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之耗費心力,憂思繁重,正是需要調理靜養的時候,這次選秀,白蘇燕本隻想掛個名,不摻和,偏偏你想拱手坐壁關上,她人就看不得你清閑,硬把你給拽下來。


    就如同此刻,王賢妃又好似你我多年姐妹,拉著她的手親熱的道:“好妹妹,這些繡作咱們就分成三份,姐姐知你不精通此道,略減少了一些,若不是事務實在太多,這點小事真不敢勞煩妹妹,就請妹妹多多擔待了。”


    何止不精通,雖不至於如趙蒼伊那樣一竅不通,可在女紅上也是“才疏學淺”勉強能看罷了。


    王賢妃這一番聲情並茂,體己晾人的話,她再拒絕就是太不識趣了,有得寸進尺之嫌。


    被牽了手不好行禮,便屈膝道:“賢妃娘娘客氣了,為娘娘分憂是妾身的本分,應該的。”


    王賢妃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妹妹,辛苦你了。”


    一番客套話別,白蘇燕帶迴了一疊繡品,略微有些頭疼,這判別可不是比武有個輸贏,結果能夠一目了然。


    評鑒這些東西,不僅看繡技,還要結合秀女家世背景,而且得從其上觀其四德,真的不明白,這玩意怎麽看出來,白蘇燕是真不知道。


    身旁冬至、夏至兩個丫鬟,就冬至還擅長些,夏至比自己還不如,仿佛天生不對付,讓她描個繡樣還成,是連穿針引線都能紮自己一手,也是……別樣的奇才。


    又請了綠腰做參詳,四人這才坐定開始評判,分上、中、下三品,上品要求構圖花樣,『色』彩配合,針腳細密不夠,還要看針法技巧,事物傳神與否;中品看構圖勻稱,『色』彩適宜,針腳平順,技巧略簡;下品則是構圖雜『亂』否,『色』彩搭配否,針腳略『亂』,技巧也無太多要求,事物完整即可。


    白蘇燕拿了一幅繡品,道:“這個針腳都沒埋好,紅配綠,紅花占泰半,下品了?”


    綠腰忙按住白蘇燕執筆的手,道:“娘娘,這位是正三品工部侍郎嫡女,金千羽。”


    金千羽?似乎今年才滿15歲,好吧,正三品,“呃,上品?”


    換一幅,“全是線條,無形更無神,也不夠完整,顏『色』單一,必定下品了?”


    綠腰道:“趙大小姐雖是過繼的養女,但她背後是四大世家的趙氏,養父乃九門提督,定個上品還是使得的。”


    “貝懷淨這雙麵繡繡得極好,『色』彩鮮明,形神兼備,又含七種針法,這等繡技在大家閨秀中實屬難得。”冬至翻看著手上的《蝶戲》,真誠讚歎。


    大家閨秀到底不是繡娘,日日要拿著針作繡活,她們主要學習精通的是管家事務,如雲瑤池善於平繡,至少分得清三十來種針法,不過她也隻會平繡,讓她換別的就做不來了。


    白蘇燕隻看著綠腰,幾幅看下來她也明白,繡活好不好是次要,背後代表的家世才是主要的。


    綠腰想了想,又翻了翻手上所有的繡作,道:“中品。”


    夏至不解,問道:“貝大小姐家世不差,為何?”


    綠腰隻看著白蘇燕,不說話,白蘇燕伸手道:“把名冊給我看看。”


    王賢妃給的人是不多,不過十八人,翻找著名冊,貝懷淨的名字跟在貝懷凝之後,而……“貝懷凝的呢?”


    綠腰道:“迴娘娘的話,沒有貝二小姐的。”


    “沒有?”白蘇燕有些無奈,又有些煩躁,“是掉了?”


    冬至搖頭道:“娘娘,奴婢接過後就清點過兩遍,17幅,絕不會錯的。”


    白蘇燕撇下花名冊,『揉』了『揉』太陽『穴』,“到底嫡庶有別,貝家也是大族,她主動送來就罷,若不然王賢妃再過也不會給人家嫡出女兒一個下品的。”


    突然覺得這些挺無趣的,也很可笑,珝月太後的暗示已經很明顯了,新人入宮,王賢妃須鞏固她獨一無二的地位,樹立威信,而非給人一種與某個嬪妃勢均力敵的感官。


    否則之後局勢就有趣了,新人入宮根基不穩,要麽則其一而依附,要麽時來運轉,自成一派,她王賢妃的確是宮裏目前最尊貴的,膝下又有唯一的皇嗣,離那個位置自然是最近的,可畢竟不是皇後。


    白蘇燕已經拿到預定名單,裏頭如雲瑤池、趙蒼伊、陳家的雙胞胎都在其中,單放在族裏,她們並不是最尊貴的,可背後家世絕不輸於王家。


    哪怕剛開始,王賢妃能拿位份壓,卻也不能過分打壓,萬一這四人在後宮抱成一團,前朝王家就可能要麵對來自其他三家的打擊,這絕不是王家和王賢妃願意看到的局麵。


    珝月太後身為王家女兒,自然還是希望能延續家族的榮耀,處處提點,也要王賢妃看得清,她王賢妃若真想要那個位置,就不該處處針對白蘇燕。


    白蘇燕明麵上有的隻是表麵的寵愛,背後沒有家族勢力可作為助力,加之罪臣之女這條,是離那個位置最遠的人。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王賢妃若清醒就該明白,縱觀曆史,帝王最寵愛的女人少有是結發王後,如長孫皇後、獨孤皇後、馬皇後這樣的,數來數去一隻手都不滿。


    王賢妃還在糾結寵愛,熟不知帝王的尊重與信任才是更重要的,以致眼下才四個人的後宮都時不時翻起水花,日後十來人,二十來人呢?


