨去啊?


    由此及彼,張靜北不由有些發愁,說來,他的情景也不比餘子茂好多少,賈高林那還是萬裏長征第一步呢,要說發愁早著呢,他和李博陽可是該做的都做了,全身上下寄沒一處是對方沒摸過、親過、看過的,上了賊船也得看李博陽肯不肯啊?


    所以說,他這硬仗還不知有多少場要打呢?艾瑪,光是一想想,張靜北都決定牙梆子悶悶地疼。


    許是張靜北想事想的太過出神,摩挲著兩指一時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麽,他這思緒一停頓,那邊摸著牌打的認真的李博陽一下就察覺到抬起頭來,臉微側,輕聲問他,怎麽了?


    張靜北一抬眼,目光灼灼地盯著他棱角深刻的下巴出神了兩秒,眨眨眼,才略略迴神一般,眯眼笑著搖頭,事已至此,何必多想,順其自然吧。


    又過幾分鍾,一輪廝殺完畢,餘子茂果斷扔了紙牌讓賈魯昕給頂上,自個趿拉著拖鞋,拽著褲腰帶往隔壁衛生間跑,張靜北看了看他離開的方向,又默默看了看自己剛剛拿完水果,略顯黏糊的手指,在隨手揩在地毯上和去廁所洗淨之間猶豫兩秒,果斷起身跟著走了。


    餘子茂放完水剛出來,就碰上同樣跟著出來的張靜北,頓了下,在門口站定了等他,等到張靜北洗好手出來,摸著鼻子躊躇片刻,才慢吞吞跟在後麵問他,誒,張小北,你有空沒,咱們聊聊唄?


    張靜北歪過腦袋看他,凝視幾秒,又看看外麵肅冷的黑夜,點點頭。


    兩人去了走廊盡頭的一處陽台上,那裏是一處雜物室,平時很少有人會到那邊去,這會兒夜裏更是顯得寂靜。


    餘子茂的步子沉而緩慢,這說明他心裏藏著事兒,還不是一般的事兒,至少已經讓他不得不正視,並且開始憂心起來。


    餘子茂平時玩的最要好的除了趙寧寧就是張靜北,不過趙寧寧是女孩子,真要有事他第一個找的還是張靜北,因此這次開口他也隻是初初開始醞釀了下情緒,真到說起其實並沒有那麽難。


    說的還是賈家那兩兄弟。


    餘子茂覺得很奇怪,這種怪異感在平時還不察覺,到了賈高林和賈魯昕兩人真正麵對麵的時候,那種難以忽視的違和感讓他一次次突突地小心髒亂跳,帶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神秘感和緊張感,而更多則是危機感。


    我覺得魯昕和他哥很不對勁兒……真要說哪兒不對勁兒他也說不上來,但是夾在兩人中間越久,餘子茂那股怪異感和違和感卻越來越深,他摸著胸口有些表達不上來,隱隱覺得自己好像捉摸到什麽東西,仿似隔了一層紗般影影綽綽,隻差伸手一掀就能得知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張靜北攏了攏袖口,安靜地望著他,靜靜地等他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聽他說。


    我之前跟你說過的吧,最近魯昕對我是越來越怪了,說他是對我占有欲強吧,那我也能理解,畢竟他在賈家那地位擺著的,明眼人都知道他在那裏根本是無足輕重,我跟他一起認識這麽久了,心裏也不是不願意和他玩一起,就是平時多遷就著他也沒覺得什麽,但是到今天,我反倒覺得他像是在防著什麽……尤其是在他哥出現的時候,表麵上雖然看著沒什麽,但是那種針鋒相對……對,就是針鋒相對,我總覺得他們之間有什麽我不知道的……這種感覺讓我很不好受。


    …………


    餘子茂似乎是理清了些許思緒,斷斷續續地將心裏的想法整理、表達出來後,他有些期望地看著張小北,他總覺得賈氏兄弟會那樣針鋒相對,其中肯定與自己有關聯,但是他平素就不是會在這方麵用心的人,真去追究他還真說不清楚,至此,也隻能盼著張靜北能給他一個答案了。


