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溫玉夫人隻想對付王菲菲,夭華夫人、靜妃之流又一直遊離在外,穆妃出身、位份皆是尊貴,在那個時候她卻是巴不得安貴人肚子能好好的,可以分散對她的不懷好意,剩下的人中有本事動手的也就那幾個了。


    白蘇燕當下心中有了計較,躬身將自己的推測說明,末了道:“故而臣妾鬥膽,懇請太後宣召顧婕妤、英嬪與錦嬪前來問話。”


    珝月太後微微一頷首,絲絛一禮後去了,道:“論仇怨確實是施湘竹與吳家最重,你又為何懷疑另外兩個?”


    “太後高見,”白蘇燕恭謹的道,“臣妾隻是怕自己莽撞下結論,萬一讓真正的幕後之人得了消息,有了時間思索應付之法,便是臣妾的罪過,且私放守靈宮人其中困難不小,貝殼在這宮中,認識她的人也不少,居然會放她出來『亂』走,留她的人要麽是那吃蟬的螳螂,要麽是準備一箭雙雕的黃雀,這中間趁『亂』動作的肯定不止一二人。”


    珝月太後撥弄著佛珠,道:“你倒是機敏,也罷,這次的事便全權由你處置了,哀家將流蘇留下,也好幫襯一二,哀家累了先去休息,事後你也不必來迴哀家了。”


    “諾。”


    而被點名傳召的三人,顧婕妤因為失聰、失聲,終日裏疑神疑鬼的,脾氣也是越發暴躁,原先纖穠合度的美人消瘦得快不成人樣了,連過來傳問的絲絛初一見也是嚇了一跳。


    顧婕妤見是太後身邊的嬤嬤,慌忙招唿宮人來伺候她梳洗,然雙唇開合,隻有粗啞的氣音,一時間竟無人上前去。


    幾次招手沒人應,顧婕妤又對鏡自照,看鏡中人憔悴不堪的容顏,一把掀了妝台,撲在案上悶頭大哭起來。


    絲絛見狀,拿眼去看一旁惴惴不安的宮人們,最後還是跟著顧婕妤最久的百合上前小心問道:“娘娘,可是要奴婢們伺候梳洗?”自然這話顧婕妤是聽不見的。


    百合又迴頭偷覷絲絛的臉『色』,隻得伸出顫抖的雙手,試探的碰了碰顧婕妤的雙肩,見她沒反應,這才攬著她坐起來,扶起銅鏡著手整理妝台,其餘小宮人紛紛鬆了口氣,開始動作服侍主子梳妝。


    因是太後傳喚,也沒太多時間讓顧婕妤仔細上妝,草草盤了一個單螺髻,用金簪收束發尾,再戴兩朵小巧的茉莉形珠花,一對白玉耳環,臉上也是匆匆拍了一層粉,描了兩下眉,抹了口脂便算完了,素簡得過分也盡顯她的柔弱姿態。


    顧婕妤當即便皺了眉頭,好強慣的她此時最需要的就是金銀珠玉來盛裝打扮,遮掩自己的頹敗,瞥到候在一旁的絲絛,隻得將不滿小心藏到心底。


    絲絛見差不多了,出聲催促道:“時候不早了,轎子也已備下,請娘娘起駕。”


    “哦,好、好的,”百合給顧婕妤理要追的手一抖,差點撤散了腰封,“娘娘,可以了,該走了。”說完,可以說是連拉帶扯的將顧婕妤給帶出了門。


    而先一步得太後宮裏同傳的英嬪,因絲絛還要去傳召顧婕妤,便想著幹脆等上一等一塊走了,誰知竟等了快兩柱香的時間,本就一肚子火的英嬪臉『色』越發陰沉。


    顧婕妤如今雖不至於形銷骨立,但也瘦得是憔悴不堪,惹人同情,就是惱怒非常的英嬪,乍一看也不再多話,退到一邊躬身一禮。


    多日不曾好生飲食休息,顧婕妤走到這太陽底下,才發覺自己虛弱得很,走幾步便覺著自己累得很,額頭上布滿虛汗,喘得更是厲害,走一步歇兩下的坐上鸞轎,搖搖晃晃的差點就這樣睡了過去。


    也不曉得多久了,自失聰後,顧婕妤就覺得時光莫名的漫長,這種無法掌握的感覺更令她焦躁難安。


    “娘娘到了。”百合掀開轎簾,明知顧婕妤聽不見了,她還是這樣大聲的通稟,也是為了維護主子那僅剩的一點可憐的自尊心。


    顧婕妤長長深吸一口氣,低垂著螓首步下轎輦,到了眠月殿裏,依禮叩拜,抬起頭來卻是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這難得的示弱模樣令在場諸人都不禁先存了三分同情。


    三人皆已到,眠月殿中卻隻有白蘇燕立在那,她們看過來,直接指著跌坐在一旁的貝殼,盯著三人道:“這名宮女方才招供出來的事,實在令人心驚且與你們三人都有些關係,故而本宮奏請太後,將你們三人宣來,你們隻需告訴本宮知道與否就可。”


    英嬪強作鎮定,藏在廣袖裏的拳頭早已布滿了汗,麵上卻是一派輕鬆的道:“所謂‘身正不怕影斜’,娘娘有什麽想問的就盡管問罷。”


    錦嬪掃了眼貝殼,峨眉攏作一個“川”字,遲疑的問道:“這……是順貴人生前依賴的大宮女嗎,怎麽迴到宮裏了?”


