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苑伏龍殿——


    洛霜玒剛從禦書房迴來,斜刺裏忽然衝出一個人來,跪倒在洛霜玒麵前,“奴婢昭昭叩見陛下。”


    梁雨安上前嗬斥道:“你是哪個宮的,沒規沒距的,竟敢衝撞聖駕!”


    “奴婢是落珠殿伺候夭華夫人的。”


    洛霜玒擺了擺手,讓梁雨安退開,“你急匆匆的,是夭華出了什麽事?”


    昭昭鼓起勇氣將懷裏抱著的檀木盒子高舉過頭,“奴婢今日幫娘娘整理內務時,在一隱蔽處發現這個盒子,無意看了裏麵的東西,實在讓人心驚,故而前來首告。”


    洛霜玒一個眼『色』,小路子上前接過盒子,正要離開,昭昭見她無一字交代,急忙叫住他,“陛下,奴婢要怎麽辦?”


    洛霜玒這才迴頭瞥了她一眼,這才發現這宮娥似精心打扮過的,臉上搓了粉,描過眉『毛』,塗了口脂,心中更是不喜,更別提同她說上幾句。


    昭昭磕頭道:“陛下容稟,奴婢素來膽小,若非是這盒裏的東西實在讓人驚恐,奴婢萬不敢冒犯陛下天顏,若讓娘娘發現了,奴婢定是小命不保,奴婢如此萬般冒險,其實也是私心裏愛慕著……”


    “放肆,你是哪個牌麵上的?”


    “奴婢失言,求陛下饒命,饒命!”


    “走罷。”臨走前,小路子不屑地一腳將昭昭踹到一邊。


    待一行人走遠,昭昭捂著胸口從地上爬起來,『摸』了『摸』貼身安放的信封,臉上『露』出一個無比扭曲的笑容,喃喃道:“你會迴來找我的,你會迴來求我的!咯咯咯、咯咯咯——”


    洛霜玒迴到尋常起居的宮室,『摸』著鎖孔處的幾道刮痕,吩咐道:“小路子去找剛剛那個宮女,別急著把她拎迴來,先晾她兩個時辰。”小路子應聲去了。


    洛霜玒丟開盒子,讓宮人們伺候更衣,敬事房的江公公捧著綠頭牌上前,道:“陛下,穆妃娘娘那邊來報,穆妃娘娘因醉酒,今晚怕不能侍奉了,閻貴人月信至,故而……”


    “今日不翻那些晉位的,改召妍妃。”


    江公公一愣,額頭滲出一頭冷汗,躬身道:“諾,老奴這就去安排。”說完,匆匆跑出去喚人。


    而因江公公的“貼心”自作主張提前去安排靜妃侍寢的事宜,“芙蓉帳”都派出去接人了,眼下又趕緊吩咐人去流螢殿通報接人。


    白蘇燕接到口諭時,剛用“聖水”沐浴,坐在美人榻上讓冬至染指甲,冬至看著沉穩刻板,卻極擅美甲,總有些異想天開的新奇點子,比如現在在鳳仙花汁裏摻了些細碎的金箔,在光下隱隱閃著橘紅的柔光。


    “按理,今天合該是穆妃或靜妃,再不濟也是英嬪和閻貴人,宣本宮去這不妥吧?”


    綠腰也是一臉古怪,她人的晉儀,這有拎不清的,還當妍妃同時想打臉這幾人。


    白蘇燕想了想,道:“不急,慢慢來,綠腰你再派幾個腿腳快的小太監去風止宮和雪休宮打聽一番。”


    夏至在旁提議道:“娘娘,要不奴婢先為娘娘上妝?”


    “薄妝而已,快著呢,不忙,”白蘇燕轉而忽然想起什麽,問道,“落珠殿那邊今日有什麽消息?”


    冬至仔細迴憶道:“好像沒有。”


    “把負責接應的雲雀叫來。”


    雲雀平日負責外院灑掃,亦是“氐貉”中人,專事同別的宮室的內應接洽,來得不慢,她模樣一般,是放在人群裏也無人會在意的那種,但膚白如雪,玉人一般。


    雲雀走進來,跪下扣頭請安,迴話道:“啟稟娘娘,今日落珠殿,夭華夫人往雪休宮穆妃處赴宴,穆妃喝多了醉酒,而夭華夫人離開這段時間裏,不許我們的人靠近;風止宮安貴人似心有自卑,但總體風平浪靜;雨歇宮月恆長公主與謙貴嬪閉門長談近一個時辰,旁的沒有了。”


    這些都是早就知道了,白蘇燕總覺得忽略了什麽,順嘴問道:“夭華夫人為何不讓我們的人靠近,慢著,夭華夫人隻留了昭昭?”


    雲雀不明所以,道:“是的,隻留了昭昭。”


    “昭昭現在在哪?”


    “……我們的人剛來說,待夭華夫人離開後,昭昭在內室翻了許久,傍晚時拿了個檀木盒子就出去了,到現在都沒迴去。”


    白蘇燕也顧不得還在美甲,直接起身道:“備轎,昭昭去找陛下了。”那個盒子裏裝的是琴聲和林挽瀾的口供,可為什麽夭華夫人要讓昭昭這樣一個心術不正之人拿到那個盒子?


