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也不必如此心翼翼,你們同我們一樣都是陛下的女人,隻不過在位份品階上有所差異,身為陛下的女人,你們首先就要端正自己的位置,對上自然要恭敬有加但不用太過刻意,反而在一些人眼裏像是討好,反而輕賤了自身。


    若是有仗著身份過分為難的,你們且忍一時,偷偷讓眉兒或可兒去尋妍妃娘娘活著我,我雖不算什麽主子,但好歹能說上幾句。”


    李答應與單答應對視一眼,“謝寧貴嬪關懷。”


    寧貴嬪溫柔的笑笑,道:“我也不在這讓你們不自在了,你們先收拾一下屋子罷。”


    “恭送寧貴嬪。”


    等寧貴嬪及她的人都離開了這個院,她們才把低了一路的頭抬起來,李答應敲了敲自己的脖子,道:“可真累死我了,你說這寧貴嬪是真的那麽好心提議,還是給我們一個下馬威啊?”


    單答應絞著手帕,道:“我不知道,反正來都來了,走一步看一步罷。”李答應點了點頭。


    “主,請將東西交給奴婢罷,奴婢幫您拿去歸置。”眉兒和可兒不知是從哪個角落旮遝裏冒出來的,令兩人都嚇了一下,下意識推拒,說要自己動手,便各自迴屋收拾不提。


    寧貴嬪這邊,飲『露』很是奇怪,“主子,您為什麽要自降身份來招唿這兩個答應。”


    寧貴嬪橫了她一眼,淡然的道:“別忘了即使她們身份再低,也是你的主子,你要是心有不甘,想要同我做姐妹,我也不攔你。”


    “奴婢不敢!”飲『露』聞言驚懼萬分,直接就跪下去,拿膝蓋去磕青石地板。


    寧貴嬪卻不見有多生氣,瞥了她一眼,道:“說起來你也是這次選秀選上來的吧?”


    綠柯點了點頭,聲道:“奴婢福薄,落選了,主子明鑒,奴婢雖然有些失望,但是奴婢會自願入宮為婢隻是不想迴家而已,沒有攀龍附鳳的想法,主子明鑒!”


    “起來罷,”寧貴嬪一麵溫和的說道,一麵親自伸手去拉她,“你能跟我說說為什麽不想迴家嗎?”


    飲『露』很不好意思,臉『色』通紅,磨磨蹭蹭的道:“奴婢家裏長輩偏疼弟弟,先前有兩個姐姐都被父母賣給有錢人家當下人,就為了省下口糧給弟弟,如今弟弟也到了年紀該娶媳『婦』了,奴婢也怕被賣了,然後從好好的良籍變成了奴籍,子子孫孫都翻不了身。


    恰好今年選秀,奴婢聽說若是中選就是麻雀變鳳凰,過仙女一樣的生活,而且就算落選了,如果不想迴來可以留在宮裏當宮女,吃的穿的用的也比一般有錢人家的強,所以奴婢想著自己也算是平頭正臉的,就跑去官府自薦了。”對於自己的身世,飲『露』一直都羞於開口。


    寧貴嬪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飲『露』心偷覷她的神『色』見沒有生氣的樣子,就大著膽子問道:“那……主子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嗎?”


    寧貴嬪一愣後,道:“說實話,入宮是我自願的,飲『露』你知道嗎?生在世家裏的女兒,有些時候有些事往往也是由不得自己做主,她們生來比普通人家的女兒就擁有的許多,相應的她們就也要背負許多。


    為了自己的家族,她們常常要做出一些犧牲,即使是她們不願意的她們也必須做,這是她們身為世家女兒的義務。”


    “主子,奴婢不懂,”飲『露』很是『迷』糊的道,“這聽起來不就像是奴婢的爹娘強行把奴婢的兩個姐姐賣了一樣嗎?隻是因為他們生養了奴婢的姐姐們。”


    寧貴嬪也沒有被冒犯的感覺,反而還誇讚道:“飲『露』,你很聰明呢!”


    飲『露』道:“主子謬讚了,飲『露』笨得很。”


    寧貴嬪問道:“飲『露』,你知道文成公主嗎?”


    飲『露』點頭道:“自然是知道的,文成公主入藏,奴婢在家鄉看戲班唱過好多迴呢!”


    寧貴嬪循循善誘的,道:“那為什麽是文成公主去和親呢?”


    飲『露』想也沒想的道:“因為她是公主啊!”可隨後又覺得哪裏不對,越發困『惑』。


    寧貴嬪道:“飲『露』,你又為什麽覺得公主是必須這麽做的嗎?你明白這其中的差別嗎?”


    飲『露』搖了搖頭,又心翼翼的問道:“主子,奴婢是不是太壞了,明明奴婢覺得奴婢的父母講兩個姐姐賣給別人家做下人是不對,可又覺得公主去和親,是理所當然的,是不是奴婢太壞了?”


