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小鎖心中吐槽得正歡,又聽一個女孩兒帶著憨氣的聲音不讚同道:


    “可是蕭姨姨說了,鎖妹妹如今好了呢。”


    倪四小姐呸了一聲:“隻你是個笨的,那個結巴若真的好了,怎麽今兒卻帶個上不得台麵的庶女來了?可見親生的還是個結巴,帶不出門。”


    稱唿蕭氏為“姨姨”的女孩子聽見這話,立刻不高興起來:


    “庶女又如何?以前玉兒和鳳鸞出來的時候,秋姐姐不也和人玩兒?還接了人的帕子,怎麽現在這樣嫌棄?況且蕭姨姨的品格,從不說假話的,她說鎖丫頭好了,就是好了。”


    倪四小姐沒詞兒了,頓時起了性子,啐了一口:


    “呸,就你這樣的蠢人,才喜歡和庶女、破落軍戶、臭窮酸們一起玩兒,我不睬你了。”


    說罷,跺腳轉身,由自家仆婦簇擁著上了一駕馬車,往帝京方向去了。


    被拋下的女孩子對著倪四小姐的背影兀自不高興,卻聽見她身後一輛車上,有婦人道:


    “你們幾個小姑娘,見了麵就要說個沒完了,今兒時候不早了,等過些日子你下了帖子,請到家中再玩兒吧。”


    女孩兒頓時轉怒為喜,由人攙扶著上了馬車,口中還在笑說:“娘,那我也要給鎖丫頭下帖子,她現在好了,不會不理我了。”


    婦人寵溺地說道:“你要請誰便請誰嘛,隻是她大病初愈,經不起你這樣聒噪。”


    “我才不聒噪呢。”女孩兒撒著嬌,胳膊撐在車窗上,貪戀地看著這帝京近郊的風景,直到又被婦人叫了兩聲,這才縮迴了頭,放下車簾。


    隻是放下車簾的瞬間,她的馬車與佟小鎖的馬車相錯而過。


    佟小鎖看見的,是一個同自己差不多年紀,長了一雙杏目,笑起來很活潑,神色卻又透著幾分憨意的小丫頭身上。


    隻是不過這一錯目,那股子頭疼的感覺,再次襲來。


    這次的頭疼,比以往更厲害,就好像是幻覺之中砍在女孩兒身上的那把刀,砍在了自己身上一樣。


    佟小鎖扶著額頭,不由“哎呦”了一聲。


    這次,連還在發呆的馮媽媽都被嚇到了。


    “小姐!”她和子規同時道。


    佟小鎖搖搖頭,擠出個笑容。


    “我沒事兒,”她看向子規,“方才那個為咱們說話的姑娘,是什麽人?”


    子規哪裏還顧得了這個,隻是道:“大小姐如今這頭疼的毛病,可怎麽是好呢?”


    馮媽媽聽見這話,忙問:“大小姐經常頭疼嗎?你這丫頭,如何不早說?”


    佟小鎖聽見馮媽媽嗔怪子規,急忙笑道:“不是大事的,隻是自從撞了頭之後,才偶爾添的毛病,已經好多了,媽媽不必擔心。”


    馮媽媽卻依舊提心吊膽地,歎氣道:“就算今日的事情,老奴可以暫時不給夫人說,但是大小姐這頭疼的毛病,可不行。”


    佟小鎖聽她如此說,便知道是她想通了,立刻笑道:“如此,多謝媽媽了。”


    馮媽媽歎了一口氣,搖搖頭,隻將無限心事藏在心底。


    ……


    “子規,那個姑娘究竟是誰?”佟小鎖再次撿起之前的話,問道。


    子規見她確實沒事兒了,這才放下心,答道:


    “那個是安陽侯府三房的二小姐,在孟家行七,閨名七珺,所以都喚她七姑娘。孟三夫人以前閨中的時候,和夫人就是金蘭交,如今偶爾也來咱們家,隻是小姐以前不大在這麵住著,所以不知道。”


    佟小鎖聽說是這層關係,更上了心,便笑道:“以前不愛說話,自然也不愛記人,確實不記得見過了。”


    子規一笑:“四五年前的事情了,那次是七小姐頭迴來咱們家,正好大小姐在蕙心堂給夫人請安,七小姐拉著您多說了兩句話,您就跑開了。”


    馮媽媽聽她說起舊事,連忙開口道:“如今小姐好了,那些事情還說什麽呢?”


    子規知道自己多言了,生怕佟小鎖生氣,便低下了頭。


    佟小鎖一笑:“原來我病著的時候,還有這種事兒?可是都忘了,過些日子她要是真給我下帖子,我得好好與她賠罪了。”


    子規和馮媽媽見她沒生氣,雙雙放了心。


    隻是佟小鎖心中,卻因為這個叫孟七珺的女孩子的幻覺,而憂心。


    安陽侯府的小姐,聽說話還是個活潑大方,心存善良的小姑娘,又怎麽會被人殺了?


    還是被曾在佟二老爺幻覺中出現的那位穀爺,殺掉的。


    這事情,越來越撲朔迷離了呀!


    ……


    且說這寧朝的帝京外城,是個特別規整的正方形,依著書上所說,規整地分毫不差。


    外城的東南西北四邊,每邊都有三個城門:一個正門,非重要日子、盛大節日不開,平日裏常開的是兩側的小門,合計十二個城門,均由城門郎,帶五百城門軍看守。


    城門郎有三十六人,分為九組,一年之內不定期輪換,分東南西北看守。


    如佟二老爺,如今駐守就是北邊的三個城門,俗稱北三門。


    城門郎雖然是從六品的武官,著實在帝京之中品階甚低,但是權責卻是極大。


    《寧律》規定,帝京進出均要記錄,皇親國戚、封疆大吏概莫能外,擅闖城門這罪名,重了說是事涉謀逆,輕了說也是不尊法度。


    剛過了二十二歲生日的戰憲,也是城門郎,如今看守的是南三門。


    而他的家,就在城南虎坊橋旁賃的一個帶兩間屋子的小院。


    作為帝京城門郎中最年輕的一個,戰憲深知盯著自己這差事的人不少,所以做起事來兢兢業業,半點兒不敢偷懶。


    今天是秋獵大事,進出都在南城門,所以戰憲更是小心謹慎,一直在城門上守到宵禁之前四城關門的時候,方才迴家。


    為了慶祝今日無事,戰憲還特意買了一提幹肉與一壇酒。


    隻是他剛到家門口,便有人自後麵拍了他的肩膀。


    迴頭看時,隻見塗小酒站在他的身後,臉上掛著笑意。


    戰憲嚇了一跳,忙將他讓進了屋子,關門點燈,才恭敬道:


    “末將戰憲見過九郡公,郡公怎個這時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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