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靜北這兩輩子最討厭的人都是李博陽。


    從那個繁華的鋼鐵城市裏死去,再迴到這個溫暖的杏楊鎮的第一眼,張靜北看到的便是李博陽那張還很稚嫩的臉,當時他攥著拳頭就衝過去壓著人家一頓狠揍。


    “來人啊,老師,張小北又打人了……”隔壁班的牛二胖扯著嗓子就喊開了。


    張靜北下手狠,一爪子就抓破了李博陽的上眼皮,但是他也沒好到哪裏去,被人反身一踹就跌撞到地上去了。


    疼,全身都疼,後腦勺那麽一磕,張靜北整個腦袋都有些天旋地轉的,兩眼犯暈了還不忘惡狠狠瞪一眼那眼含冷冰盯著自己的男孩。


    李博陽抿著嘴冷冷迴看他,眼底掩埋著淡淡的茫然和厭煩。


    後來也不知怎地,張靜北就被送到一樓下麵的校醫務室去了,班主任匆忙忙打電話讓張媽媽過來接人。


    到底還是太衝動了些。


    其實張靜北被送到這校醫務室裏的時候他就醒了,當時不過是眩暈了一陣,並沒有多大事兒。他望著那白花花的牆板,房間裏充斥著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努力睜大眼,眼眶酸澀,後腦勺的腫塊還嘣嘣地疼,他覺得自己好像一直在做夢,但是現實給了他一巴掌,所以他終於醒了來。


    伸著那細瘦的小手揉了揉膝蓋上的酸麻,張靜北撐著半邊身子靠牆坐直,他其實到現在還是暈乎乎的有些搞不清今夕何夕。


    這杏楊鎮上單數張家和李家為宗族大戶,一是本係族人分支多,二是家財實力厚重,而本家的張靜北又是家裏的獨子,四代單傳,可想而知,他在家裏是多受榮寵。


    張靜北打小性子驕揚跋扈,張媽媽身子不好,早些年懷的孩子都保不住,這輩子也就張靜北這麽一個孩子,那是含著捧著還怕化了,除了大方麵的教育,很多時候她對自己的這個獨子都是縱容和溺愛的,張爸爸倒是想管,但有什麽辦法呢?打了不長記性,被罵了還敢叉著腰瞪眼,放到哪家都是個讓人頭疼的小魔王。


    就是這麽個無法無天的小混蛋,後來卻眼巴巴地看上了那個居心叵測,打從相識就開始謀算他的男人。如張靜北這樣驕傲的人,也有向愛情低頭的時候,為此將自己打落塵埃,卑微徹底。


    大概愛都有令人心生卑下的魔力,甚至在張靜北付出一切,努力想助那人走得更高更遠的時候,哪曾想自己卻反成了他的踏腳石,被憎惡、被怨毒、被踩踏在腳下,被當成交易品出賣給另外一個男人……


    說來,張靜北會那麽嫉恨李博陽,也有幾分被人當麵撕裂頗內心深藏的狼狽和不堪的原因,因為---與那人交易的男人就是李博陽。


    不敢想自己在被囚禁、被桎梏的那段日子,張靜北對李博陽最大的印象大概就是那雙冷靜漠然而具有侵略性的眼睛,野性的雄獸的氣息,攪得張靜北心神不寧之際莫名身亡。


    張靜北覺得頗為頭疼,他剛剛似乎有些情緒過於激動了,可是,他一點都不後悔。


    張媽媽來得很及時,出門拽著個包就騎著單車跑到學校裏來了。


    班主任去校醫務室去看了張靜北,看他乖乖地一聲不吭地伏在張媽媽的懷裏,抿著嘴問了幾句,還是將人請到了辦公室去。


    想當然,張靜北這樣的學生肯定是不受老師喜歡的,而李博陽就不同了,品學兼優,瞧著白淨乖巧的模樣也是懂禮貌的,何況今天才是第一天轉學過來就鬧了這樣大陣仗,這下子,班主任對張靜北的印象簡直差勁兒到了極點。


