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霜玒仍是頗為猶豫,道:“母後,未必就要張婕妤身邊的人,我們也可安排其她人給她。”


    珝月太後搖了搖頭,道:“皇兒,哀家知你在憂心些什麽,你怕大越『奸』人,趁此將前朝血脈混入我大傾皇室,以此為捷徑複辟,但是,你要知道,隻要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且不說這燕京之中大多是大越舊民,血脈早就在無聲無息中與大傾子民合為一體。


    宮中選秀三年複三年,皇兒你就能保證你後宮之中現在那些民間來的就沒有一個不是故大越舊民,身為帝王你該明白國家若想長治久安,百姓就不能分什麽新人舊人的,隻要一天是大傾,他們一天就是大傾的百姓。


    這也是哀家期望你能在後宮中光明正大擁有一個含大越舊民血脈皇子的意圖之一,你想擊垮大越餘孽的勢力,就隻有將他們的百姓都奪過來,得民心的天下,一個沒有百姓的帝王他就是個普通平民,而且若真有那麽一天,他們母子殺了也就殺了。”


    洛霜玒沉『吟』片刻,拱手道:“兒臣明白,兒臣願聽母後安排。”


    珝月太後道:“哀家也知道當年順姬之事讓先帝與你都心有餘悸,但如今十多年過去了,很多普通百姓早就忘了大越是什麽,再來個十年、二十年新的一代成長,大越也不過是史書上的幾張廢紙,誰又會去在意呢?”


    洛霜玒道:“兒臣謝母後指點,其他人若真能改過自新,兒臣願既往不咎,一視同仁,隻要是在大傾國土上安居樂業的就是我大傾的子民,但幾個首惡兒臣絕不能姑息,另外,關於王家……”


    珝月太後閉了閉眼,道:“這一日,哀家早有準備,你若覺得是對的,你就去做,哀家不會拖你的後腿。”


    洛霜玒鄭重跪下,行稽首大禮,道:“母後,六大世家早已腐朽不堪,若再讓他們這樣割據劃分,再過幾年我大傾也終將步大越的後塵,孩兒必須這麽做!”


    珝月太後眼角緩緩落下一滴淚來,道:“哀家明白,這些前朝的事你不用跟哀家說,你已經是弱冠的大人了,是時候自己做決斷了,可你也千萬要記住,無論何時何地,哀家永遠在你身後!”


    “母後。”洛霜玒抬起頭來,一向沒什麽多餘情緒的眼中包含熱淚,因處決世家難免會觸及王家,母子兩人早先意見不一,有了分歧,彼此之間便有些冷了,可到底多年相依為命的感情,怎能說放下就放下呢?


    鳳棲宮裏,母子化解多年的心結,其樂融融,銀妝堂裏張婕妤與瑪瑙還不知她們已經被安排好的命運,仍是憂心忡忡,解意殿中,穆妃翻看著一本《地藏王菩薩經》,時不時提筆標注,也不知是有何打算,一切都且看明日罷。


    而張婕妤第二日起來時,氣『色』難免蒼白了許多,縱使有瑪瑙寬慰,到了夜裏也難免被夢魘魘住,驚醒後,又久久不能入睡,瑪瑙就一直坐在她的床邊安慰,也是收效甚微。


    張婕妤看瑪瑙眼下的暗沉,便道:“昨晚你也累著了,今日就不用你跟著了,你好好去休息一會。”


    瑪瑙嘟著嘴道:“娘娘是嫌奴婢今日顏『色』難看,帶出去會丟您的臉麵了。”


    張婕妤轉過身來,拉住她的手笑道:“我哪裏是這個意思……”


    瑪瑙便順著杆子往上爬,有些耍賴的道:“那娘娘您不許趕奴婢走,無論是刀山火海,還是去閻王殿裏,奴婢都跟著您!”


    張婕妤歎息一聲,感動的道:“哪裏就是趕你走了,不過是去請安,看你說的,罷了,我們走吧,再不出門給太後請安就要遲到了。”


    張婕妤說實話是擔心穆妃今日會使什麽手段,屆時自己被太後怪罪也就罷,反正自己名義上的身份在哪兒,太後也不會太過分,隻怕會連累了瑪瑙。


    然而,到散的時候,穆妃仍是一言不發,讓張婕妤懸了半天的心緩緩落迴肚裏,臨退下時,珝月太後忽然叫住了張婕妤,“雪蓮留下,陪哀家說會子話。”


    “諾。”張雪蓮起身,上前去托住她的手臂,隨她轉入內殿。


    白蘇燕笑笑,道:“不愧是太後的外甥女,太後還真是疼愛張婕妤,比自己的親侄女都還喜歡呢!”