    寧貴嬪微微一笑,道:“飲『露』,公主們一出生就擁有榮華富貴、萬人簇擁,她們所擁有的一針一線都是你們這些平民百姓所給予的,同時為了家國和親也是她們生來必須承擔的責任之一,不容逃避。


    公主和親往往都是兩國之間彼此約定妥協後的結果,雙方要麽都有所退讓,要麽都有所利益,且公主嫁過去未必就是糟糕的,或許她們的夫婿會對她很好很好。


    而你的兩個姐姐情況不同,她們雖說受你父母生養,來日該孝順父母以報親恩,但你的父母卻選了最糟糕的方式,聽你的意思,你父母是簽了死契,徹底賣給別人家裏為奴為婢,可實際上各家府邸都會雇一些簽活契的下人。


    簽活契的下人,在契約書上的幾年裏,服務於主人家,這幾年裏的大致待遇同簽死契的差不多,但是銀錢、用度上可能不如家生子,卻有一點,他們到了時間後還是自由人,還是良民。


    你的姐姐們或許有義務幫著你的父母幹活補貼家用,卻沒有義務為你們家所有人犧牲掉自己的所有,而公主為天下萬民之時,她們可能必須犧牲掉自己的所有,沒有轉環的餘地。”


    “奴婢好像有些明白了,”飲『露』懵懵懂懂的,“可這樣對公主們不是很不公平嗎?”


    寧貴嬪道:“飲『露』這就是我說的,身份不同,所擔負的責任就不同,一個人擁有的越多,他所承擔的就越多,你就看那帝座上的人,是不是覺得所有人都怕他,他可以為所欲為想做什麽就做什麽?”飲『露』點了點頭又馬上搖了搖頭。


    寧貴嬪又道:“你覺得唐太宗與隋煬帝相比如何?”


    飲『露』這次想了許久,道:“唐太宗是一代明君……好像仔細一想,唐太宗想幹些什麽的時候,魏征都會跳出來說不能做什麽,明明他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


    寧貴嬪滿意的笑道:“飲『露』,你開竅了,就是如此,越是尊貴的人,他們看起來手上有著能夠隨心所欲的權利,實際上他們有很多事必須做又必須不能做。”


    飲『露』似乎懂了什麽,她想起來之前妍妃說起純貴嬪爹娘的事,聲的道:“主子,您的爹爹是不是陛下提攜的,所以你們家沒有能夠轉圜的辦法?”


    寧貴嬪一瞬間有些黯然,隨即轉開話題,道:“本宮家裏雖然能力不顯,但是幫你的兩個姐姐脫了奴籍還是可以的,迴去後你將你姐姐的姓名等等告訴我,下次我母親入宮請安時,就同她說,對了,你的兩個姐姐幾歲了?”


    “奴婢先替奴婢的兩位姐姐謝過主子,”飲『露』聽了很是興奮,“奴婢的大姐比奴婢長五歲,二姐……”她忽然說不下去了,她今年已經十五歲了,她的兩個姐姐比她年紀都大,可能都已經被配了子,還生了孩子。


    寧貴嬪道:“我方才說的話,依然有效,隻要我貝家力所能及。”


    兩人不知不覺已經走迴到菊芳堂——


    “主子,奴婢剛剛突然就很恨很恨他們,奴婢是不是不孝?”


    寧貴嬪鄭重道:“飲『露』,方才我同你說過隋煬帝與唐太宗,除了兩人本身行事差異外,還有一點是他們的臣子,做臣子的不能事事都順著帝王的脾氣來,否則就很容易出差錯,一個帝王出了差錯,苦得是天下的黎民百姓。


    同樣對父母也一樣,不該事事都順著父母來,不然父母就會容易犯錯,而父母一旦犯錯,有時候就是毀了子女的一生,你自請留在宮裏不正是因為你覺得你父母做的決定是錯的,不是嗎?”


    飲『露』點了點頭,道:“奴婢多謝主子提點。”


    寧貴嬪笑笑,道:“好了,下去整理一會心緒,我們待會還要去見見妍妃娘娘,跟她迴稟兩位答應的事。”飲『露』應了一聲,退下了。


    雪休宮——


    穆妃很是反感讓南苑的人住進來,還是三個,可是麵上她還是一派溫和的樣子,殷殷叮囑:“以後你們就在雪休宮了,本宮既是雪休宮的主位,便不會失職,但你們也要時刻警醒,莫要『亂』了規矩,明白嗎?”


    三名答應,惜答應聽不懂,臉上一片『迷』茫之『色』,花答應很是無所謂,她就想有口飯吃就好,楚答應臉『色』最差,卻也隻能忍氣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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