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答應自晚楓堂裏哭著跑出來,眉兒本來守在門口,見狀慌忙跟上去,問道:“小主,這是怎麽了?”


    李答應不言,隻顧著低頭就跑,正撞上從流螢殿裏出來的寧貴嬪,飲『露』扶住主子,怒斥道:“哪個不長眼的,橫衝『亂』撞的,將主子撞傷了,你擔當得起嗎?”


    李答應低著頭跪著不說話,眉兒跪在她身後,見此隻得道:“請主子息怒,我家小主一時情緒失控才會衝撞了主子,請主子大人不記小人過,饒了我家小主這一迴。”


    寧貴嬪抬了抬手,彎下腰來,細細打量了一番,道:“你是李答應,怎麽哭了,是遇上了什麽事嗎?單答應呢,沒和你在一起嗎?”


    李答應聞言哭得更加傷心,寧貴嬪直起身,道:“好了,起來吧,莫要哭了,要不去我那坐一會,沒準你的事我能幫你?”


    李答應搖搖頭,道:“賤妾謝過主子,但是不用了,賤妾隻是忽然想念家人了,這才一時忘情,讓主子看笑話了。”


    寧貴嬪看她視線躲閃,便知她沒有說實話,也沒打算多管閑事,便當她是真的思念家人,還出言安慰道:“一入宮門深似海,便是本宮家人在京中也是難見上一麵,眼看這重陽將近,想念故土也是情有可原,你也莫要太過傷心。”


    李答應揖禮道:“賤妾明白,謝主子提點。”


    寧貴嬪道:“好了,莫要再哭了,日後也要小心著點,這宮裏不比在家裏,處處都是規矩,你今兒也看到了,說錯了一個字就可能是一場雷霆暴雨的刑罰。”


    李答應想起溫玉夫人的手段也是嚇得身子一抖,連哭都忘了,寧貴嬪故作歎息,道:“好了,迴去吧,以後看到雨歇宮的人都小心著點,能躲就躲,就是遇上了……想來溫玉夫人應當不會為難你的。”


    “諾。”


    李答應白著一張小臉迴到新雨閣,眉兒扶她坐下,又倒了一杯溫茶,“小主,今日可受驚了,喝杯茶吧。”


    李答應接過茶,端起來都放到唇邊了,又放下來,問道:“單答應呢,你看見了嗎?”


    眉兒也是一愣,仔細迴憶後搖了搖頭,道:“好像到晚楓堂後,奴婢就沒見過她了。”


    李答應眼中悲『色』越發濃重,嘴上卻是輕描淡寫的道:“眉兒,以後你離來秋閣的人遠些。”


    眉兒不解的問道:“小主這是為何,您在宮中本就沒什麽可以說話的人了,要是在遠著單答應……您不是要悶死了?”


    李答應搖了搖頭,道:“無事,隻要有一口氣在,總是死不了的,反正現在也沒我這種人的出頭機會,不如看著她們先鬥著吧,我們就少去摻和了,否則哪天悄無聲息的沒了,也沒地方哭去。”


    眉兒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道:“奴婢記下了,可是單答應她……”


    李答應道:“她既然敢下水,想來也是有她自己的底牌,我們為她『操』什麽心?”


    “諾。”


    而被主仆倆談及的單答應,此時正悄悄迴到闊別已久的南苑,去尋小單子,小單子也如約在那,兩人一見麵,小單子先行行禮,單答應忙道:“快別多禮了,這次來找你,是有話要問你。”


    小單子起身道:“正巧,奴才也有事要問娘娘,今日禦花園中,霜泊宮是因何惹怒了溫玉夫人,一宮主位居然大庭廣眾之下被摁在那受刑?”


    單答應提起這事就有些興奮,講前後一一告訴,完了感慨道:“我這是第一次感覺到原來這就是人上人的威風,隻要站得高,所有人都隻能任你拿捏。”看她一臉向往,好像已經將所有人都踩到了腳底一般。


    小單子卻另有看法,問道:“敢問小主,您是想投靠溫玉夫人嗎?”


    單答應奇怪的道:“難道有什麽不對嗎?現在宮中都以溫玉夫人為尊,誰都怕她,如果我能巴上她這棵大樹,不是正好?”


    小單子道:“小主這是心急了?”


    單答應頓了頓,眼中起了一層水霧,道:“陛下迴宮後都快半月了,我卻一次牌子都沒被翻到,你叫我如何不急?說是說後宮品階等級繁雜,所以刪減了,可刪減了以後對我這個本就隻是個從六品苑人的人有什麽差別,隻不過是能單獨住一個屋子罷了。


    現在還不是要寄人籬下,看別人的臉『色』小心過日子,而那些高門貴女的,個個都眼高於頂,根本看不上我這樣的,之前叛『亂』,我們這群人就被丟在南苑裏自生自滅,誰有人會想到我?”


