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魏無宸倒也沒有推辭,隻是接過解『藥』,並沒有服下,因為他記得琴笙說過,一個時辰後發作之後再服用,他握著解『藥』瓶子,道,“琴笙,你今天拿禦璽的手段倒是厲害,不過皇帝也是今非昔比了,這要擱在以前,他肯定不會這麽輕易拿出來。”


    “他現在是垂死掙紮,不得不賭一把,他身邊無人可信,無人可用,又覺得我是認錢不認人的那種人,所以才會如此輕易。”琴笙笑得諷刺無比。


    魏無宸緩緩的點了點頭,道:“確實是如此。”


    琴笙此時帶著魏無宸,落掠到了地麵,兩人已經進了披香殿宮苑內。


    “師父,你自己進去吧!”琴笙如此道。


    魏無宸此時也顧不上其他,目光癡癡的望著此時落印在窗子上麵的一道纖影。


    琴笙目光閃過一絲悲涼,最後看了一眼魏無宸,起身縱掠而去。


    披香殿側殿。


    梅皇後正在看一本琴譜。


    她從前愛琴樂,不過這些年來,為了照顧君陌寒,平時也很少撫弄琴弦,最多是看看琴譜打發時間。


    聽到腳步聲,梅皇後頭也沒有抬,隻是道:“霜兒,給本宮倒一盞梅花茶。”


    很快,被熱水衝泡開的幹梅花,溢出清幽怡人的香味來。


    梅皇後伸手,便感覺到有人把茶盞遞到了手中,溫度適宜,她接過來,放到唇邊輕啜一口,輕輕一笑道:“這一次衝泡的恰到好處。”


    “原來你的口味一直沒有變。”溫柔如暖風的聲音,含著柔和的笑意,傳入耳中,一下子掀起了深藏腦海深處的記憶!


    梅皇後詫然抬眸,待看清眼前的人時,雙眸瞠大,一張臉上,滿是不可思議。


    魏無宸淡淡一笑道:“淺月,你沒有變化。”


    淺月兩個字,像是石子丟進了靜默的湖麵,讓原本靜默了很多的湖麵,一下子『蕩』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


    “你——”梅皇後發出一個音節,後麵的字眼卻止在了喉嚨眼,吐不出來。


    這個時候霜兒等人趕緊進來了,梅皇後看到她們,穩了穩情緒,道:“是本宮的故人,你們先退下吧。”


    霜兒等人互看了一眼,最終還是退下去了,畢竟魏無宸看起來真的不像是一個壞人。


    魏無宸此時看著梅皇後,目光柔和無比。


    他自坐的在梅皇後對麵坐了下來。


    “淺月,我們二十年沒見了。”


    “是呀,無宸。”梅皇後此時看著魏無宸,心神也放鬆了下來,清麗的麵容上,泛著淡淡淺淺的笑容,清雅無雙。


    “這琴譜?”看到梅皇後手邊的琴譜,魏無宸神『色』微訝。


    “對,這琴譜是當年我們一起尋來的,是古譜。”梅皇後笑容淺淡的道,“可惜,我因為這些年事多,已經多年不撫琴箏了。”


    魏無宸笑了笑道:“我倒還是時常彈琴自娛。”


    “對了,無宸你當年出去尋找失傳的古曲,可有結果?”梅皇後溫柔的笑問。


    此時此刻,她不想去追問魏無宸為何迴來,又為何能來披香殿見她,她隻想抓緊這不易的時光,與故人舊友,坐而細談一番。


    魏無宸眸中閃過一絲落寞之『色』,梅皇後原本一直什麽都不知道,其實這樣也好,她這樣出塵的女子,不應該被那些惡心下作的事情煩擾。


    “尋到了,不過可惜隻是殘譜,為了讓它完整,我重新譜了,應該算是一首新曲了。”


    “真的麽?那無宸可否彈給我聽聽?”梅皇後含笑請求。


    魏無宸點頭,梅皇後便叫人取了一把鳳尾琴過來。


    “我也沒有什麽特別好的琴,隻能委屈你了。”梅皇後笑道。


    魏無宸卻道:“琴是如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彈琴之人。”


    梅皇後清麗秀雅的麵容上『露』出懷戀之『色』,道:“當年你也這麽說過。”


    魏無宸心頭一動,梅淺月連他說過的話都記在心裏,他又如何敢辜負她一腔真意?


