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近來都流行攔轎子,白蘇燕的鸞轎剛路過春宮,便被一名突然衝出來的女子攔下,好賴她即使扶住窗欄才沒被摔出去。


    “出什麽事了?”白蘇燕掀起轎簾向外頭打量,跪在地上的女子雖然樸素,但是料子也不是一般宮女可以用的,“你是誰?”


    “賤妾單氏,單名紫,是秋宮銀燭弄裏的苑人。”


    白蘇燕不想與她過多糾纏,便道:“太後吩咐了本宮宮務,你如果有什麽事同本宮身邊的冬至分說,她會處理好的。”


    說罷,便放下轎簾,要離開,單苑人在此守株待兔了這麽多天,哪能放她離開,膝行了幾步,哭喊道:“娘娘,賤妾知道身份卑微,與娘娘們是雲泥之別,可到底是一條命,請娘娘發發善心,救救惜苑人!”


    白蘇燕無奈,隻得再度掀起簾子,問道:“本宮的事實在耽誤不得,單苑人你便直說是要本宮幫你做什麽?”


    單苑人見她如此,也不敢多話,簡略的說明,“惜苑人不知吃了什麽中毒了,但現在宮中的太醫都在待鳳宮,賤妾等被禁軍攔著,連北苑都進不去!”


    白蘇燕聞言一驚,她們匆匆忙忙的竟將這些人給忘了,“那你們現在是……”


    單苑人哭得聲嘶力竭,道:“肖娘子意識到不對,便將賤妾等都聚到她的柳葉院,同時將宮女內監集中,也好做一時的抵擋,隻是現下,柳葉院小廚房裏的糧食越來越少,個別病了也沒法延醫問『藥』,賤妾在這守了好些天,就是盼著娘娘們能想起賤妾們,過來看一看。”


    白蘇燕皺了皺眉,道:“冬至,你將柳葉院這邊的情形說與太後,請太後做主能否將柳葉院中的人也移居西苑。


    夏至你留下在這看著,單苑人本宮實在不便多留,待手上的事情了結,再迴來照看,可否?”


    聽得白蘇燕的保證,單苑人抹了抹眼淚,連連磕頭,謝道:“多謝娘娘!多謝娘娘!”


    夏至上前將她扶起,帶到一邊讓白蘇燕的鸞轎過去。


    夏至見單苑人怔怔望著遠去的鸞轎,出聲提醒道:“小主,還請小主領奴婢過去看看惜苑人。”


    兩人一迴頭,肖娘子就在她們身後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們,夏至屈膝揖禮,“見過肖娘子。”


    單苑人迴過身,也跟著見禮,“賤妾給肖娘子請安。”


    肖娘子問道:“你怎麽知道今天妍妃娘娘會路過咱們春宮?”


    單苑人道:“賤妾憂心阿惜的情況,日日守在門前,希冀可以做主的人路過,好給阿惜請太醫。”


    “你有心了,”默然一會,肖娘子又補了一句,“是我太過無能,沒辦法護住你們,你有此舉也實屬正常,這位姐姐想來是妍妃娘娘身邊的得力宮女吧?”


    夏至保持著行禮的姿態,道:“奴婢擔不起小主一聲姐姐,還請小主莫要拿奴婢玩笑。”


    肖娘子親自上前,將夏至扶起,道:“我柳葉院中的情況實在不好,一切便拜托妍妃娘娘了。”


    夏至不敢打包票,隻道:“隻要力所能及,我家娘娘一定會竭盡全力的 。”


    冷宮——


    白蘇燕甫一到懺意宮門口,就見赭衣夫人帶著人等在那了,依然是讓人不敢直視的傾城花顏,芳華絕代的風姿。


    白蘇燕下轎後垂頭見禮,直接說明來意,“臣妾奉太後之命請太妃移駕待鳳宮敘話,請娘娘上轎。”


    赭衣夫人檀口輕啟,聲音還是刮瓷般的刺耳,“關於湘竹帝姬的事,哀家知道的也是有限,恐怕不能幫到你們什麽。”


    白蘇燕道:“一切還請太妃親自向太後說明,臣妾在這其中實在『插』不上話。”心中則驚訝,先皇居然真的把‘氐貉’的勢力交付到赭衣夫人手上,不過上午發生的事,她不僅已經知曉,而且已有應對的態度。


    赭衣夫人撥弄楠木佛珠的速度無意識的加快,默念完一遍心經,聽得白蘇燕再請,歎息一聲,道:“罷了,哀家便跟你走這一趟,就當是去見見故人了。”白蘇燕親自攙著她上轎,然後才坐上自己的轎子,領著赭衣夫人往待鳳宮去。


    冷宮與西苑所說隔得遠,內監腳程再快也需要兩三刻鍾的時間。


    眠月殿中,珝月太後鳳袍加身,雍容華貴,端莊大氣,赭衣夫人一身神『色』緇衣,樸素非常,卻依然是那個豔冠天下的第一美人。


    白蘇燕先是上前見禮,然後說了柳葉院之事,請罪道:“是臣妾的疏忽,竟把南苑的妃嬪們忘記上報,還請太後降罪。”


    珝月太後道:“冬至先前已經過來稟明哀家了,南苑的人,你看著安排吧。”


    “臣妾先替南苑諸位妃嬪叩謝太後恩典。”說完白蘇燕也不敢多做停留,躬身退下。


    赭衣夫人站在原地,不敢和座上的人對視,隻好垂眼撚著佛珠,默念佛經,平息自己過快的心跳。


    珝月太後打量了她許久,才道:“你們都下去罷。”


    等宮人都退下,殿中隻剩她們兩個時,珝月太後緩緩開口,道:“你還是當年的模樣,依舊是當年那張讓人嫉妒卻又恨不起來的花容月貌,而哀家在這幾年裏早就老了。”


    赭衣夫人咬了咬下唇,道:“時間對誰都是公平的,賤妾心早就老了。”


    聽得這把粗礫的嗓音,珝月太後皺了皺眉,道:“哀家聽聞你的嗓子被人毀了,沒想到是真的,宮中常在說英嬪是悅耳天籟,可繞梁三日,與你當年比起來卻也落了下乘。”


    赭衣夫人不甚在意的笑笑,道:“賤妾倒是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大概是年紀都大了,加之身份地位,兩人反而像是多年未見的好友,慢慢的放鬆下來。


    珝月太後抬手道:“來,坐到哀家跟前來。”赭衣夫人依言上前。


    “這樣近的看,你的確是老了,眼角都生出了皺紋。”


    赭衣夫人不言,大著膽子去直視珝月太後鳳顏,珝月太後這些年來保養得宜,看上去也不過是三十許人,比起往日盛氣淩人的珝皇貴妃更加圓潤、慈和。


    珝月太後被她直視,便不生氣,反而有心調侃,“你終於敢抬起頭來看看哀家了,說來,你覺得哀家的容貌比起你來如何?”


    赭衣夫人不好意思的低下頭道:“若將賤妾比作牡丹,那太後便是牡丹中花王魏紫姚黃。”


    珝月太後歪了歪身子,道:“現在迴想起來,你我居然會有一日這樣心平氣和的坐在一起談天,莫說先皇不信,便是哀家自己放在當年也是不敢想象。


    這次既然來了,便別迴到冷宮了,這宮裏當年的人,能陪哀家迴憶往昔,聊聊當年的人也不多了,你留下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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