    一向不在這種場合說話的寧貴嬪今日破天荒的開口,道:“太後慈愛,疼惜小輩,這也是人之常情,哪裏分什麽外甥女與侄女的。”


    不得不說,有些人你隻要給她起一個頭,她就能一點即通,雖然她可能便不明白為什麽,良嬪捂著嘴笑道:“寧貴嬪你這話可說的不對,那又何必分什麽孫與外孫,可見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侄女再親也不是自家人了。”


    純貴嬪卻是有些不明白,道:“哪裏有這樣的道理,娘家不盛,咱們這些到別人家裏做媳『婦』的,臉上也不好看,若有個懂事的晚輩嫁進來,也能夠安度晚年了。”


    錦嬪看著英嬪破有深意的道:“純貴嬪這話在理,張婕妤可不就是太後名義上懂事的晚輩,表姐您說對嗎?”


    英嬪聞言頗為不忿,卻不好反駁,幹巴巴的道:“這說到底太後喜歡誰不喜歡誰,都是她老人家的意思,我怎敢妄加揣測。”


    良嬪眉眼彎彎,道:“英嬪這話我怎麽聽出些酸味來了,莫不是吃醋張婕妤這樣受太後喜歡?”


    純貴嬪此時也反應過來了,與良嬪一唱一和,道:“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誰叫我們不如張婕妤親啊,多年媳『婦』熬成婆,更何況是這皇家的媳『婦』,自然更難當了。”


    “夠了,一個兩個的是當這裏是菜市口嗎?這是太後的寢宮,鳳棲宮眠月殿,嘰嘰喳喳,嘰嘰喳喳,比那鸚鵡八哥還能吵,”一直沉默的溫玉夫人忽然出聲斥道,“純貴嬪本宮倒想問問你是哪個牌麵上的,本宮這正二品的夫人都不敢自稱是太後的媳『婦』,你倒是臉大如盆,一口一個婆婆,一口一個媳『婦』,敢問你又算是個什麽東西?”


    純貴嬪慌忙離座跪下,叩首請罪,“嬪妾一時失言,請娘娘恕罪。”


    溫玉夫人冷冷橫了她一眼,道:“不知天高地厚,你今日要是冒犯到本宮的頭上,本宮還能寬容一二,可你冒犯的是太後,純貴嬪我看你不是純樸的純,是愚蠢的蠢吧,看來之前的處罰都太輕了,不給你個教訓你是不會長記『性』了?”


    白蘇燕此時出聲道:“娘娘未免也太過放肆了,如娘娘所說這裏是太後的寢宮,您區區一介三品夫人沒有資格在這教訓人吧?”


    “嗬,妍妃你不說話,本宮還想放你一馬的,”溫玉夫人起身,“對,你說得對,這兒是太後的寢宮,不能擾了太後的清淨,來人,將純貴嬪拖到禦花園裏跪著,掌嘴,打到她不敢『亂』說話為止,妍妃管教下人不嚴,同罪。”


    在場諸人一驚,寧貴嬪求情道:“還請娘娘三思,禦花園人來人往的,若是真在那裏行刑,讓下人看見了也就罷,若是讓陛下看見了,知道是娘娘的意思,怕是對娘娘的賢名有礙。”


    溫玉夫人混不在意,道:“這就不勞寧貴嬪你擔心了,陛下若是問起,本宮自會一五一十的告訴,相信陛下他會理解的,去,難不成你們要跟她們兩個一起?”


    溫玉夫人在太後寢宮訓責兩名宮妃,更強押著在禦花園大庭廣眾之下掌嘴,可以說不僅是她們兩個麵子裏子丟完了,連帶著霜泊宮上下的臉麵一塊被打壓了,一時之間,後宮中上下對溫玉夫人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敢惹她分毫。


    此時此刻,另一邊張婕妤隨著珝月太後到了內殿,伺候太後換了常服,散了發髻,又親自服侍茶水這才算完。


    珝月太後摁了摁額角,道:“還是這樣鬆快,你今日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


    張婕妤啊了一聲,才道:“臣妾隻是沒睡好,讓太後擔心了。”


    珝月太後細細打量了她一番,道:“哀家看你的眉眼與你母親很是相似,隻是這眼中卻又比你母親多了一點倔強。”


    張婕妤出生不久,月惋長公主就病逝了,故而她也沒見過她,關於她的事都是聽父親或外麵的風言風語,這是第一次在太後嘴裏聽見,不免有些好奇的問道:“太後,不知……不知母親在你眼裏是個什麽樣的人?”


    “什麽樣的人啊,”珝月太後目光不禁放空,“你得容哀家想想了,哀家第一次見你母親是在秋彌獵場行宮,看起來嬌嬌弱弱的,卻非常善於騎『射』,當時一眾女兒家裏,沒有一個是你母親的對手。”


    張婕妤從來沒聽人提起過母親會騎馬還能『射』箭,不禁心中越發難耐,眼中帶著期盼的望著珝月太後,她老人家見狀,笑笑拉著她坐到自己身邊,道:“你母親從來不是大傾的恥辱,她是個很堅強的人,她為了大傾背負了太多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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