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妃命人停轎,掀起簾子來,看著亦是盛裝打扮的白蘇燕,假如沒有那一日的撞見,她隻當她是一名普通的宮妃,甚至會對她心生同情,“這麽久了,難得見妍妃姐姐如此妝扮。”


    白蘇燕看她妍麗的妝容,笑笑道:“不過是為了稱身上的朝服,不知惜答應與花答應怎麽沒有隨行?”


    穆妃掩唇一笑,道:“妍妃姐姐說笑了,即使妍妃姐姐你再怎麽抬舉,下民出生就是下民,與我們終歸不能相提並論,妹妹先帶著人走一步了,請妍妃姐姐恕罪。”


    堪堪擦肩而過時,白蘇燕叫住了穆妃,“穆妃娘娘,你明知道這事是太後她老人家同意並敲印的了,你這不是在下本宮的麵子,而是在忤逆太後。”


    穆妃抓著簾子的手緊了緊,臉上不動聲『色』,道:“妹妹不知姐姐在說些什麽,奉勸妍妃姐姐也快些吧,陛下的聖駕就要進京了。”說罷放下簾子,不再理會。


    純貴嬪自以為小聲的嘀咕一句,“好歹還有個明白事理的人。”良嬪在她身後拉了一下她的衣袖,她才反應過來自己說得所有人都聽見了,頓時惴惴地看向白蘇燕。


    白蘇燕瞥了她一眼,隻說了一聲“走罷”便先上了鸞轎,純貴嬪捂著嘴小心翼翼的跟上。


    因了趙不凡反叛即使準備再充足,“氐貉”出手再快也無法短時間裏驅散城裏的愁雲慘淡,雖說每次聖駕出行都要驅散行人,那股令人揪心的蕭瑟卻是如何也掩飾不了的。


    以溫玉夫人打頭在離火門內迎駕,“臣妾恭迎聖駕,願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諸位愛妃平身。”


    “謝陛下。”


    兩名宮裝女子在溫玉夫人等起身後也跟著起身,站在靠前的幾個看見其中一女的容貌是皆『露』出驚訝的神『色』,那名女子一襲紫裳,簡單的盤了個單螺髻,英氣的一字眉,唇邊是那讓人熟悉的漫不經心的笑容。


    見所有人都看著自己,紫衣女子就那麽落落大方地站著任她們看,而她另一邊的錦嬪麵對好幾道詢問的目光,也是苦著臉搖了搖頭,她也是昨日忽然看見趙嬪的,完全不知道這人怎麽忽然會來到軍中。


    洛霜玒見她們都在盯著趙嬪看,掛著溫文爾雅的笑容轉身牽過趙嬪的手帶著她到穆妃麵前,道:“趙嬪這次為了通傳趙家叛逆的消息,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傷,孤前朝還有事需要打點,趙嬪便交由你,好生照料。”穆妃心中雖有疑『惑』,還是溫婉的應下。


    目光落到靜妃隱隱凸起的小腹,眼中滑過憐惜之情,道:“你們都迴去罷,靜妃還大著肚子久站不好。”


    “諾。”


    安貴人抱著自己已經快六個月的肚子,沒有用的心酸,閻貴人伸手扶住她,小聲問道:“累了嗎?”安貴人勉強笑笑,搖了搖頭。


    白蘇燕離開前再度迴頭看了看洛霜玒,又不動聲『色』地瞟了眼麵不改『色』的趙嬪,心中大致已經猜到了什麽,給身後霜泊宮的人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她們迴去再說。


    而有個人卻已經是等不及了,堪堪忍到鸞轎所停的夾道,陳貴人立馬拉住錦嬪,急切的問道:“我姐姐內,怎麽沒看到她,我姐姐呢!”


    蘭貴嬪忙去拉陳貴人,其實她心裏也是焦急,而且不止舒貴嬪連夭華夫人也沒迴來,反而是趙嬪這個殺人魔頭看起來完好無損、大搖大擺地迴到宮裏。


    錦嬪亦是無措,但有些事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地說出來,隻得道:“陳貴人擔心胞姐的心情我能理解,但還請稍候,稍候我會親自去找你說明,可好?”


    陳貴人仍是抓著不放,眼眶通紅,出口的聲音已經沙啞了,“我姐姐呢,為什麽她沒迴來,我姐姐呢?”


    錦嬪也是難得一見的手足無措,求救般地看向蘭貴嬪,蘭貴嬪隻得出聲勸道:“阿畫,你放心阿書是跟著陛下去的,周圍都是禁軍好手,不會有事的,肯定是有所耽擱了,沒準我們剛迴去,阿書她們就迴來了。


    再說你這樣拉拉扯扯的也不符合規矩,讓旁人笑話了,而且錦嬪都這樣說了,待會肯定會來喜晴舍的,我們先迴去。”


    陳貴人卻半個字也沒聽見,死死盯著錦嬪,帶著哭腔的追問:“我隻要你迴答是或不是,我姐姐是不是還活著?迴答我!”


