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老爺吩咐了,這次選人,就當是給小姐練手,但終歸身邊人還是得經過老爺夫人同意,再有,這次身邊侍候的大丫鬟,老爺已經看好了,看老爺多疼小姐啊!”新換上來的丫鬟,一麵給木歸宜梳頭,一麵絮絮叨叨講了一通話。


    木歸宜盯著鏡中的倒影,突然開口問了句風馬牛不及的,“我前些日子裏,瞎寫一通的東西,你們收去哪了?”


    梳頭的丫鬟手上動作頓了頓,“噢,那些詩稿,老爺看了覺得不錯,就命人送去詩社了。”


    “詩社?什麽詩社,我怎麽不知道?”


    察覺到木歸宜微惱,梳頭丫鬟想了一會兒,才道,“是都城內一些大家閨秀互相切磋學問而組建的詩社,老爺做主讓小姐入社了,還延用了澤皇賜的字,夭華。”


    木歸宜秀眉微蹙,有些不滿,“一群小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又不用上進科舉考狀元,談什麽學問,以後別拿那些東西出去丟人了!”


    “可……這是老爺吩咐的……”


    “住口,你區區一個下人,做事竟攀咬主子,是覺得我年少不更事,可以任你欺瞞?”木歸宜小臉一板,轉頭鄧向梳頭丫鬟,倒也唬的別人一跳。


    “奴婢知錯。”梳頭丫鬟嘴上知錯,看表情卻也沒多在意,隻當是小姑娘嬌蠻,不當迴事,語氣自然也沒有多少認真,隻當哄孩子般敷衍。


    木歸宜轉迴頭去,也沒在意這丫鬟的應付,心想反正是要換掉的人。


    前廳一應已經準備好,大廳主位上端坐著一向不出麵的林太君,老人雖年事已高,但依然氣『色』紅潤,精神爍利,身子骨硬朗,老人兩邊下座則是木家驊以及木夫人林氏。


    木歸宜蓮步輕挪,盈盈下拜,“孫女拜見外祖母,拜見父親母親。”


    看見如花似玉的孫女,林太君喜笑顏開,“好好好,夭華來,到外祖母這來。”


    木歸宜乖巧的應了一聲,笑著倚到林太君身邊,甜甜的撒嬌,“外祖母,今日可要靠您幫孫女兒掌眼了。”


    木家驊蹙眉斥道:“胡鬧,這等小事怎好勞動你外祖母?”


    木歸宜嘟了嘟嘴,很是委屈的看向林太君,林太君安撫的拍了拍孫女的小手,不悅道:“既是小事,我這老太婆還是可以做主的吧?莫不是女婿覺得老身已經老眼昏花了,連人都不會看了?”


    “小婿不敢,”木家驊忙起身拱禮,“小婿隻是怕泰水大人勞累。”


    “娘,『奶』娘已經把人帶來了,我們還是先看看選上來的人吧!”盡管再如何冷戰,但是到底是自己的丈夫,木夫人終究還是忍不住出言替丈夫解圍。


    林太君瞥了眼女兒,不冷不熱的嗯了一聲,轉頭拉著木歸宜溫言細說待會挑人時,該如何如何。


    木夫人臉上苦澀更深,這些年因為木家驊,沒少與父母頂撞,早寒了父母的心,這麽多年下來,彼此越發疏遠,所幸沒有牽涉到夭華。


    冬景領著十幾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在偏廳等候傳召,特特把白蘇燕拉到身邊叮囑,“一應禮節可都要記清楚,你隻要跟著照做,不用出挑,啊,也別怕,今天有太君在,知道嗎?”


    白蘇燕抿了抿唇,像這個年紀的女孩子懂事的點頭道:“姨母放心,姨母教的,三丫都記住了,三丫不會給姨母惹麻煩的。”


    “乖。”冬景幫白蘇燕理了理碎發。


    “嬤嬤,林太君叫您帶人去前廳。”


    “好,馬上來。”冬景又低頭輕聲安撫,“別怕啊!”


    冬景令小丫頭們排作兩列,又將白蘇燕『插』到中間,才領著兩排人往前廳去。


    將兩排丫鬟留在廊下,冬景走進廳中行禮,“拜見太君、老爺、夫人、大小姐,太君人都帶來了,就在外頭。”


    林太君一點頭,冬景正欲退到一邊,卻被木歸宜叫住,“誒,冬嬤嬤,之前我聽聞夏嬤嬤的遺孤孤身來京,這次可在裏麵?”


    冬景、夏實兩姐妹是林太君身邊的大丫鬟,後來冬景更是成了木夫人的『奶』娘,連木夫人都得稱一聲嬤嬤的老人。


    原本兩姐妹都在時,為了方便稱唿,便一個喊夏嬤嬤,一個喊冬嬤嬤。


    冬景迴道:“迴大小姐的話……是在。”說完又猶豫的偷覷木家驊的臉『色』。


    林太君一聽,便抬眸仔細打量廊下的丫鬟,“冬景,哪個丫頭是夏實家的,快帶上來!”


