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瞬間,洛兒差點兒以為佟小鎖意有所指。


    但下一瞬間,佟小鎖就已經看向了金盤,笑道:“不信你問你金盤姐姐,她多久才能這麽本事了。”


    金盤忙伸出兩隻手的八根手指頭:“八年呢,我七歲的時候來這家裏,今年才能教你,真的要很久才能學好的。”


    洛兒略微放了心,垂頭道:“是,奴婢明白了,必定要好好學習。”


    佟小鎖笑得很高興:“這才對嘛,你是我做主留下的丫頭,學不好,豈不是我丟人。”


    洛兒本來已經放下的心,忽然又一次提了上來。


    這個大小姐,真的不是話中有話嗎?


    偏生金盤在一旁,也特別認真地點頭:“你是大小姐選的,是我教的,學不好,我也丟人的。”


    也許……真的沒有?


    洛兒覺得自己糊塗了。


    ……


    佟明夔迴家之後,並沒有給佟家帶來許多的變化。


    萱堂那邊依舊是冷冷淡淡的,荔華齋那邊依舊是不相往來。


    不過他們如何,是他們的事情,蕙心堂這邊高興極了,也就夠了。


    到了第三天的時候,佟昌言終於沐休迴家了。


    許久不見的兒子,如今長得高了一些,看起來也壯實了一點兒,聽談吐,更覺得穩重並成熟了一點點。


    至於那佟小鎖認為的“傻氣”,在佟昌言心目中,叫做“耿介”。


    “夔哥兒一貫心中明白,便好了。”就連蕭氏都是這麽說的。


    佟小鎖在心中拚命忍著笑。


    別人家都是“別人家的孩子好”,但在佟氏夫妻心目中,一直是“自己的孩子最好了”。


    雖然這夫妻之間,隔閡極大,但在許多方麵,這對夫妻的思維,真是驚人的一致。


    所以佟小鎖和他們相處的時間越久,越會覺得這樣的兩個人,偏生也敗在男人的三心二意之上,當真……


    有一些可惜。


    這種可惜的心情,投射在佟昌言身上,又讓她覺得,這位父親更可恨一些了。


    不過佟昌言不知女兒心中如何腹誹於他,還在問佟明夔那個姓陸的同窗。


    佟小鎖至此時方知道,弟弟那個傻氣的小同窗,名字叫做陸嘉。


    佟昌言撚著胡子,點頭道:“倒巧,我才剛聽國子監的範博士,說過這個陸小公子。”


    蕭氏難得迴應了一次佟昌言。


    “如此說,陸家這次,到底還是準備讓子侄出仕了?”她問他。


    佟昌言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二人目光一交流,就和說了一車話似的。


    “自然,選賢入朝,終歸是好事情。”佟昌言道。


    蕭氏不再看佟昌言,不過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是,陛下仁德。”便結束了這個話題。


    倒是佟昌言,很高興妻子今天與自己就一些事情做出了深入交流,樂嗬著對佟明夔道:“既然是你的同窗,又要住段日子,便請了過來,吃頓便飯吧。”


    佟明夔連忙應是,起身先往前麵去請陸嘉了。


    ……


    他這一走,這屋裏剩下的三個人,略微又尷尬了一些。


    佟昌言不敢再和妻子說話,反而問了幾句佟小鎖身體的話。


    佟小鎖一一答了,這才起身道:“我還是先迴去了吧。”


    佟昌言見狀,道:“無妨的,父母都在此處,並不十分要緊。”


    他確實不是很在意了,京城世宦人家,隻要不真個鬧出什麽醜事來,幾乎也都是不講究的。


    佟小鎖搖搖頭,將昨天在書房的事情,簡略說了一下,因說道:“我想著到底是江南士林中有些名氣的人家,許是講究嚴些,咱們也莫嚇到人才好。”


    佟昌言這才知道還有那事情,尋思片刻,才點頭道:“也罷了。”


    說著,又覺得怕委屈了她,忽而想起一件事情,問道:“昨日工部新製火槍已經得了,陛下賜給我十隻,我見你倒是蠻喜歡那東西的,給你一個拿著耍子,可好?”


    佟小鎖眼睛一亮。


    雖然此時的火槍使用起來有諸多不便,但是拿來嚇唬人,還是可以的嘛。


    況且既然是新製的,許是好用一些了呢?


    是以,她屈膝笑道:“是,如此,謝過父親了。”


    佟昌言美美地,覺得今天見到了兒子,和妻子有了深入交流,還與女兒找到了共同語言。


    真是愉快的一次沐休。


    就在佟昌言說火槍的時候,佟明夔已經帶著陸嘉到了蕙心堂院內,自然聽見了那句話。


    頓時,陸嘉眼睛都亮了。


    火槍呀,真好,真羨慕。


    他想著,正好看見佟小鎖自正屋出來了。


    二人第二次見了一麵,陸嘉依舊是避開了眼神,心中卻越來越羨慕了。


    不知道能不能和安平公說一說,讓他也看看新製的火槍呢?


    ……


    此刻正是中午時候,仆婦小廝們都去吃飯了,後院不過就是幾個當值的人看著,看見佟小鎖走過,個個縮頭縮腦,不敢管這位大小姐。


    是以,佟小鎖慢悠悠地,人就走進了後花園的楓林。


    如今的楓林,依舊是那般遭劫之後的敗落,就連後麵那個被賊兵攻破的牆,都尚未徹底修繕好,還要有人在外麵守著。


    佟小鎖繞著楓林轉了一圈,沒看見約定之人,反而看了滿眼的蕭索。


    她剛讀了一本詞集,此刻再一看這滿目的蕭索,竟然忍不住,特別想吟誦幾段“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的句子。


    隻是,還沒等她將一肚子的感慨發出來呢,忽然一個大腦袋從路邊竄了出來,笑道:“裝了這麽久的病,悶壞了吧?你還真能忍著。”


    佟小鎖嚇得差點兒尖叫起來,好容易才把喊聲壓在了嗓子裏。


    而子歸已經在叫了,不過一聲,就被塗小酒捂住了嘴巴。


    “是我是我。”塗小酒指著自己的鼻子,“我還幫過你呢,你幹什麽怕我?”


    要不是眼前的人頂著個郡公的名號,便是子規這樣好脾氣的丫頭,都要罵人的。


    佟小鎖拍了拍胸口,皺眉厲聲道:“郡公大人就這麽喜歡神出鬼沒的事情嗎?如此行事,真的當我們安平公府是城門?”


    塗小酒抖了一下,脫口而出:“你……好兇呀。”


    “滾!”佟小鎖幹脆地罵了一聲,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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