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堂中群臣悉數入座,曹芳順手拿起了麵前案桌上那些零零散散的木牘與竹簡之中毛曾的那封絕筆信。


    低下頭來曹芳略微掃視了一眼其上的內容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得體的地方,這才開口向著下方坐著的百官說道:“想必諸位已經清楚今日所發生之事了!”


    “散騎常侍毛曾預圖勾結宮中宦官行不軌之事,經查處此人還曾經同王崖、徐烈二賊有過來往!”曹芳此時正用著一種莫名的語調,好似是在壓抑著心中的憤怒一般說出這句話。


    說完曹芳就朝著身旁站著的荀顗、韋誕兩人招了招手,吩咐兩人把從毛曾府上收集而來的罪狀轉交給下方的群臣。


    雖殿中群臣或多或少的都在來之前得到了消息,更有消息靈通者都知道毛曾是在洛陽宮歸來後才選擇的負罪自殺,且還是選擇了吞金而亡的方式。


    值得注意的是毛曾現在可不是畏罪自殺,而是負罪自殺,同樣是親手了解自己的性命,但短短的一字之差意思可是就大不相同了。


    而吞金這種發生也是前漢才開始在朝堂之中流傳起來的,所謂刑不上大夫,不與賢者犯法,其犯法,則在八議輕重,不在刑書。


    但若是大夫正要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礙於朝堂威嚴最多也是天子親自下詔賜其盤水加劍讓其自裁。


    當然了,上述的情況是犯官完全不懂意思天子才會這麽做。


    一般的情況下都是如同毛曾這般同天子來一場密切無比的交談後,幡然醒悟然後毅然決然的吞金自裁以謝天子。


    問題是這毛曾擔任的散騎常侍,可不是普通的小官、小吏那種角色,這可是天子近臣,位列兩千石、四品的散騎常侍。


    真說起來光毛曾這一人的舉動抵得上洛水河畔一小部分武衛營謀逆之舉了。


    蓋因其事情的嚴重性,這些曹芳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罪狀”也讓不少人捧在手上細細觀看企圖從中看出點什麽東西來。


    可惜的是,這些罪狀除了寥寥幾處關鍵的地方是曹芳為了達到一下不可告人的目的,特地命毛曾做過修改外,其他的可全都是真的罪狀。


    事實已經充分表明毛曾其實死的也不算特別冤枉的那種,根據曹芳所知,當初明帝托孤那件事,這毛曾或多或少也參與到了其中。


    至少,他也是個默認的從犯了,但相比於大部分人對於這些罪狀的查看,作為大魏廷尉的司馬岐更在意這罪狀的本身。


    那位負罪自殺的散騎常侍在臨死前的絕筆信內容也很簡單,就是拜托一下那些昔日好友照顧一下自己的妻妾兒女們。


    順便,也在最後表達了自己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的悔恨,第一眼看上去沒什麽問題,但看久了總有種讓人在看公文的感覺。


    從荀顗的手上接過那一片木牘,司馬岐看都沒有去看一眼,反而是直接起身對著曹芳行了一禮躬身問道:“臣先前並不知曉此事,卻不知,這些罪狀陛下又是從何處得來的?”


    “發生如此大事,陛下應當率先派人通知吾等才是,不可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覺得自己的語氣已經稍微有點無禮了,見到曹芳那突然皺起來的眉頭,司馬岐繼續補充了一句。


    有著司馬岐的提醒眾人也皆都反應過來了,來這之前也沒聽聞天子詔過司隸校尉與廷尉啊?


    就連洛陽令都未曾召見,那麽問題來了陛下又是從何得知毛曾企圖謀逆,甚至就連罪狀都收集過來的呢?


    這其中的問題之大,相比之下毛曾之死在他們眼中都算不得什麽大問題了。


    “廷尉此言卻是有些不妥了,事出緊急,而毛曾乃時刻貼身服侍於朕,若是等到廷尉前來,朕頃刻之間恐有性命之憂啊!”


    被司馬岐這麽一說曹芳才總算反應過來,自己先前著急匆忙之下就直接派李西前去了收集這些東西了。


    知道現在自己無論如何也解釋不了,就算曹芳解釋了那尹模、李西兩人恐怕將會成為朝堂公敵了。


    對於這種解釋不了的問題,曹芳就選擇了直接無視,開始轉移起了話題。


    見狀司馬岐卻是依舊不依不饒的問道:“還請陛下告知於臣,這些罪狀到底是從何而來?”


    司馬岐那副不達到目的絕不罷休的模樣看的曹芳是皺眉不已。


    這毛曾都負罪自殺承認自己的罪狀,且這證據確鑿司馬岐還要追究這證據從何而來,被人突然打亂了計劃,曹芳心中的怒火也是漸漸騰升而起了。


    不過,也還好曹芳先前特意留了一手,深深的望了一眼司馬岐,曹芳轉過頭來朝著關係比較好的何曾小聲吩咐了兩句。


    因為曹芳特意壓低了聲音的關係,處於第三排的司馬岐肯定是聽不太清楚的。


    在何曾領命而去後,曹芳也故意沒有同司馬岐說些什麽把這位廷尉一個人晾在了一邊。


    就在殿中的氣氛有些凝重的時候,殿內群臣之中同尚書台台臣們坐在一起的度支郎中丁謐卻是站起了身子。


    同曹芳行完禮後,這位度支郎中也用著非常不客氣的語氣向著站在前排的司馬岐嘲諷道:“廷尉當真是執法嚴明,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啊!”


    丁謐所說的這執法嚴明還算是在誇讚司馬岐,可這後麵那句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可是帶著十足的嘲諷意味。


    聽聞此言司馬岐當即麵色一變,臉色十分不好看但也沒有理會丁謐的出言嘲諷繼續等著曹芳那邊做出的迴答。


    而在見到丁謐的舉動,曹芳的視線也是被其吸引過來了,因為人有些太多的緣故,曹芳先前都沒有發現丁謐可還是尚書台的度支郎中能夠參加朝會的。


    感受著上首曹芳那欣賞無比的目光,被曹芳用眼神鼓勵的丁謐也是選擇了窮追猛打繼續朝著司馬岐說道:“天子危難之時卻是不見廷尉有何作為,況且此事乃洛陽宮中之事,而散騎常侍亦是內官,廷尉還是先想想如何處置陽春裏一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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