    張靜北沉吟半晌,麵對發小那對亮晶晶的眸子,一時有些語塞。


    他能說什麽,說那大的老早打了你主意,說那小的也許也是對你打主意的其中一員?張靜北可以很肯定地說,此時此刻還沒成長成上輩子那樣圓滑世故的餘子茂,恐怕壓根就沒長那根‘男男之情’的筋,就是男女之情他也是七竅通了六竅---一竅不通。


    張靜北頭疼地揉揉太陽穴,想了想,才道,你別多想,賈魯昕和賈高林的事兒三言兩語一時也說不清楚,你別看賈魯昕老是陰陽怪氣的,到了賈高林麵前他比誰都識趣,兄弟當了這麽多年,哪怕不是一個媽生的,感情還是有的,人家兩兄弟再怎麽鬧騰也是他們賈家的事兒,跟你狗屁搭不上邊兒,餘小茂你就麻利地收了心別跟著搗亂就行,省的迴頭牽扯到那些糟七糟八的事情裏頭,到時你可別到我麵前哭鼻子……兩兄弟鬧騰,關你什麽事兒啊,你少自作多情了!


    餘子茂原先還懸著顆心呢,被張靜北這麽一說,他登時就不高興了,梗著脖子直嚷嚷,誰、誰自作多情了?老子是關心賈魯昕,懂嗎?這年頭,要找個跟老子一樣有情有義的爺們,那可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你可別臭美,你以為老子跟你說兩句掏心窩的話,你就能耐了,迴頭讓李博陽一收拾,張小北你可別哭到我這裏來,哼,誰自作多情,呸,呸呸!!!


    這臨時一打岔,餘子茂一下覺得丟臉了,雖然當場臉紅脖子粗地將話兒給頂了迴去,但是張靜北那句‘自作多情’很是上了餘大爺的臉麵,這不,話兒剛一撂下,這屁孩子也不糾結剛才的問題了,背著手就氣哼哼走了。


    倒是張靜北似有所悟的點點頭,很是肯定了自己剛才的那番言論,就是,賈家兩兄弟愛咋鬧咋鬧,關他和餘子茂什麽事兒啊?懶的理就是。


    那邊李博陽見人久去不迴,打了兩輪就坐不住了,找了個由頭就起身了,理由還是現成的,去廁所放水。


    五個人一下走了三個,屋內就剩賈高林和賈魯昕,兩兄弟對視幾秒,氣氛卻是就此冷了下來。


    先開口的是賈魯昕,他看著賈高林,口氣很堅定,哥,我不會讓你傷害子茂的。


    賈高林冷哼一聲,很是不屑,但更多的卻是信心滿滿,那意思顯然是---走著瞧。


    賈魯昕聞聲一頓,放在腿邊的手指慢慢收緊,麵上沉默卻固執,這就算是杠上了。


    …………


    賈高林和賈魯昕的暗波洶湧張靜北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反正他心裏認定了他的那番想法,心思一轉,快走兩步又將餘子茂給哄了迴來,等李博陽出來找他們的時候,張靜北已經和他約好了明天的行程,正說著呢,李博陽就來了。


    於是,在賈氏兄弟心中各有計劃,並打算好好接近餘子茂好拉近兩人之間的關係時,一大早,張靜北就帶著餘子茂跑他外公那裏去了,到時他倆跟著林外公往深山裏一跑………嘿,嘿嘿,嘿嘿嘿!!!


    作者有話要說:


    這文算是我寫得最精心也最隨意的一篇了,唔,大家看得高興就好,不拘這行文格式哈……


    最近天氣是越來越冷了,大家要注意身體,作者君近日才剛中招,嗓子一疼,緊跟著就開始咳嗽起來,成天蔫蔫的難受死,所以說,生病簡直太痛苦了,大家千萬別學我,寧可熱死也別凍著啊。


    這年頭,要風度也得顧著點溫度啊,聳肩。


    話說,天氣越冷,每天起來的點鍾也就跟著往後推了,要起來更文簡直痛苦死,宿舍網線不夠長,又沒裝wifi,想要將電腦挪到床上去,我果然在做夢= =。


    咳,如果有人天天叫我起床就好了,嘿嘿……


    明天是雙十一啊,作為一個空窗多年的單身狗,我表示……【略心酸~】


    嚶嚶嚶嚶~


    最後祝願大家能早日脫單哈,給你們送紅包喲到時。(*^__^*) 記得來報喜,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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