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葉與蓮子一時無言以對,以往都是跟著那位請王家派係的,也沒想過有朝一日會不知道哪個太醫可以請的窘迫局麵。


    芙蕖看他們都不說話,心翼翼的問道:“要不秦太醫?”


    荷葉瞪了她一眼,聲罵道:“瞎說什麽,秦太醫是太醫院院首,專門為陛下太後請脈的國手!”


    芙蕖哭喪著臉道:“那咱們請誰啊,別的誰知道是哪個派係的。”


    荷葉靈光一現,道:“你這麽一說,我倒想起來了,胡太醫不是在照看安貴人的胎,他總該是靜妃那一邊的吧,就請他!”


    芙蕖猶豫的問道:“可他是靜妃那邊的,萬一靜妃知道了娘娘身體不好……”


    蓮子抿著唇,道:“不,靜妃就算知道,按她素日裏的為人應該不會到處『亂』說。”


    “那……”


    “就是胡太醫了!”


    然後午時過後不到三刻,後宮上下都知道雨歇宮請了胡太醫,而胡太醫又是靜妃這邊的人,一時間不少人都覺得這是溫玉夫人在向靜妃示好。


    風止宮離得近,自然先一步就知道了,靜妃與閻貴人當時正在春歸堂探望安貴人,因為先前垂佑做下的事,安貴人現在都不太敢到落紅殿去了。


    聽聞了消息,安貴人問道:“娘娘,可要嬪妾借著龍胎不安,將胡太醫召來問話?”


    靜妃佯裝生氣的道:“呸呸呸,這種咒自己的話可不能『亂』說,好了別想太多可能真的是溫玉夫人身體不適,又恰好胡太醫在,便傳了胡太醫。”


    安貴人抱著自己的大肚子,點了點頭,還是有些不放心的道:“可是如果溫玉夫人是真的想……”


    靜妃搖了搖頭道:“恐怕她是真的累了,這麽些年來因為王家,溫家多少女兒被糟蹋,現在她鬥倒了王嬪,眼看著溫家也要散了,她一直憑借恨意吊著的一口氣也散了,自然而然的……”


    閻貴人聞言也是心生同情,道:“嬪妾家裏幸虧是門戶,也沒這麽多彎彎繞繞的。”


    靜妃起身,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本宮去看看肖貴人,也不知道她住得可還習慣。”


    說起肖貴人,安貴人自上迴聽了她的往事,心裏也就釋懷了,畢竟這世上也難找出像她這樣可憐的人,加上肖貴人到風止宮後,也是閉門不出,如果不是每日請安,幾乎就跟個隱形人一樣。


    “娘娘,嬪妾想著肖貴人來了後,還沒私下拜見,要不……”


    閻貴人幹脆的道:“擇日不如撞日,要不我們今天一起一塊去罷。”


    靜妃道:“也好,那就一起罷。”


    安貴人喚來黃昏幫自己更衣。


    閻貴人與安貴人都住在西院,肖貴人則在另一頭的東院,這樣安排一來也是考慮安貴人要安胎,二來是怕雙方會有一些身份血統上的陳見,不如分開來,各自也能更自在些。


    肖貴人聽聞她們三人過來時,素麵朝天,隻拿一支琉璃釵挽發,臨時裝扮也是來不及了,隻讓人拿了件外衣披上,匆匆出去見客,“嬪妾平日裏習慣了這蓬頭垢麵的樣子,讓娘娘、主們見笑了。”


    靜妃因為有了身子不方便,隻得伸出手作虛扶,道:“不必多禮,是我們打擾了。”閻貴人與安貴人在靜妃身後還了平禮。


    肖貴人引著三人入內,“請靜妃娘娘上座,掛畫沏一壺……嬪妾這剛搬過來,好像沒來得及去尚食局取新茶,嬪妾……”


    靜妃溫婉的道:“沒事,本宮與落英正在孕期,不宜用茶,你給閻貴人備一盞就好。”


    閻貴人擺手道:“不用麻煩,我不挑嘴的,反正我也跟著落英喝了兩個月的白水了,肖貴人不用在意我。”


    “那……”掛畫試探的問道,“那奴婢就去打一壺白水來?”