    顧婕妤自然聽不見她們的話語,隻下意識跟著看過去,這一看差點讓她當場跳了起來,這好像是她院裏的,怎麽就到這裏來了,下意識開口說話,要不是白蘇燕一直盯著三人的麵相看,差點就忽略了她。


    所幸白蘇燕在軍中跟斥候學過讀唇語,大致看明白了顧婕妤是在說:‘這小宮女如何得罪了妍妃娘娘,若有冒犯皆是她這個當主子的沒有教導好下人,還請妍妃娘娘能寬容一二。’


    白蘇燕這下更加確定當日幽篁殿之事,班氏即施湘竹定是在幕後『插』了一手,結合之前荷葉的話,也是自己先入為主的被王菲菲的自盡給『迷』『惑』,自然而然認為這是珝月太後與王家的意思,卻忘了珝月太後畢竟是她姑母,縱使有心打壓,卻也絕不會要了王菲菲的命。


    而施湘竹對王菲菲下手,除了打擊王家,令後宮局勢越發複雜以外,也為了給顧婕妤鋪路,有一爭之力,然而她這一手,卻給其她心懷鬼胎之人大開方便之門。


    譬如溫玉夫人不僅趁機利用了施湘竹,借她之手擺下這必死之局,而且親自『逼』殺王菲菲身邊最後可用的人,令她探聽不到外麵的消息,使她收不到來自王家的訊息,最後給了英嬪機會,促使王菲菲順從


    “家族指示”,服毒自盡。


    同時,英嬪想的是自己正好能取代王菲菲的“位置”,使王家不得不全力支持她,可惜還是想得太簡單,溫玉夫人抓著她的把柄,連錦嬪都是她身後的黃雀,把握著英嬪的命脈,更好將自己隱藏在英嬪背後,籌謀算計,若不是在真假沈曼兒之事上心急『露』了馬腳,白蘇燕等人一時也不會察覺到她在其中的動作。


    英嬪與錦嬪當然也發現顧婕妤在“說話”,無奈沒法弄明白她在說什麽,然此時此刻最要緊的就是同順貴人(倪珊香)的死撇清自己的懷疑,錦嬪深知這時候扯謊,不如有保留的實話實說,不易出錯的同時還能顯得自己坦誠,令人相信。


    正此時,白蘇燕卻問了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那日安貴人手上戴的碧玉鐲似乎與順貴人用的那隻玉盞是一個材質的,你們可還有印象?”顧婕妤那她特意令人寫下問題呈給她看。


    三人一開始皆是莫名,卻又很快夾雜了別的情緒,顧婕妤是不耐煩的,好似在說:‘本宮怎麽會注意到一個小小的才人。’


    錦嬪則有些了然,又頗為幸災樂禍的翹了翹嘴角,道:“嬪妾當時覺得王嬪宮裏的千層酥很合嬪妾的口味,隻顧著吃喝,沒如何關注其她人。”


    英嬪卻是有些慌張了,垂著頭道:“嬪妾如錦嬪一樣,沒怎麽看周圍的人。”


    白蘇燕看著英嬪,一直看得她頗覺不適,抬頭來雙方目光相接,英嬪又在刹那間立刻移開視線,幹巴巴的重複道:“嬪妾真的隻顧著茶點,沒太注意安貴人的首飾。”


    白蘇燕麵無表情的道:“英嬪,想清楚了再迴話,安貴人那天手上戴的是玉鐲還是金鐲?”


    不待英嬪迴話,貝殼先出來搶話,“安貴人那天手上沒有東西,嗬嗬嗬,我一直盯著呢,啥都沒有,倒是我家小主手上有個翡翠鐲子,王賢妃前些天賞的,嘿嘿嘿,可漂亮了,可是我一『摸』就知道是假的,王賢妃真小氣,嗬嗬嗬。”


    貝殼的記憶似乎是停留在那個時候,自顧自的活在自己的時間裏,英嬪卻立馬接了一句,道:“娘娘,或許並沒有別的隱情,就是王氏想孩安貴人腹中骨肉,命順貴人下手,不想慌『亂』間弄錯了,反而自食惡果,至於這貝殼,瘋子一個想來也沒有旁人相助,估『摸』是陵園的人看她瘋的厲害,給送迴來看病的。”


    “看病?英嬪這話說的好生輕巧,”白蘇燕冷笑道,“這人迴宮醫治,誰允的?是陛下、太後,還是本宮?難道是你英嬪?”


    英嬪此時反而冷靜了許多,隻要沒有實證,白蘇燕便不能拿她如何,這麽一想,她還拱手揖禮道:“娘娘,宮務可不是嬪妾這等人有資格過問的,嬪妾又怎麽知道是誰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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