    他坐在鳳尾琴前,淨了手,然後開始彈琴。


    他一拔弦,梅皇後就感覺一下子找迴了當初的感覺,這種感覺已經被她忘卻和埋藏在心中很多年了。


    她淺淺淡淡的笑著,猶如靜美暗香的梅花一般。


    魏無宸彈著曲子,目光卻是淺淺柔柔的落在眼前的女子身上。


    時光一去不複返,其實梅皇後已經不複當年的鮮嫩韶華,但是她的美,卻是更能震動人心了。


    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全是為眼前的女子而跳動。


    他專心的拔弄著琴弦,但是同時,也用目光,認真的把梅皇後此時的一眉一目,一神一動,都細細的描繪入心。


    梅皇後聽得沉醉。


    魏無宸當年人稱無宸公子,就是因為他琴曲無雙,而她當年也是京都才女,淺月無宸,說的就是她和魏無宸。


    他們之間從來沒有相互言明過什麽,但是卻都認定彼此明白彼此的心意。


    二十年前。


    她還是梅家小姐,韶華芳菲,美好清雅。


    而他是無宸公子,清風郎月,君子如玉。


    那時候,明月下,梅花畔,都有他們相談約琴的記憶,原本,她還以為這會是一生一世,可是沒有想到,後來她進了宮,而他也去尋找古曲,一去不返。


    二十年來,這種遺撼,一直被她深埋心底,如此被他的弦音一絲一絲的拔起,撩起,梅皇後聽著聽著,淚珠兒悄然落下,她不是傷心,隻是覺得造化弄人,她與他,竟然是生生錯過了二十年!


    “無宸。”她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魏無宸此時剛拔到最後一個音,他鬆開手指,看著梅皇後,心痛如絞。


    二十年後歸來,他讓她落了淚。


    他怎麽就如此無用呢?


    就像當年,他明明深愛著她,卻從不曾言明,不止如此,還在鳳天帝的脅迫之下,決然離京,一去二十年!


    他是清楚的,梅淺月當年也同樣的傾心於他,他的離開,對於她來說,一定是一種打擊,終究,是他負了她,在二十年前!


    “淺月,對不起!”千言萬語,隻化成了這麽一句。


    梅淺月臉上輕輕的泛著笑意,她明白這一聲對不起代表著什麽。


    “無宸,我亦如是。”


    他對不住她,事實上,她亦是如此。


    兩人語落,很快,在同一時刻,相視一笑。


    “父皇把你弄到宮裏來到底是想做什麽?”突然一道突兀的男聲闖了進來,接著君陌寒就大步衝了進來。


    他憤慨的看著還坐在琴前的魏無宸。


    梅皇後迴神,趕緊道:“寒兒,你應該叫一聲無宸叔叔的。”


    “母後,他這一次是被父皇找迴宮裏來的,父皇一定是想要利用他做什麽計劃,謀害我們母子!”君陌寒憤怒的道。


    梅皇後有些震驚的看向魏無宸,她其實不希望這是真的。


    然而她也覺得,這很有可能是真的。


    魏無宸看著君陌寒,他道:“太子殿下。”


    君陌寒冷哼一聲,嘲諷的看著他。


    “你既然是父皇的人,又何必假兮兮的來母後這裏敘什麽舊?”


    魏無宸眼眸暗淡了一些,他道:“太子殿下,我不是皇上的人。”


    “是嗎?”君陌寒冷笑一聲道,“本殿可是查到了,當年你離京,就是父皇派人送你離開的,而且他還給了你的族人不少的賞賜呢!若不是你為他辦了什麽事情,他會如此嗎?”


    魏無宸原本是不想告訴梅皇後那些惡心下作的事情,但是他沒有想到,君陌寒居然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查到了這些。


    “無宸當年你離京真的是皇上的旨意嗎?你不是去尋找古曲的嗎?”梅皇後吃了一驚,連質追問。


    魏無宸一時間心裏痛苦無比。


    他隻是想要在人生的最後時刻,保護一下心目中高潔的明月,可是卻都做不到。


    既然這樣,他隻能說出實話,因為他不想騙她了。


    “是的,當年我離京,其實是皇上的意思,他要娶你進後宮,但是知道你我之間來往頗多,怕你進了宮也收不住心,所以就『逼』迫我離京,以我全族的『性』命要挾,還有你在後宮的尊榮,無可奈何之下,我隻得離京,但是為了不產生流言蜚語,所以才有了一個尋找古曲的由頭。”


    “什麽?!”這件事情,梅皇後是真的從來不知道。


    她以為他真的是為了尋古曲,甚至在得知這件事情的時候,她心裏還產生過一些怨憤。


    覺得自己不如一首古曲,覺得魏無宸太過癡。


    可是原來真相竟然是這樣的。


    鳳天帝竟然如此無恥!


    而魏無宸這些年,又承受了多少?!


    “無宸!”梅皇後沒有想到,原來自己當年是他的一個壓力!


    魏無宸笑了一笑,道:“我離京之後,住在數百裏之外的一個地方,皇上還派了人遠遠的監視著我,所以沒有他的命令,我不敢迴京,我怕連累我的族人,更怕……”連累你。


    他沒有說完,梅皇後卻聽懂了。


    她眼淚洶湧而下!


    君陌寒也被這個真相驚呆了。


    時間太短,他今天下午才看到魏無宸,所以他調查到的事情也有限,不想,在這表麵之下,真相竟然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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