    冬景心中焦急,卻也不敢表現在臉上,隻得招手示意白蘇燕上前。


    白蘇燕被忽然點名,亦是一愣,她本來隻向先混入府中,暫時低調再低調。


    緩步出列上前,俯身下拜,“三丫代父親、母親、大姐、二哥拜別林太君,木老爺,木夫人,大小姐。”當她起身,眼眶已泛紅,一旁的冬景想起姐姐一家,一時也是眼眶含淚。


    白蘇燕再度下拜,聲音已經帶有哽咽,“三丫拜見林太君,木老爺,木夫人,大小姐。”


    林太君想起舊人,一時悲從中來,“看來你父母把你教得很好,你很是懂事。”


    白蘇燕道:“父親、母親當年承蒙主子仁善,得以還鄉贍養祖母晚年,這麽些年,從不敢忘主子恩惠。”


    木家驊道:“你倒是口齒清晰,像是讀過幾年書的。”


    白蘇燕垂眼看著地板,麵上不顯,恭順地迴話:“蒙母親教導,略讀過幾本書。”背後已經是冷汗涔涔,這木家驊果然是個難糊弄的。


    林太君對木家驊不滿已久,見他為難身邊舊人遺孤,更是不滿,“我林氏一族,世代書香,老身亦是自幼受西席教導,下人受主子影響,沾染些墨香,有何稀奇?”


    “是小婿失言,請……”


    “行了,你少說幾句話,就是對我的孝順了,”林太君目光轉迴到瘦弱的孩子身上,語氣稍稍放軟,“好孩子,起來吧,別跪著了,抬起頭來給我看看。”


    白蘇燕依言直起上身微抬首,眼眸下垂,避開座上諸人的麵容。


    林太君細細打量一番道:“是個模樣周正的。”


    木歸宜在一旁也是仔細打量庭上之人,過了會兒,扯了扯林太君的袖子,“外祖母,不如將她調到孫女身邊侍候,既然是夏嬤嬤教養的,孫女相信定是個好的。”


    此言一出,木家驊的不滿還沒出口,一邊的冬景便急忙上前跪下叩首,“謝太君,大小姐的好意,但奴婢的侄女一直在外,怕不懂規矩,冒犯了大小姐。”


    “是啊,母親,雖說您身邊的人都是好的,但畢竟在外多年,倒不如府中自小*的丫頭使喚的順手。”木夫人小心翼翼的說,一是終歸不願讓丈夫不開心,二是怕母親惱怒,又寒了府裏老人的心,即是冬景自己提出來的,便順著坡下了。


    “外祖母~外祖母~”木歸宜搖著林太君的衣袖撒著嬌,“說好了讓孫女自個兒挑的。”


    “好好好,真拗不過你,既如此你自己給這丫頭賜名吧!”這是變相同意了孫女的要求。


    自古以來,下人生來都沒有大名,隻有用於稱唿的小名,大名是留給主子來取得,不過主子也不可能每個人都取過來,唯有貼身伺候,有頭有臉的丫鬟管事才有這個幸運,有些下人甚至這一生都沒有名字。


    木歸宜側著螓首思索的模樣很是可愛,“既然她不遠千裏代父母上京拜別主子,這份情誼難得,不如喚她燕燕,外祖母,您覺得呢?”


    林太君道:“人都是你身邊的,自然你說了算,燕燕還不謝過主子?”


    白蘇燕被著實被“燕燕”二字嚇了一跳,也不知是不是木歸宜看出了什麽,突然被林太君點名,立刻叩首謝恩。


    冬景在一旁看著木家驊的黑臉,也是緊張得冷汗淋漓,臉『色』蒼白,現如今,林太君的話可沒以前有用了,若是這木家驊當麵一套,背麵一套該是如何是好?


    在冬景忐忑之際,又聽木歸宜道:“另一個就爹爹說了算罷。”


    聞言,木家驊臉『色』才好看些,直接指了一名模樣嬌俏的小丫鬟,“就她吧,喚作簫音!”


    簫音看起來是個過分伶俐的,嫋娜移步上前,跪倒白蘇燕旁邊,嬌聲叩拜,“奴婢拜見太君,祝太君福壽安康。”


    林太君掃了簫音幾眼,“你倒是口齒清晰,像是讀過幾年書的。”


    簫音:“奴婢不才,略識得幾個字,當不得太君誇。”


    “哼,這挑丫鬟又不是選通房,還是夭華身邊的,用不著如此不安分的,人我早給定下了,”說著林太君隨手指了另一名小丫鬟,“你便叫靜靜了。”


    忽然被點名的一呆,反應過來後急忙上前跪在白蘇燕身後,“奴婢小……靜靜拜見太君、老爺、夫人、大小姐。”


    木歸宜起身彎了下膝蓋,“孫女謝外祖母疼愛。”


    “傻孩子,跟外祖母客氣什麽,”林太君對著木歸宜又放軟了神『色』,“坐了這半天,也累了,陪外祖母一塊迴去,吃過午飯,就順道在我那困個午覺罷。”


    木歸宜脆生生的應了,扶著林太君起身,“外祖母院裏的膳肴最是清爽可口,莫說午膳,就連晚膳,孫女都想在您那一道吃了。”


    林太君點了點孫女嬌俏的鼻梁,“你這個小饞貓,成,隻要你喜歡,天天來外祖母院裏都成。”


    木歸宜:“那我們可說好了,日後外祖母可不能嫌孫女叨嘮。”


    祖孫倆緩步而出,冬景拉著白蘇燕跪到一旁,木氏夫『婦』也隨之起身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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