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亦倒在辦公椅上,伸手捏著自己的眉心,那種疲倦感似乎正在從他的四肢百骸迅速聚攏,沉沉得壓著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了。


    累,這是唐亦現在最深刻的感受,而最主要的是這種累不是那種身體上的累,而是心理上的累。


    身體上的疲倦還可以靠休息來緩解,而心理上的累要靠什麽來緩解?唐亦不得其法。


    唐亦已經沒有再去計算曹子衿離開自己多久了,甚至刻意的去忽視她曾經的存在,有時候在想,是不是有什麽辦法把她從自己的心裏徹底的挖出去。


    但是現實是不可能的,世上沒有後悔藥,同樣的世上也沒有忘情水這種東西,忘記一個人,更不是想要忘記就能忘記的,況且這個人離開之後似乎更深刻更霸道的住進了你的心裏,唐亦覺得自己這輩子完了,曹子衿離開後自己的心髒就好像缺了一塊似的,空蕩蕩的難受。


    在別人的眼裏,唐亦依然是那個唐亦,甚至更加傑出的演員,畢竟沒有愛情來分散他的精力,他就把自己所有的精力全部的放在了工作上,在工作上,他確實有所成就,但是隻有他自己清楚,那種心靈上沒有寄托的感覺是多麽的空蕩。


    曹子衿的不知所蹤唐亦也往最壞的方麵想過,或許她現在已經不在人世了,雖然極為不願去承認,但是這也不是沒有可能的可能。


    有了這個認知之後唐亦就對死亡產生了一種嫉妒的恐懼,兩個人最恐懼的事情不就是陰陽兩隔嗎?


    而剛剛季少陵的那句‘子欲養而親不待’一字一錘的敲在了唐亦的心口上,人忙碌這一輩子到底是為什麽?為了金錢嗎?當你賺錢隻是看著數字增長的時候,那錢最終連最基本的意義都給失去了。曹子衿在的時候唐亦並不是一個野心大的人,他覺得安於現狀就很好,彼時他已經有能力滿足兩人的所有需求了,他所追求的更多的是心理上的,而曹子衿與他的愛情,就是他心理上追求的最大滿足。


    但是現在那個人卻不在了,自己的身邊已經沒了那個心裏寄托了,這對唐亦來說意味著什麽,隻有他心理明白,那種煎熬,無人能懂。


    這種痛,這種傷,唐亦已經習慣性的隱藏在了心底,可是今天季少陵卻輕而易舉的剝開了他的偽裝,把那血淋淋的傷痛給裸露了出來,讓唐亦直觀了他依舊鮮血不止的傷處。


    唐亦獨自舔舐完傷口之後,拿起手機給季少陵發了一個信息。


    正在處理公務的季少陵受到信息的時候放下了手中的筆,看著屏幕上的字,這樣的話不止他一個人對自己說過,那天晚上徐桃也跟自己說過同樣的話。“季少陵,你真殘忍。”


    還記得徐桃跟自己說這話的時候是自己為了挖開她的心結,帶著她去了老宅的酒窖,自己想要聆聽她的過往的時候,她對著自己說的‘季少陵,你真殘忍。’徐桃的聲音至今任然清明的盤旋在自己的腦海,當時聽完她的故事之後自己更是明白了她口中的殘忍。


    而今唐亦也跟自己說了同樣的話,季少陵看著屏幕上那幾個簡短的字,心裏劃過一絲苦澀,他真的不是有意要去挖掘唐亦心頭的傷口的,他更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那句話會引發唐亦如此的聯想。他隻是希望在自己沒有時間去陪爺爺的時候他能去陪陪爺爺,沒想到一句‘子欲養而親不待’去刺傷了唐亦的心。


    季少陵此刻才猛然醒悟,曹子衿的離去,已經把唐亦的心傷得千瘡百孔了,如今雖然表麵修補完善,其實也不過是脆弱不堪。


    一件季少陵尚不能理解唐亦的感情,那個時候季少陵隻覺得,人本身就是一個個體,沒有誰是離了誰活不了的,但是在經曆過愛情之後,季少陵便明白了,一個人可以對另一個人產生多大的影響。


    季少陵握著手機沒有迴複唐亦的信息,他不是一個擅長安慰人的人,所以在這種時候,季少陵覺得或許自己保持沉默,比粗略的安慰更加的合適。


    唐亦把早就買好準備給老爺子送過去的茶葉裝進車裏驅車去了大院,唐亦怎麽不知道老爺子年紀大了,越是盼望著小輩能夠多去看看他,隻是老爺子這人脾氣太怪,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招架得住的,還有就是去看他的時候一定壓做好心裏準備的,是不是搞個突然襲擊,去一趟就不是看望這麽簡單了,有可能就會演變成軍訓。


    小時候自己與季少陵兩人大多時間都是待在老爺子身邊長大的,所以老爺子對他們這兩個孫子也是極為親近的,而老爺子這人脾氣雖然古怪,但是思想絕對不老舊,對待內孫外孫從來是沒有區別的。而沒有區別的最明顯的地方就是懲罰。


    別說小的時候他們兩個是如何在老爺子麵前熬過來的,就算是現在,老爺子一句話,他們還不得乖乖的認罰。不管你在外麵多麽的風光無限,在老爺子的麵前你隻是一個被他壓著腦袋訓的小子。


    唐亦到的時候是李叔來開的門,院子裏還有沒有融化的積雪,看得出來是已經清掃過後的了,a市的冬季似乎格外的長一些,看著如此雪景,唐亦就不由的想起了曹子衿,那姑娘出生在南方,很難看得到一場雪的,也特別的怕冷,到了a市之後,每每麵對白皚皚的一片就忍不住苦著一張臉。


    每到冬天的時候,她就把自己裹得厚厚的,遇上下雪天出門那你就隻能看見她的兩個眼珠子在外麵了。所以一到冬天,她是能不出門就盡量不出門。對此唐亦當時還忍不住笑了她好幾次,氣得那姑娘跟他生了好幾天的悶氣。


    從記憶中迴神過來,唐亦心中餘下的隻剩下苦澀了。原來當時的賭氣都是如此的甜蜜,可是現在已經物是人非了。


    “趕緊進屋吧,外麵冷。”李叔看了一眼穿著單薄的唐亦,吹著他快些往屋裏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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