    白蘇燕對這摞東西厭煩了,丟開手去吩咐道:“你們三人參詳著定品,定完了給王賢妃送去,問起我來就說我舊疾複發,喝了『藥』睡下了。”


    綠腰有些不讚成道:“娘娘,這怕是會留下把柄?”


    白蘇燕擺擺手道:“太後不希望後宮此時『亂』起來,但是他卻不這麽想,不用太『亂』,隻要有一條縫,有野心的就如同石縫裏的種子,努力掙紮,擠破沉重、狹窄的石塊,然後生長、抽芽、開花、結果,不過結的什麽果,那就天曉得了。”


    果不其然,下午綠腰親自帶人送去,王賢妃翻了翻,隨口問道:“都齊了?”


    綠腰揖禮道:“迴賢妃娘娘的話,娘娘吩咐下來的十七名繡作已經全部評定完了。”


    王賢妃皺眉道:“本宮明明給的是十八人,妍妃怎地這樣粗心,弄丟了也不是什麽大不了,她親自過來請罪,本宮還能為難她不成?”


    綠腰一臉驚訝,道:“貝二小姐的繡品不是被娘娘拿迴去了?”


    王賢妃生氣的道:“誰和你說的?”


    綠腰不慌不難的道:“是娘娘宮裏的言詩,跑來同我家娘娘說,賢妃娘娘愛極貝二小姐的繡作,讓冬至特地找出來,叫我們不必管了,賢妃娘娘會評定的。”


    言詩怒道:“誰給你的膽子說瞎話的,妍妃就這樣教導下人的?”


    綠腰不卑不亢道:“我家娘娘素來仰慕賢妃娘娘*下人的手段,處處效仿,在賢妃娘娘麵前,奴婢哪敢有半字虛言,若娘娘不信,流螢殿隨娘娘搜。”


    王賢妃直看了綠腰半晌,道:“你以前是哪座宮裏的?本宮居然不知宮裏有你這等伶俐的人。”


    綠腰道:“迴娘娘的話,奴婢以前隻是司樂司裏的舞姬,當不得娘娘讚賞。”


    王賢妃聞言下意識以袖掩了口鼻,眼中明顯的厭惡,道:“退下吧。”


    綠腰行禮後,恭敬倒退出去,王賢妃才放下手,道:“把貝懷凝改成上品。”


    言詩立刻跪下磕頭道:“奴婢絕沒有私下擅自行動!”


    王賢妃道:“本宮曉得,這次是本宮失算了,本想借她做個下馬威,反倒給她們機會打自己的臉,她白妍妃料定本宮不敢將此事鬧太大,當時又不過我們幾人,還有太後耳目,這時挑動波瀾,這事於我們不利,是本宮急躁了。”


    王賢妃轉而問起溫玉夫人,言詩道:“還沒消息,聽聞……一迴去就小憩,休息了。”


    王賢妃冷笑一聲道:“爛泥扶不上牆,隨她罷,不過待會派人去催催,莫要耽誤正事。”


    “諾。”


    溫玉夫人舒舒服服地一覺歇到傍晚,懶洋洋地坐起來,飲了半盞冷茶,問道:“可有什麽有趣的事?”


    芙蕖與荷葉一麵伺候主子梳洗,一麵道:“妍妃已經評完所有繡品,讓宮裏的姑姑送過來了。”


    溫玉夫人抬著手讓她們整理,懶怠的道:“妍妃倒是勤快,然後呢,賢妃姐姐沒有好好指教一番?”


    荷葉難掩幸災樂禍的笑道:“怎麽沒有,故意藏了一幅繡作,結果妍妃不按套路,硬賴在王賢妃自己頭上,礙於太後的吩咐,隻得咽下這個啞巴虧。”


    芙蕖道:“剛王賢妃派人過來問娘娘這邊好了嗎?”


    溫玉夫人嗤了一聲,道:“急什麽,還有兩三天呢!”


    芙蕖等不敢再多說什麽觸她黴頭,隻得悄悄退下,荷葉觀她顏『色』,小心轉開溫玉夫人注意力,“娘娘,晚上想用什麽,奴婢好讓人去準備?”


    溫玉夫人在穿衣鏡前照了照,又湊近了些仔細打量銅鏡裏的倒影,“果然年過20了就不新鮮了,跟枯了的老樹皮一樣。”


    荷葉道:“那奴婢讓小廚房燉些養顏滋補的湯品過來。”


    溫玉夫人迴頭瞪了她一眼,“你覺得本宮已經到了要用那些『亂』七八糟的補品了?”


    荷葉慌忙跪下,“奴婢失言了,請娘娘責罰。”


    溫玉夫人哼了一聲,道:“過來伺候本宮梳頭。”


    “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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