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於飛,差池其羽。之子於歸,遠送於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於飛,頡之頏之。之子於歸,遠於將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


    燕燕於飛,下上其音。之子於歸,遠送於南。瞻望弗及,實勞我心。


    仲氏任隻,其心塞淵。終溫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


    說穿了,在感情的世界裏,有時候你感動了旁人自己卻沒覺得有多認真,有時候自己很認真認真到自己都感動了,而旁人卻覺得你可笑,說穿了,感情這種事連當事人自己都不一定說得清,這是獨屬於自己一個人的秘密。


    而人這一生說是成長,其實又是個自我丟棄的過程,活成別人眼中的模樣,活成最符合這個世界主流的樣子,一切都隻是為了活下去。


    無論是王國的帝姬也好,隻是普普通通的小家碧玉也好,在這個父係主義的社會裏,所思所求隻是一個攜手共度未來的良人,出閣前在父母兄弟的衣袖底下、重重落鎖的小院子裏,憧憬著院子外的世界。


    出閣後,躲在夫君兒子的袖子下,從一個小院子裏進入到另一個重重落鎖的後院,這大概就是一生了。


    如果有的選,誰會願意當那個亡國的帝姬?當那個和親的公主?鎖在深閨裏的嬌小姐?


    老子曾言: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高閣中的人羨慕走在路上的平民女孩,平民女孩在高高的院牆外想著牆內的亭台樓閣好生豔羨,其實我們想要的從來都是自己沒有的,一旦有了,久了就會膩煩,如果真給一個機會交換。


    又有幾個閨閣小姐願意變成普通平民,布衣荊釵、縫補漿洗、洗手作羹湯,如同《牆頭馬上》的李千金,隻是一通無病**。


    女兒家希望有個知情識趣、位高權重、富可敵國、風流倜儻、文武雙全的東床快婿,男兒郎也差不多,念著如花似玉、嬌媚可人、善解人意、寬容大度、出身高貴、金玉滿堂、不問過去的溫婉賢妻。


    看,這無關來自哪裏,說得哪裏的話,更無關於陰陽,隻因為是人而已。


    這個故事若真要有個開頭,就要先倒大越的末年,那是大越即將亡國的第二年,湘竹帝姬方滿十七,被送到神廟裏的荼蘼帝姬十六歲,未來的順姬蘭芷帝姬十一歲,冷宮裏的蓮衣帝姬依舊默默無聞過著她的平靜小日子。


    彼時,大越的後宮還維持著表麵的平靜,湘竹帝姬正在備嫁,嫁的是當朝的有“神將”之稱的劉玥,一切本該如同話本裏的才子佳人一般的花好月圓,隻是從母妃那焦慮卻又避而不談的麵色大約感覺到哪裏有些不對。


    湘竹帝姬的母親是大越的淑妃與皇後是堂姐妹,有著共同的利益,勁自然往一處使,加之淑妃就兩個女兒,也就沒來得及生出旁的心思,於是她們倆底下的子女關係都不錯。


    湘竹帝姬被母妃關在寢殿裏繡嫁妝,心中亂手上的活更亂,等到蘭芷帝姬大大咧咧的闖進來,看到她手上的東西,忍不住笑話道:“三姐姐這女紅是多久沒做了,日後同姐夫睡一塊也不怕硌得慌?”


    湘竹帝姬臊得慌,草草收了東西一股腦的塞到引枕後,故意板著臉道:“小小年紀的,說得什麽話。”


    蘭芷帝姬嬉笑著道:“不過就是句玩笑話,三姐姐真生氣了?”


    湘竹帝姬側過身去,語氣卻沒有多少的惱怒,“生氣啦,你準備怎麽哄我?”


    蘭芷帝姬一把撲到她背上,笑道:“那我再給三姐姐講個笑話?”


    玩笑話,自然都是玩笑話,宮裏哪裏會有孩子呢?


    姐妹倆就著嫁妝之事嬉笑打鬧了一番,蘭芷帝姬說起來時在母後宮裏聽來的事,“說來好像咱們要嫁一位公主到大傾去,三姐夫屆時要隨行護送,等到他迴來了,就是三姐姐你的好日子了!”


    湘竹帝姬聞言端正了模樣,嚴肅的問道:“大越要同大傾和親?你可知道是哪位姐妹要嫁過去?”


    蘭芷帝姬撚起案幾上去了皮的葡萄放到嘴裏,咬字不甚清晰的道:“不知道哇,左不過是從宗室裏挑一位宗姬,同咱們又沒多少關係,我就沒再聽下去。”


    憂鬱之色再度爬上湘竹帝姬的眼眉,直覺的她猜測這事不會簡單了事,蘭芷帝姬則沒想太多,反過來安慰她道:“沒事兒,要是真萬不得已要嫁個帝姬過去,冷宮裏那個也不是憑白養了這麽久的。”


    湘竹帝姬麵有不忍,道:“別了,蓮衣也是可憐,再說了父皇也一直不承認她,她又自小長在冷宮裏,還不知道要吃多少的苦頭。”


    “三姐姐你就是心太好,日後是要吃虧的。”蘭芷帝姬一麵說著話,一麵將一盤葡萄吃了大半。


    心好嗎?也不過是嘴上說說罷了,哪會真從自己的份例中播出點什麽給旁人。


    “對了,三姐姐,”蘭芷帝姬忽然湊近了些,悄聲道:“後天的乞巧節,禦花園老地方,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你懂得。”說罷還衝她挑了挑眉,鬧得湘竹帝姬羞紅了一張俏臉。


    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


    乞巧宴上,湘竹帝姬一直心不在焉的,而整個席上鬧騰的也就是她們幾個年輕的女孩,皇後同淑妃等看起來也漫不經心的,不知是因為旁邊麗貴妃吳氏同皇帝旁若無人的親熱覺得難堪,還是因為太子儲位未定而煩憂?


    “誒,三妹妹怎麽繡了這麽不吉利的詩文?”出聲的是比她長一歲的黃華帝姬。


    湘竹帝姬看著繃子上繡了一半的《生查子·元夕》,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黃華帝姬見狀提醒道:“這後邊的詩文有物是人非之歎,妹妹你又是臨出嫁的人,又含了勞燕分飛的味道,對妹妹你來說也太不吉利了。”


    湘竹帝姬悄悄的掩住繃子上的詩文,勉強笑笑道:“二姐姐,我身體不舒服,就先行一步了。”


    黃華帝姬以為是自己一時口快惹得她不舒服,張了張口卻又覺得湘竹帝姬未免太過小氣,於是隻點了點頭,說了句,我幫你跟父皇母後他們說一句。


    “多謝。”湘竹帝姬走時也沒將繃子放下,就這麽捧著到了約定的地方。


    劉玥依靠在亭子的欄杆上,蹙著劍眉,似乎在憂慮著什麽,看到她來,又立馬收了愁容,露出笑來,上前拱手一禮,道:“你可算來了。”


    湘竹帝姬也收斂起滿腔優思,嫣然一笑,應道:“嗯,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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