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大人,」高庭淵避過劍鋒,跳到軟榻上。


    「執金吾使大人……」


    他沒低頭看她,手也沒鬆開,「能站穩嗎?」


    聶玨說話都艱難,能醒轉已是幸運,讓她獨自站立絕對是不可能了,她輕輕搖頭,連應答都難做。


    船娘提著劍追來,於半空挽出劍花,招招致命。


    高庭淵勉強應對,他的良匪劍擋了好幾下,卻沒一次有出手的機會。


    聶玨摸不清現在什麽狀況,但也知她拖了後腿,她啟唇道,「把我放下來吧……」


    好在腳下是榻,高庭淵圈著她的腰身體下沉,直到觸碰褥子,才放下她。


    他的手得了空,人也能輕鬆與那船娘鬥在一起。


    高庭淵掌了羽林軍多年,大大小小的刺客不知遇到多少,現在跟他纏鬥的船娘身手不算弱,但在他手裏討不到好處,他使出的劍招既快又準,逼得船娘隻能躲。


    高庭淵沒耐心與她糾纏,反手拿劍,在船娘錯愕躲招中劍身削在她的脖子上,隻要她敢動,便能見血封喉。


    「誰派你來的?」


    那船娘柔柔一笑,口中有鮮血溢出,人就倒在地上沒了聲息,她竟是早已在嘴裏藏了毒。


    舫上一下寂靜,高庭淵走到榻前,觀聶玨又閉上了眼,他思忖少許,喚道,「聶大人。」


    聶玨側臥著未醒,整個人團在一起,臉頰暈了紅,似是上了桃花妝,然而嘴唇青白,旁人一看便知有問題。


    高庭淵伸手摸上她的肩,濕答答一片,大約是先前被船娘推出船外落了水,他搖了搖她,「聶大人。」


    聶玨在昏沉中聽到了有人叫她,又睜了眼,嘴裏一開一合說著話,無奈聲音太輕,聽不出說了什麽。


    她一睜眼,高庭淵就見那眼裏溶了水,泠泠冽冽,猶如月輝揉進湖水中,冷清的很,偏偏那長睫上沾了水珠,在她唇齒動作間不停的抖動,將落未落,襯著桃花麵讓高庭淵想到了他姑母養過的一隻貓,每次見著他都會軟乎乎的叫喚,嬌的很。


    高庭淵貼近了些,她身上有極淡的香氣,說不出名字,混合著酒香傳入他的鼻腔,他愣了愣,問道,「你說什麽?」


    「我有些冷……」聶玨輕道。


    冬日還未過去,葒河的水能凍死人,她這有些冷說的莫名可憐。


    高庭淵解開自己的氅衣,蓋到她身上,他的氅衣是按照他的身量裁做的,縱是聶玨身形高挑,亦能全部包裹住,「聶大人,得罪了。」


    聶玨沒有說話,暖和的氣息讓她徹底墮入了沉睡。


    高庭淵彎下腰打橫抱起她,轉過身欲出舫,周筱妤就衝進來了。


    她掃視了一圈,便知曉大致情形,又見高庭淵懷裏昏厥的聶玨,頓時急道,「阿玨怎麽了?」


    「她沒事,」高庭淵說。


    周筱妤安下心,走至高庭淵麵前,沖他笑起來,「嶽峙,沒想到你如此憐香惜玉。」


    高庭淵把聶玨往她身上一推,等她抱住才脫了手,「不過是受你所託,現在拾帶重還。」


    周筱妤笑得蕩漾,「我家阿玨是個美人,美人總被格外優待,便是像嶽峙你這種不解風情的人,也會不自禁憐惜。」


    「你想的真多,今日若是其他女子,我也會這樣,談不得什麽憐惜,」高庭淵冷言冷語,繞過她們欲走。


    「等等。」


    高庭淵迴頭,「做甚?」


    周筱妤把裹著聶玨的氅衣拉開扔還給他,「多謝。」


    高庭淵瞟到聶玨睡著的臉,上麵起的緋色如胭脂,很是招人,「你不該讓她飲酒。」


    「她喝酒了?」周筱妤疑惑,她走的時候明明沒沾酒。


    高庭淵沒有理她,揭開布簾走了出去。


    周筱妤聳了聳肩,騰手解下自己的鬥篷給聶玨穿上,將鬥篷上的帽子往下壓,遮了她的臉,這才也出去了。


    她一出來,不遠處有巨舫停泊,趙承治帶著一眾人都聚在船頭盯著這邊,夜裏風大,吹得人臉生疼,她下意識看向懷裏,鬥篷被風吹開了一點,露出聶玨的小半張臉,她抬手壓住那鬥篷,對著那邊的人高聲道,「殿下!我先走一步!」


    周筱妤跳上橋,隱入了黑暗中,趙承治不確定問道,「周小將軍是,是不是抱了個人?」


    聶玨的臉不知多少人會認出來,若是知道的多了,那就會生事端,高庭淵說,「殿下,吹多了風要受涼,還是進去吧。」


    「哦,好,」趙承治聽話的進了舫。


    其他人也都散開,留了馮遠智像丟了魂一樣還望著那邊,高庭淵揪起了眉,「你看什麽?」


    「沒什麽,沒什麽,」馮遠智喏喏道,也溜了進去。


    高庭淵重新披上了大氅,氅衣上印了聶玨身上的水跡,凍的他都起了激靈,河麵起了霧,看樣子可能會下雨,他囑咐好何孝做好防雨措施,人便入了舫。


    作者有話要說:  百金孰雲重,一諾良匪輕。出自古詩《詠史四首》,作者為古代詩人盧照鄰。


    第18章 十八個澹澹


    雨下了一夜,聶玨第二天就起熱了,好在還是正旦沐裏,不必上朝,省了麻煩。


    周筱妤一早風風火火進了聶府。


    「昨晚我走後,你喝酒了?」


    聶玨斜靠著枕頭,因在病中,便懶得起身,「誰跟你說的?我就喝了花茶,哪來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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