    白蘇燕帶著人匆匆出去,慌忙間也沒發現來接自己的不是侍寢的“芙蓉帳”,敬事房安排的是平日裏的鸞轎。


    來接人的小太監見白蘇燕一言不發的直接上轎,鬆了一口氣,抬手抹了把冷汗,深怕這主子得理不饒人,計較這些細節,上頭的吩咐,讓他這等小人物來受罪。


    而另一頭,靜妃早一刻鍾已經沐浴梳妝畢,由敬事房的專人接送,她先出去,風止宮又離東苑近,比妍妃快出不知道多少,路過苑門時,隔著重重疊疊的紗帳,隱約瞧見一人抱膝縮在牆角裏。


    以為是普通犯了事的宮女,受了責罰,躲在這種角落裏偷偷哭泣,可那濃烈的、貪婪的目光隔著帳子都能令她感覺到,不禁出聲,“停轎。”素手微微撩起紗帳,看過去,正對上一雙充滿野心與欲望的眼。


    采菊當她有什麽事,“娘娘怎麽了?”


    “那個宮女你認識嗎?”


    采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宮裏雖然有沿路點燃的宮燈,但是那個縮在角落裏,半張臉埋進臂彎裏,根本看不清容顏,“這宮人眼生的緊,又黑燈瞎火的,奴婢認不出。”


    一直候著的小路子,眼見來得是靜妃,忙迎上去,“娘娘,您……您怎麽來了?”不是傳的是妍妃?


    采菊奇怪道:“是敬事房來落紅殿傳旨的,再有今天是我們娘娘的晉儀,侍寢有什麽不對?”


    “是是是,那娘娘先去風月殿罷,陛下還在禦書房,奴才這就去通傳。”


    靜妃道:“不必,國事為重,本宮先去風月殿候著。”


    小路子看著“芙蓉帳”往風月殿去了,跑著趕去伏龍殿,他是梁雨安一手帶出來的心腹,雖不知道梁雨安與靜妃的真正關係,卻明白梁雨安屬意靜妃,更明白這時候靜妃要是被“退”迴去,可是奇恥大辱,待會妍妃馬上要來,日後在妃嬪間傳開,讓靜妃娘娘如何立足。


    靜妃如某人的期望先一步被送入風月殿,宮娥引著她到龍床旁,解了披風,抽走挽發的簪子,鋪好床鋪便齊身一禮退下,靜妃有了之前小路子那番說辭,也沒在意,在床沿邊坐下,靜候君主駕臨,腦海中一直想起方才的那雙眼睛,總有些不好的預感。


    另一廂,小路子又熱汗淋漓地迴到東苑門口,候著妍妃,眼角餘光瞄見縮躲在一旁的昭昭,心道:這都快兩個時辰了,耐心真好。


    緩過氣來,挺起胸膛,裝作沒看見,而昭昭遠沒有她表現出來的氣定神閑,隨著時間,從一開始的篤定到惶恐不安,那盒子裏的東西不會沒用吧?如果沒用的話,那她……不,不能沒用,背主的下場隻有死,她不想死!


    遠遠的看見一頂鸞轎過來,小路子臉上堆滿笑容迎上去,“妍妃娘娘,您來了。”


    綠腰同他對視一眼,掀起轎簾,白蘇燕來得匆忙還未梳妝,但氣勢不減,一臉高傲,“怎麽,陛下召我來還有別的事?”


    “妍妃娘娘,陛下已經在伏龍殿中等了好久!”小路子忽然提高聲音,手指隱晦地指了指右邊的昭昭。


    伏龍殿?白蘇燕意識到有不妥之處,眼下先解決眼下的事,按他所指的方向看過去,隻能約莫看見陰影中縮著一個人,“那是誰,受罰的宮娥?”


    “娘娘說笑了,伏龍殿中哪有這樣不長眼的賤蹄子,”小路子掩唇發出尖細的笑聲,“不知是哪個宮裏來的,妄想著一步登天,自不量力,也不撒泡『尿』照照,就那模樣,連娘娘的腳趾頭都比不上。”


    白蘇燕鮮少見小路子說話這樣刻薄,不免又多看兩眼,“既如此,小路子打發她迴原來主子那,讓她主子好生教教她,什麽是宮規禮儀,什麽是尊卑有別,要是她主子嫌累,本宮也樂意代勞。”


    “哎喲,娘娘您不知道,這賤蹄子是落珠殿的,陛下的意思是不想讓夭華夫人費神,幹脆打發她去司正司,這等背主的奴才留在宮裏作甚?”聽著小路子的破鑼嗓子嘶啞的嘲弄,陰影裏的人動了動,似乎忍不住想拔腿而逃。


    白蘇燕這時也聽出味來,嘴裏故意帶上了些酸意,“落轎,本宮也好奇這賤蹄子生得是如何花容月貌,敢有這等念想,就不知是她自作主張還是有誰指使,拖過來!”


    “諾。”昭昭這下子真慌了,爬起來就要跑,可惜蹲久了血『液』不通,腿腳麻得都沒知覺了,沒站起來直接一個猛子栽在地上,精心裝扮過的臉蛋在地板上磕破了皮,滲出血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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