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子自然就是徐遠了,有些黑,五官周正,塊頭卻大,襯得高挑的拾丫頭,都顯得小巧了很多。


    情竇初開的小兒女,交頭接耳地,時不時對視一眼,又錯開眼睛,兀自笑得開心。


    他們身後的院子裏,徐娘子正在收拾著晾在小院中的東西,偶爾也會看一眼院子前坐著的小兒女,覺得欣慰極了。


    偶爾有貨郎和左鄰右裏匆匆而過,隔著牆還有小孩子玩鬧的聲音。


    不遠處,還傳來了戲音,不曉得是哪個班子哪個角兒在練聲。


    佟小鎖覺得這樣的場景很好看,便放慢了腳步,想要看個夠。


    她總是能在別人身上看見這種純真可愛的場景。


    真好。


    不過清兒顯然並不是很適應這種肉麻兮兮的場景,再看看佟小鎖溫柔的眼神,更看不懂了。


    他還記得佳客至還開張的時候,佟大小姐第一次來的時候,說市井百態也是戲。


    後來清兒琢磨出來,佟大小姐是真的很喜歡看人快快樂樂的樣子。


    清兒在心中琢磨的時候,徐遠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荷包,小心翼翼地從裏麵拿出了一對銀耳鐺。


    玉蘭花的樣子,樸素極了。


    “姐姐,這個是給你戴的,上麵沒有印記,別人看不出來的。”徐遠將東西推給拾丫頭。


    拾丫頭看著那對耳鐺,莫名出了會兒神,沒有接,而是抬手推了迴去。


    “我在府裏跟著夫人和小姐,從來不虧這些東西戴的,你何必花這個錢呢?”


    徐遠沒想到拾丫頭是這樣的反應,未免有些慌張。


    “你們府裏是你們府裏的,這個是我的……”他不會哄人,這話說出來,更覺得生硬了。


    拾丫頭忽然不高興了。


    “就不戴。”她扭開身子,背對著徐遠,也背向了佟小鎖一行人,使得沒人知道她的表情是什麽樣子。


    徐遠一手撓頭,一手還端著那個荷包,傻愣愣地又說了一句:“可我就是買給你戴的呀。”


    院子裏,徐娘子聽見這話,開口道:“小遠,好好說話。”


    倒是清兒聽見這話,一拍巴掌,突兀地插話進去:“完了完了,遠弟這媳婦要談不成了。”


    眾人都是一愣,看過來時,才發現佟小鎖遠遠地站在巷子口,正笑盈盈地看著他們呢。


    “東家,”拾丫頭頓時紅了臉,忙將身上披著襖子解下,推在徐遠的手中,自己則站起來,跑過來笑道,“東家要迴府了嗎?”


    “嗯,走走路,你聞我身上,還有酒氣嗎?”佟小鎖問她。


    拾丫頭呆了一下:“東家喝酒了?倒是沒聞出來,不過怎麽會喝酒了呢?”


    佟小鎖這才放了心。


    “別人喝的。”她笑著,又看向局促地站在那兒的徐遠。


    他的手裏,還捏著那個荷包,看見佟小鎖看過來,急忙點了點頭:“東家做完事情了?”


    佟小鎖迴以微笑,又問他:“方才我急著去說書攤,還沒問你們去冀州那一趟,查得如何了?”


    徐遠拱手道:“不是很順利,洛兒的父母沒了。”


    “哈?”佟小鎖沒理解這“沒了”是什麽意思。


    “死在迴冀州的路上了?”她邊問,邊邁步進了院子。


    徐娘子已經挑開了門簾,將佟小鎖往裏讓。


    “就是沒了,憑空就沒了,”徐遠覺得這話有些難解釋,“前天晚上還在客棧,第二天我和左三哥再尋,就尋不到了。更有趣的是,那客棧小二一口咬定,沒有那樣兩個住店的客人。”


    他說著,歉然道:“小的們差事沒做好,東家莫生氣。”


    佟小鎖怔住了,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很久,才問他:“有人跟著你們嗎?”


    “沒有,”徐遠搖搖頭,“左三哥說沒有的。”


    徐遠口中的“左三哥”是金四娘的人,佟小鎖隻在他們去冀州之前,見過一麵而已。


    就是那種真正的平平無奇的中年漢子,據說身份是個賣茶的行商,不過因為太普通的長相了,以至於過了一天晚上,佟小鎖就忘了這左三哥到底什麽模樣。


    金四娘的人都是所謂的老江湖,能從他們眼皮子底下讓人“沒了”的人,必定更本事一些。


    想來也是的,畢竟沒本事的人,也不會想著要殺安平公大小姐嘛。


    “那左三哥同你一起迴來了?”


    “三哥去了冀州,說到地方再查探一下,讓我先迴來和大小姐說。”徐遠答道。


    “我知道了,”佟小鎖已經笑了,“你們做得很不錯的,現在我更能確定,洛兒真是問題大大的。”


    徐遠更不好意思了,垂著頭。


    自己要是再有本事一點兒就好了。


    佟小鎖自顧自想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對徐娘子道:“嬸子,我要迴家了。”


    徐娘子連忙應聲,對徐遠道:“快去給東家套車。”


    在屋門口無聊坐著的清兒聽說,忙也跳起來道:“我幫你套車!”


    反而成了他扯著徐遠往後院去了。


    “大小姐莫怪他,這次的事情沒辦好,也是那孩子經事太少的緣故。”徐娘子捧了茶,對佟小鎖道。


    佟小鎖接了茶,笑道:“我沒怪他,他經事少,但左三哥卻不是,所以隻能說明,洛兒背後的人不簡單罷了。”


    徐娘子略微放了心,感慨道:“大小姐仁善。”


    佟小鎖喝了半杯茶,放下杯子笑道:“這哪裏算什麽仁善?常理罷了。”


    ……


    清兒和徐遠套車的時候,清兒湊在徐遠耳邊,絮絮叨叨了很久。


    徐遠聽罷,一皺眉頭,搖頭道:“我知道那人的,那人不好,你怎麽敢讓那人給大小姐做事?”


    清兒笑道:“那人哪兒不好了?隻要你給他足夠的錢,他就給你辦事,而且非常講誠信的,錢貨兩訖後,永遠不會出賣你,除了好色一點兒,貪杯一點兒,混賬一點兒,醜一點兒之外,很好的。”


    徐遠依舊搖頭:“大小姐是什麽人?怎麽能和那種人攪在一起?你別胡鬧。”


    清兒斜著眼睛看他:“他是什麽人?我又是什麽人?我比他強多少不成?”


    徐遠被他噎住了,半天才道:“你怎麽一樣?你很好呀。”


    清兒聽說,忙似模似樣抱拳笑道:“謝謝徐少爺看得起小的。”


    徐遠給了他一拳:“說正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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