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仔也坐了下來,右手輕輕放在桌上,手掌間一個晶瑩剔透的冰球憑空出現,他手指一動,那冰球滴溜溜地轉個不停。


    陳尚武就更淡定了,大馬金刀地坐上旁邊一張桌子上,一隻腳蹬在椅子上,右手肘支在腿上,手指間亮閃閃地似乎有什麽在繞來繞去。


    眼尖的人看了,暗自吸了口冷氣。


    那仿佛是水晶泥一樣,不停在指間纏繞的分明是些金屬,可有什麽金屬能像這麽柔軟?


    陳尚武一手掌控著手中的金屬,一會變成一柄小刀,用手指彈著叮當作響。


    一會他將小刀又化成一團綿軟的“麵團”,拉長收攏,視覺效果很治愈。


    圍在四周的人群,那些議論聲慢慢變成竊語聲,又慢慢變小,最後大廳裏變得鴉雀無聲,再也沒有人說話。


    “你們不滿意,我們也很不滿意,既然大家都不滿意,不如就重新安排一下。”


    樓小石緩緩地開口,她環視了一圈人群,接著又說。


    “這酒樓不是公共的,也不是我們自己的,我們不過隻是為老板打工而已,不管什麽時候,總得對老板有交待,總不能白白就把老板的東西隨便送給大家吃用。


    所以,從今天開始,除了酒樓的員工,所有人如果要繼續留在酒樓裏的,吃住就不能再免費了。”


    這話一出,大家先是呆楞、訝然,轉而憤怒。


    “你說的是人話嗎?你還是不是人?都什麽時候了,還想著賺錢哪?”


    “你,你們!真是奸商!”


    “都末世了,你們這是要趁火打劫嗎?”


    “就是,你們這麽大一酒樓,我們能吃多少呀,就每頓一饅頭還想收錢嗎?”


    “為富不仁!呸,不對,為虎作倀!你們……”


    ……


    “啪——”


    仿佛什麽東西炸開了,大家安靜了一瞬,驚疑地四下打量。


    是安仔手中的冰球,忽然爆裂開來,細碎的冰屑四散飛去,濺到了幾個站得特別近的人臉上。


    那幾個人一聲驚唿,捂著臉就退開了去,手指縫中,隱約有淡淡的紅色閃現。


    這就見血了?


    剛剛還在激情陳詞的人群,靜默下來。


    “……去留隨意,但留下來的人,就得聽安排,並且需要拿出一定的東西來換取食宿。”


    樓小石不為所動,冷然地說著,仿佛周圍的一切與她並沒有什麽關係。


    人群慢慢靜了下來。


    大家忽然發覺,這個平常在大家眼裏很和氣的小姑娘,突然變成了另一個人,清秀的臉上,好像多了一些什麽東西。


    那仿佛是一種漠視一切的冷酷,一種為了生存下去的絕決。


    這種陌生的感覺,讓樓小石身邊的沈院長默默歎了一口氣。


    心性純良的樓小石,最終還是被逼到了這一步,激發出了那種為了生存不得不讓自己變得更加生存與暴虐的狼性。


    同伴受傷,生死未卜,而人們隻顧自己死活的自私和涼薄,終於讓這些年輕人的熱血,涼了下來。


    兔死狐悲也好,物傷其類也好,某些人沒有底線的卑劣人性,終於引出了被善良壓製住的惡。


    “……之前幾天搜集迴來的物資,都有詳細記錄,大家可以抵扣在酒樓裏的用度,也可以領迴去自己保管。


    以前吃用的不再細算,這一頓早餐是最後免費提供給大家的餐點。”


    樓小石木無表情地說著,最後語帶諷刺地加了一句。


    “祝大家用餐愉快。”


    這一句話,在她來酒樓工作之後,不知道對客人說了多少遍。


    她自己也難以形容,今時今日,到底是用什麽樣的心情說出這句話的。


    因為宣布了這新的安排,這一天幾個外出小隊自然都停工了。


    樓小石宣布的安排,一石激起千層浪,酒樓裏的幸存者們,一個個心情激憤,場麵一度幾乎失控。


    然而頭一天晚上,很多人毫無底線的言論,徹底寒了樓小石等人的心。


    換一句俗語所說:收留你是情分,不收留你是本分。


    本來在災難來臨之時,大家應該互相守護,同舟共濟,一起度過難關的。


    可是,這船還沒有靠岸呢,船上的人就開始起了小心思了,為著一時的利益,便開始曝露出了醜惡的麵目。


    以德報怨是高尚的,可又以什麽來迴報美德呢?


    樓小石對人性的醜陋,雖然有一定的認識,但她沒有料到,人性可以醜陋到一個這麽沒有底線的程度。


    這一天是末世來臨之後,酒樓裏麵所有幸存者們情緒最激動的一天。


    就算有不少人在極力抗議,樓小石和陳尚武依然不肯退讓,老神在在地端坐著,看著眾人急赤白臉地大聲爭辯,最終場麵陷入了僵局。


    而在大家僵持的過程中,時間不知不覺到了中午。


    大家又渴又累,早餐結束後,樓小石將平常提供的水和食物通通都收了起來,幸存者們仿佛這時才意識到,如果沒有酒樓平常的供應,他們連一口水都喝不上。


    樓小石本來是好心,沒想到連累到胡寶生被咬傷,生死未卜。


    而酒樓員工與幸存者們平素裏就產生了不少小摩擦,這下子就徹底激化了。


    不少人就要求那個覺醒了水係異能的姑娘張秋蘭,凝出清水來,給大家飲用。


    張秋蘭其實還是個學生,住在附近,僥幸逃了出來,父母卻沒有那麽好運,沒有逃過一劫。


    張秋蘭在家裏一直被保護得挺好,也沒有經曆過什麽事,獨自一人逃生之後,她一直很惶恐,不知道該怎麽活下去,沒想到突然覺醒了水係異能。


    這讓她又驚又喜,喜的是她應該可以活下去了,驚的是她的異能,好像戰鬥力不是那麽的強,萬一碰到危險,或者心有歹意的人,她好像也很難自保。


    大家讓她凝水出來,她唯唯喏喏地應了,凝出了好幾升水,就再也沒有精神了。


    可就算這樣,還是有人說起了風涼話來,說她是不是仗著有了異能,就開始拿喬了。


    直把張秋蘭說得委屈得不行,眼圈都紅了起來,大家才放過了她。


    樓小石冷眼看著這一幕,心底忍不住冷笑,果然啊,一涉及到自身的利益,有些人就不惜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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