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恕萬萬沒想到,佟昌言會說這麽一個要求,頓時臉色白了。


    登台唱戲?那真是將他的臉,放在地上踩了。


    “安平公不要欺人太甚!”他怒道,甚至沒有注意到佟小鎖嘲諷的笑意,隻是將袖中的手握著拳頭,忍著顫抖。


    意外的是,一旁的譽侯竟然一言不發,反而將目光落在佟小鎖身上,眼神意味深長的。


    佟昌言嘴角上挑,看了章三公子一眼。


    因著自除冠帽,所以頭發披散了下來,襯得那張雖然已經是中年,卻依舊好看的臉,都多了一份難言又莫名的脆弱。


    不過,脆弱是錯覺,安平公眼中流露出來的殺機,才是真。


    章恕雖然憤怒,卻也被佟昌言這一眼看得肝兒顫了一下。


    “是誰在幾時給了三公子錯覺,讓你覺得我是個講理的人?”


    佟昌言的聲音,冰冷之中,帶著極致的平靜:“我今天,便是欺你太甚,三公子敢如何?侯爺又能如何?”


    譽侯長歎了一口氣。


    罷了,今天這一招棋,算是徹底錯了。


    他正要說話,自影壁後麵,忽然傳來了一聲喝彩聲:“好個不講理的安平公。”


    薛贇穿著紅袍金獅子補服,繞過影壁,拍著手走了進來.


    眾人都是一驚,各有各的精彩,獨佟小鎖一人,從內心到表情,都平靜地毫無波瀾。


    終於將安平公拉下了水,這位九郡公怕是很得意吧。


    戲都要唱完了,他姍姍來遲地冒出來搶番。


    切。


    什麽破劇本,差評!


    佟小鎖在內心深處,恨恨地吐槽了一句。


    ……


    薛贇慢慢悠悠地走了進來,後麵還跟著四個人,那四個人又押著一個正在瑟瑟發抖、衣衫襤褸的人。


    佟昌言看見薛贇,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且複雜的光,依舊跪在那兒,拱手施禮道:“見過九郡公,臣戴罪之身,恕不能盡禮了。”


    譽侯也一拱手:“見過九郡公。”


    隻章恕站在那兒,垂目不動,和破罐子破摔了一樣。


    愛咋咋地吧,反正他們今天鬧了這麽一出戲,不就是為了陷害自己嗎?章恕在心中悲情萬丈地想著。


    倒是薛贇,既沒有生氣於章恕的不言,亦沒有對一公一侯多禮,甚至沒多看躲在門後,麵無表情看戲的佟小鎖一眼。


    他隻不過是恭恭敬敬、端端正正地對著章恕,長揖及地,道:


    “如今我這個賊頭來了,三公子又打算如何待我呢?”


    章恕避都不避,安然就受了九郡公這一禮。


    薛贇下禮之後,便沒有起身。


    畫麵一度靜止。


    “孽障!”旁邊的譽侯終於按耐不住,衝著章恕的膝蓋踢了一下。


    章恕撲通跪倒,卻梗著脖子,一言不發。


    譽侯現在很煩躁,要不是章恕是他的老來子,自己一直很心疼這個寶貝疙瘩,不舍得他受到半點兒創傷,否則依著他的性子,現在恐怕就要奪下佟昌言手中的寶劍,鬧著要殺死這孽障了。


    自己這老三,到底被自己寵壞了,不過經了這麽一點點稱不上打擊的打擊,就成了這樣子。


    不中用呀,不中用,還真不如佟昌言的這個女兒。


    不知道佟昌言這閨女,許了人家沒有。


    譽侯在心中,忽然就轉起了一個心思……


    隻不過,心思就是心思,縈繞在心中一小會兒,就被他壓在心底了。


    今兒折騰了這麽久,反倒是將安平公和九郡公,都給得罪了。


    這局勢對自己這一方,非常不利呀,可不敢再由著章恕胡鬧了。


    譽侯決定,務必要奪迴主動權。


    是以,他按著章恕的腦袋低下,口中對九郡公道:“若這不孝子有何得罪之處,還請郡公大人千萬莫要怪罪,老臣自當嚴加管教。”


    一直行著禮的薛贇聽見這話,終於直起了身子,嘲弄地一笑,躲開了譽侯的禮。


    “我這等人,哪裏配和譽侯說話?”他並不打算讓步,而是對章恕道,“我隻問三公子,今天當著帝京百姓的麵,抓我妹妹的丫頭,強搜我妹妹的馬車,是為了什麽?”


    章恕暗中憋著氣,但脖子被親爹壓著,臉上終於不得不露出示弱的神色。


    “迴郡公,隻是誤會罷了。”他不甘願地說道。


    “誤會?”薛贇冷冷一笑,對著身後道,“帶上來。”


    跟著他來的四個人,立刻將那個已經癱倒在地上的人,推在了前麵。


    “這個人,名叫賈散子,”薛贇指著那人道,“昔年送我去西疆的差役之中,有一個就是他的伯父。三公子這幾天和他所議論的,不就是我的身世嗎?”


    他微頓,慢悠悠地說道:“七個嬰兒入西疆,死得隻剩了我一個,誰敢說我就是皇室血脈呢?三公子打著的主意,不正是這個嗎?”


    章恕為之語塞。


    譽侯忙開口道:“郡公,不過謠傳之事,郡公豈可當真?如今郡公已經入了宗牒,自然血脈無疑。”


    “無疑嗎?”薛贇聽說,反問一聲,伸了個懶腰,將外麵的袍服脫掉,扔在了一側。


    佟小鎖在門後看見,他裏麵穿著的衣服,更覺好笑了。


    那不正是方才佟昌言要人去取的,京畿府衙門的囚衣嗎?


    果真是有備而來。


    看來你們不打算講理的人,所做的事情,都差不多嘛。


    薛贇將那身禮服認認真真地疊好,遞給了跟著他來的人,自己又撣了撣身上的囚衣,細心地將褶子都撫平了,方才道:


    “我今日來,本是請安平公大人做主,將這賈散子押解入宮,交給父皇……”薛贇一頓,語調黯然地改口道,“還請陛下聖裁此事。”


    佟昌言一臉肅穆地聽著薛贇的話,仿佛在聽什麽軍機要事一般。


    待聽罷他說的,佟昌言無奈言道:“隻如今,佟某亦是戴罪之人,如何還能做這事情?郡公大人,還是自行進宮吧”


    薛贇神色蕭索。


    “身份難清,小子又有何顏麵入宮請陛下裁決?那樣豈不是逼迫陛下?不若由人押了這賈散子入宮,讓皇帝聽了那些事情,自作定奪。小子素來敬仰公王為人,知道公王忠義,必不會坑害於我,豈料……”


    他說著,長歎了一聲:“時也命也,小子今日之冤屈,隻怕是無處訴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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