    錦嬪抿著唇點了點頭,陳貴人這才放開了她,一下子沒了方才的氣勢,軟倒在蘭貴嬪臂彎裏,蘭貴嬪估『摸』著恐怕是攤上大事了,衝著眾人頷首致意,便扶著錦嬪往自己的鸞轎走去。


    而溫玉夫人一早就坐進轎子裏了,見她們完事了,吩咐道:“你們隨意,本宮就先行一步了,荷葉迴宮。”便放下窗簾。


    這事上錦嬪也是難做,事關陛下的顏麵,怎麽能在此時說出來有兩名妃子被劫走了,雖說陛下馬上派了人去尋,但這一天了怕也是兇多吉少,可看陳貴人這副模樣若不給她一個答案,恐怕是不會善罷甘休了。


    其她人雖然都很好奇,但是哪怕是動嘴快過動腦的純貴嬪都知道不該這時候問,風止宮這邊的更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對著白蘇燕與穆妃一禮後,就跟著雨歇宮後麵走了。


    白蘇燕則更在意趙嬪,嘴上還是道:“那本宮也先帶人迴去了,穆妃若有需要本宮幫助的,盡管可以提出來。”


    穆妃其實遠沒有她表麵那樣鎮定,尤其身邊還有個殺人不眨眼的趙嬪,此時此刻和白蘇燕之間的那點恩怨也顯得沒有那麽重要了,“既然妍妃姐姐開口了,本宮就厚著臉皮請妍妃姐姐帶本宮一程,趙嬪陛下說你受了傷,那就用本宮的鸞轎代步罷。”


    趙嬪暗想這是把自己安排在白蘇燕後麵,防著自己忽然暴起殺人嗎?表麵上還是彎了彎膝蓋,算作是謝恩了。


    白蘇燕自然不會拒絕,伸出手來邀請,“如此,穆妃這邊請了。”


    兩人雙雙坐在轎中,麵麵相覷,兩人互相有心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如何說起,隻得一言不發。


    行了一段路,卻是穆妃先忍不住,出口問道:“夭華夫人也沒有迴來,你知道什麽嗎?”


    白蘇燕閉了閉眼,搖頭道:“此事,我確實不知情。”


    穆妃嗤笑一聲,道:“看來你也沒有看起來的那樣得他的信任。”


    白蘇燕道:“我隻是陛下的臣子,陛下吩咐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陛下不讓我做什麽我絕不會越雷池一步。”


    穆妃道:“你倒是活得清楚,隻是你也別忘了,你名義上還是陛下的妃子,後宮的事有時候也不比朝堂上的簡單多少。”


    白蘇燕道:“那麽,穆妃娘娘你覺得你是陛下的什麽?”


    穆妃一時啞然,說是妃嬪可是天家從來都是君臣大過一切關係,莫說是夫妻之間連打斷骨頭連著筋的父子兄弟都是先君臣,後論父子兄弟,她還不是妻,說穿了不過是個妾。


    白蘇燕繼續道:“既然雲家從未要求過娘娘去爭那個位置,那為何娘娘不能安於現狀?”


    穆妃冷笑道:“你真當本宮是傻的嗎?看不出來後宮整頓不過是陛下整頓前朝的先兆,本宮的母家首當其衝,若本宮不坐上那個位置有哪裏有多餘的手段維護母家?”


    白蘇燕這才轉過頭來看向她,道:“你又是否太看得起雲家了?”


    “你!”


    “誠然雲家作為剩下的四大世家之一,陛下早晚會動,可是你以為現在的雲家還剩什麽籌碼?”白蘇燕不顧穆妃那看起來要撲上來廝打的模樣,自顧自的說下去,“雲家想來在我白家出事時已經看出了征兆,所以才會有雲遙沫這等緋聞,否則以你京城雲氏的本事哪裏壓不下去。


    也正是因為如此,你家裏對你的期望不高,隻是好好的就夠了,可惜人欲無窮,一旦看到一絲可能你們都會去爭取,現下你們反而落入如今尷尬的田地,進退兩難,趙家手握軍權尚且如此,你雲家又憑什麽去和堅硬的皇權去硬碰硬?


    把木歸宜的事坦白說了,雲家還有一線生機,否則不出明日,雲家就隻能看陛下的心情處置了。”


    穆妃雙手緊緊握在一起,沉思半晌,苦笑道:“我以前總以為你是個無心後宮紛爭的可憐人,如今看來可憐的是我這樣攪風攪雨的戲子,方才我想了許久如何不願承認,卻不得不承認你說得是對的。


    從先帝開始就為了今日埋下了伏筆,可四大世家全部被一鍋端了,想來也會有人說陛下不念舊情,不如就讓我雲家來做這恩寬的例子,比起最後難看的一無所有的收場,不如先亮出這可有可無的底牌,還能好看一些。”


    白蘇燕見她已經意動,目的已經達成了,便轉開了話題,“其實我今天一直想說,你一點都不適合這樣的濃妝,顯得風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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