    靜妃點了點頭,肖貴人便對她道:“那你就去燒些白開水。”


    靜妃拉著她,道:“你也別老是站著,坐下罷。”


    肖貴人忙推辭道:“嬪妾不敢與娘娘同榻而坐。”靜妃執意要她坐下,肖貴人也不敢太大動作,怕碰到哪裏就不好。


    “不用拘謹,本宮這次過來一是想問問你在風止宮中可還習慣,”靜妃又指了指安貴人與閻貴人,“再來也是想帶你們彼此認識一下,這位安貴人是滬城吳氏,閨名落英。”


    其實看安貴人的傾城花顏就已經知道她是誰了,安貴人衝她嫣然一笑,讓人心生慚愧,肖貴人微微傾身還禮。


    “這位是閻貴人是蘇城人士,單名一個悅字。”


    閻貴人在風止宮裏『性』子是越發的活潑了,道:“肖貴人要是覺得無聊,可以來柳梢堂尋我玩樂。”肖貴人依然是不太放得開,隻靦腆地點了點頭。


    靜妃暗歎一聲,道:“這位肖貴人是燕京本地人士,雙名喬貞。”


    閻貴人與安貴人先前已經聽靜妃說起過肖貴人的身世來曆,知道她是為家長不成器的兄長頂罪,被迫充入紈素庭,相當於是被家族給舍棄了,都不禁心生同情,如今看她嬌怯恬靜的模樣,更生出親近之意。


    安貴人亦出聲相邀道:“我現在身子日漸笨重,不能常出來走動,若是肖貴人不嫌棄寒舍簡薄,可否能賞臉多來坐坐。”


    肖貴人抬眼掃過每個人麵上,皆是溫和友善的模樣,“若是兩位貴人不嫌我叨擾,自當從命。”


    三人又逗留一會,說了些不尷不尬的話題,肖貴人似乎是很怕生的,除非她們問起,否則她很少主動說話。


    又說了會話,靜妃道:“不知不覺也到用『藥』的時辰了,本宮迴去後會吩咐人盯著六局主司讓她們盡早將東西給肖貴人送來。”


    肖貴人送她們到門口,目送她們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迴去,樂公公上前一步托住肖貴人的玉臂,懇切的勸道:“主,奴才看風止宮裏的幾位都是好相處的人,主不妨多出去走走,同她們試著交往,如今不比從前,主您又是南苑過來的人裏位份最高的,奴才真的怕……”


    肖貴人卻不擔心,道:“現在風止宮的狀況,不看僧麵看佛麵,誰敢到風止宮裏鬧,萬一衝撞了龍胎,算誰的?雖說陛下廢了條例,又將我恢複成良籍,但終歸是抹不掉的過去,和她們難走到一塊去,不遠不近的就很好。”


    靜妃等一行人,閻貴人還在感歎,道:“我看肖貴人的言行舉止頗有章法,想來出身也不差,淪落到這個地步,也真是讓人唏噓不已。”


    安貴人亦是感慨,道:“看她怯生生的樣子,這是吃了多少苦。”人都是這樣容易在比自己還不如的人身上尋找到優越感。


    閻貴人道:“紈素庭那種地方又豈是人待的地方,她一個嬌滴滴的女兒家剛開始有多難熬。”


    靜妃無奈的瞥了她們一眼,道:“你們啊——這些畢竟是肖貴人的傷心事,再說了,陛下已經重新賜她良籍,如今我們都是陛下的妃嬪,沒有誰高誰低的分別,你們同她交往要注意尺度。”


    “是。”


    靜妃迴到落紅殿,垂佑坐在案幾前,案上的飯菜都已經冷了,見她迴來,心翼翼的迎上來請安,“兒臣給母妃請安。”


    靜妃對著垂佑總有些複雜,可她一個孩子說穿了,對善惡根本沒有概念,她年紀隨著大人的欲望被送來送去的,又馬上失去了親生母妃,她其實隻是單純地想要過更好的、安穩的生活,想向她證明自己的價值,用的是在親生母妃身邊耳濡目染來的陰謀詭計。


    垂佑偷覷她臉『色』,淚眼汪汪的道:“母妃,兒臣知錯了,請母妃降罪,兒臣真的知錯了。”


    靜妃費力地彎著腰牽著她到案幾邊,『摸』出手帕為她擦去眼淚,柔聲問道:“你怎麽還不用膳?是飯菜不合胃口嗎?”


    垂佑一臉驚喜的道:“兒臣想和母妃一塊用飯,就一直等著。”


    “乖,”靜妃『摸』『摸』她的腦袋,抬首吩咐道,“將飯菜都撤下去熱一熱。”


    母女倆親親熱熱的用完午膳,垂佑稍稍放鬆了一些,伸出手來試探著想『摸』『摸』靜妃已經隆起的腹,又怕她生氣,就僵在那裏。


    靜妃拉過她的手,放在自己腹上,溫柔的道:“這裏是垂佑的妹妹,還有你安母妃肚子裏的也是你的親人,以後你就是姐姐了,他們都要由母妃的垂佑來保護的,明白嗎?”


    垂佑開心的道:“兒臣明白,母妃放心,如果母妃能為父皇生下弟弟,父皇一定會很開心的!”


    “你們先退下,本宮想同帝姬娘倆好好說會子話。”


    折蔓有些不放心,遲遲不動,靜妃道:“本宮同女兒一塊,你們有什麽好不放心的,退下罷。”


    待人都退出去了,靜妃將垂佑攬進懷裏,溫聲細語的道:“垂佑,最近師傅教你的三字經背到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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