    張媽媽對自家兒子的脾性了解得很,雖然愛搗蛋,但是絕對不會沒緣由的就打人的,她對班主任老師的態度有些不滿,但是眼前蔫嗒嗒垂著頭的孩子才是她關注的重點。


    “北北,乖,你是不是哪裏還疼?剛才被打到哪了?告訴我媽媽,”張媽媽覺得自家兒子有些不對勁兒,要放到平時他早嚷嚷著鬧起來了,哪像現在乖得跟小綿羊似的。


    去到辦公室的時候,李博陽的媽媽李彤也過來了,張媽媽這一抬眼,兩人皆是一愣,繼而試探著問:


    “你是彤姐?”


    “林薇?”


    兩人麵上的不確定皆化為驚喜,張媽媽當下迎了上去,要不是懷裏還抱著個張靜北,恐怕就要好好擁抱一下,老故人敘敘舊了。


    看兩人認識,瞧著神情也不像是關係不好的模樣,班主任心裏倒是偷偷鬆了口氣兒。


    久別重逢,兩人自然有好多的話要說,再說張靜北和李博陽打架的事兒。


    嗨,小孩子嘛,打個架吵個嘴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沒事兒沒事兒,李彤和張媽媽一樣爽快,擺擺手,壓根就沒打算再去追究什麽責任和後續問題。


    張靜北趴在張媽媽的懷裏,趁著旁人沒注意,朝李博陽惡狠狠地呲牙,鼻子輕哼,很是不屑地又轉開眼睛。


    他倒是忘了,李博陽這個時間段正好是他轉學迴杏楊鎮的日子。


    要說起張媽媽和張爸爸以及李彤都是一個學校的同學,原本家族裏有意撮合張爸爸和李彤在一起,哪知張爸爸當時已經心係張媽媽,而李彤則和另外一個男人走到了一起,陰差陽錯下這媒也就這麽不了了之了。


    不過,相比起張媽媽婚後的平淡,李彤婚後的日子並不如想象中的那麽好,這事兒,張靜北也是後來從張媽媽嘴裏得知的。


    據說,李博陽的父親也是個家門顯赫的天之驕子,家裏三代從政,手握重權,人脈廣布,可謂前途無量,會看上同樣氣質出眾,外貌過人的李彤並不稀奇。隻是,這男人野心勃勃之餘還很博愛,換句話說就是花心,往時他便無所顧忌,和李彤結婚過更是毫不收斂,結婚不到兩年,李彤就挺著五個月大的肚子跟他離了婚,其中糾葛不足為外人道,但是憑著李彤的本事兒和她背後的家族背景,李博陽最後卻還是跟著李彤姓了母氏。


    第一次婚姻就此敗北而歸,迴去之後李彤很是被家裏人訓了一通,要說當時也是年輕氣盛氣忿不甘之下,這二十多歲的大姑娘竟然就敢抱著她那剛滿三個月的兒子直接離家出走了。


    至此,李博陽現在已有六歲,正是李彤事業得以再創巔峰,而李博陽也需要正式入學的年紀。


    都說冤家路窄,李博陽家隔著中間那五米寬的青石路,正對著張靜北家的院子。


    一路暢聊,兩個女人麵上帶笑,說起話來直接無視了兩個小孩眼神廝殺的激烈場景。


    張媽媽弓著腰哄著張靜北,柳眉彎彎笑得很歡,“北北,和彤姨還有博陽哥哥說再見,快……”


    細瘦的小身板被一推再推,張靜北也惱了,瞪著圓溜溜的大眼,重重哼了一聲,昂著小下巴驕傲地不得了,“下次再惹我,我跟你沒完。”


    李博陽簡直要被氣笑了,一張眼就撲上來撓人的到底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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