    小單子默然,看她哭了一會,才出聲道:“既然小主也知道北苑的貴人們看不上小主,小主憑什麽以為現在溫玉夫人又能看上您了呢?”


    單答應咬了咬牙,淚眼中滑過一抹決然,道:“我發現了王嬪之死的真相,憑這個,我至少有了和溫玉夫人談判的籌碼!”


    小單子搖頭道:“小主有證據嗎?”


    單答應一時語塞,咬了咬牙,道:“是我去姚答應的翠紅舍時發現的,就在梳妝台裏,有王嬪留下的字跡……”


    小單子打斷她,反問道:“那娘娘能保證姚答應她就沒發現嗎?內室梳妝台是那麽私密的地方,您又是怎麽發現的?”


    單答應無話,許久在小單子嚴厲的目光下,不得不承認道:“是姚答應邀我觀首飾才看見的。”


    小單子道:“那小主如何保證姚答應就沒發現呢,或者還有別人要姚答應發現它呢,按規矩妃嬪仙逝,她屋裏的東西都是要拿去燒了的,避免晦氣,若不是有心人運作,別說是王嬪用過的梳妝台,就是她用過的一支釵子都不會留下!”


    單答應無話,泄氣道:“那我就這樣渾渾噩噩的一輩子就隻能是個答應嗎?”


    小單子安撫道:“還請小主切莫心急,此次政務繁多,陛下迴來後也是連著好幾日沒有翻牌子,直到前幾日才開始,現在妍妃、純貴嬪被罰,靜妃、安貴人懷孕,加之有奴才在,小主您的機會不就大大增加了嗎?


    記住,成大事者切莫心急,一旦心急就容易踩進別人設下的圈套裏,小主當務之急是要培養起自己的班底,那位李答應小主切莫遠著她,俗語雲,‘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多個人總多條路。”


    單答應點了點頭,道:“我記下了,隻是我看那霜泊宮實在沒什麽出路,一宮主位還是個罪臣之女,現在盛寵眷顧還尚可,待得年老『色』衰時,也沒什麽出頭之日了。”


    小單子不讚成的道:“小主可千萬不能小看這位妍妃,宮中這幾樁大事裏,每一件的背後都有她的手筆,可她都能全身而退,小主以為這是意外?再者,奴才聽師傅說,這宮裏最不靠不住的就是君王的寵愛,這些能給的是一時,不過小主若是君王的歡心也討不到,那什麽長盛不衰就都隻是夢話。”


    單答應急切的道:“可是我連陛下的麵都見不到,如何討他的歡心?”


    小單子在這方麵也隻能歎息,因為如今這位同以前他聽說過的帝王都太不一樣了,那些已經老套的辦法已經不能打動他了,他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幫,但有一點他卻是知道的,“小主您這才剛入宮半年,便如此急於求成,您覺得您比之那些世家貴女的優勢在哪裏?”


    單答應黯然的搖了搖頭,不少世家貴女都有人在六局二十四司裏,而她家中盡管也有人在,但是也不能說和她們比,尤其是號稱京城雲氏的雲家比,這六局二十四司裏可以說大半的人穆妃都能使喚的動。


    小單子繼續道:“娘娘您可知道奴才為何要您暫時忍耐?如今這宮裏是她們世家望族之間的比拚,是小主您『插』不進去的,您該做的就是遠遠的看著,以免被波及同時要想方設法給自己增加籌碼,比如南苑那些原來一塊的妃嬪。


    你們目前四散在北苑四宮裏,便是從一個整體拆分成幾塊,防止你們做大威脅到北苑妃嬪們的利益,小主您要想到,如今處境艱難的不是你一個,而是你們都是,您若能聚集起這一波人,待得她們鬥得兩敗俱傷的時候,就是您可以使力的時候了。”


    單答應聽到現在總算是豁然開朗了,道:“我怎麽先前就沒想過呢?多謝了。”


    “小主言重了,”小單子躬身道,“奴才出來的夠久了,該迴去了,不讓師傅會起疑的。”


    “好的,路上小心,這裏是我的一點心意,你拿著用。”小單子也不客氣,接過單答應遞來的賞銀便離開了,過了一會,單答應也離開了。


    可兒被單答應留在外麵望風,正坐在假山石上,無聊得扯了把鬆針吹著玩,見單答應過來了,忙跳下來湊上去,道:“小主,您來了。”


    單答應應了一聲,道:“你和李答應的眉兒關係如何?”


    可兒道:“我是好朋友,入宮後就總能碰見,現在又是一個屋裏睡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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