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天昊的眼睛始終緊盯著路勇奇的背影,他在揣摩這個在他心目裏比他還厲害的官場老手的手裏還有什麽牌?


    就這樣,沉默了許久。


    路勇奇的轉身是突然的,連吳天昊也覺得沒有做好思想準備。


    “豪雨林的屍體還沒有處理?”


    因為沒有什麽準備,吳天昊“哦……”了一聲,也木然地站了起來。“他還沒有簽字。”


    “他是誰?”


    “就是……”吳天昊本來想脫口“老狐狸……”一想到剛才,就即刻把那三個字吞了迴去。


    “李路夫?”還是路勇奇把李路夫的名字說了出來。


    吳天昊點點頭。


    “為什麽?”路勇奇問。


    吳天昊搖搖頭。


    “哦,是這樣……”路勇奇自言自語的坐迴到沙發上。


    “他為什麽不簽字呢?”路勇奇還是逼問。


    這迴,吳天昊沒有迴答。


    “那麽,為什麽偏要他簽字呢?”路勇奇還是在發問。還沒有等吳天昊有任何迴應,他突然擺擺手:“我知道了,因為豪雨林是他的秘書長。……這個你們做的對。”


    說完,路勇奇低頭又看起那張紙來,看完,他抬起頭對著吳天昊瞧了半天:“他會不會有什麽行動?……”他像似對吳天昊發問還像是自言自語的。


    此時的吳天昊不敢隨意發表看法,他也緊鎖著眉頭像似在思考。


    路勇奇又站立起來,他還是沿著剛才的行走“路線”踱起步來……“其實,真正的危機應該在這裏,要是哪天隨便什麽法醫一檢查,就真相於大白了……不費吹灰之力……”


    吳天昊聽到這裏,心髒似乎也有點撐不住了。秘書長說得對,這段……自己怎麽就這樣輕易的疏忽了呢?!吳天昊自己在責怪自己……


    屋子內的空氣似乎像要凝固似的,還夾雜著些許兩人因為喘氣的粗氣聲。吳天昊不知這是從自己身體裏還是眼前的領導身體裏,他的腦子開始失去了剛才之前一直保持的穩定與正常,繼而開始混亂起來。


    等路勇奇轉過身,吳天昊發覺他的臉色有點變色了,神情異常的嚴峻,就像鐵板一塊!這是他吳天昊從來就沒有看見過的神情!


    路勇奇在迴到沙發位置、然後一手扶著沙發背,然後再緩緩地坐下,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吳天昊。


    “不能就這樣坐以待斃,聽清楚嗎?我用了‘坐以待斃’這個詞!”


    吳天昊傾起身體,從秘書長的位置麵前的茶幾上,從煙盒裏取出了一支煙,然後四處找打火機,路勇奇開始不明白他想幹嘛,直看見他的手在比劃打火機的模樣,才指著另外一角放著的一隻黑色的打火機。顯然,此刻的吳天昊的心情是何等的緊張。


    可不!他用打火機點煙的手在微微顫抖……這一幕被路勇奇清楚地看在了眼裏。


    等他一坐下,路勇奇就嚴厲地小聲的說:“市長大人開始害怕了?”


    剛剛沾上嘴唇的橘黃色過濾嘴又被吳天昊拿了下來,當然,他的手還在微微的顫抖。


    “有空去體檢……”


    吳天昊不明白:“什麽?……“


    路勇奇說,“你的手在抖!”


    吳天昊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自己的手,強顏歡笑地平複了下自己的情緒。他抽了兩口煙後,就掐滅了。然後恢複他正襟危坐的姿勢。


    “給我說說你的想法。”路勇奇盡量用平靜的口吻與他說。


    “秘書長你知道,李路夫現在就是不想見我。”


    “連常委會也不開了?”


    “我是說,他不想單獨與我接觸。”


    路勇奇的眉毛又緊鎖了起來。“怎麽還不明白,單獨與開會有什麽區別,你還想李書記跟您說說掏心窩子的話?”


    吳天昊搖搖頭。


    路勇奇繼續說:“有些話在常委會上說比私下說效果要好!你完全可以在會上,或者讓老賈在會上、他不也是常委嗎?直接請示他是否可以處理豪雨林的屍體。你們這樣捂著掖著倒不打自招。他是市委書記,照例,完全可以讓公安部門去處理嗎……”


    “是啊……”吳天昊想,秘書長說得對啊!這等事情當然應該有政法部門去處理,他市委書記是無需直接去管的。他在自責,以前怎麽沒有想到呢?!


    路勇奇又突然說了一句:“我們應該行動了!要把主動權拿過來!”


    這話語,此刻在吳天昊聽來,有點“荊棘載途”的味道。


    但遺憾的是,秘書長的“行動”一詞他吳天昊還是沒有真正的“領會”。


    當然此時此刻亂插嘴是最忌諱的,最得體的做法還是沉默,等領導的意圖清晰了再發表還為時不晚。


    哪想到,路勇奇突然說了一句足夠讓吳天昊“心髒驟停”的話語——


    “把華鳴交出去!”路勇奇的語調很堅定。


    而吳天昊此刻絕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對視著對麵領導那堅定的麵容,相信自己的耳朵是沒有聽錯。


    “怎麽,他這些年來所做的一切不夠嗎?”


    吳天昊盡量地讓自己平伏情緒。“我有個問題想請示……”


    路勇奇似乎猜到了他會說這句話的:“說!”


    “華鳴可是……”


    路勇奇馬上製止了他的話。“華鳴是一個裸官,貪得無厭,這是中央紀委一再追責的腐敗官員的形象,雄鬆這些年來的幾大事件,哪一件與他脫得了幹係?這個人吃喝嫖賭的,隻要想查他,一個晚上的功夫就可以收集起幾百張材料,難道不是明明白白地是上帝送給我們的突圍口嗎?!”


    吳天昊這時才如夢初醒。


    是啊!華鳴他這幾年占著與路家的交情,做事是有點過分,甚至於肆無忌憚的。可是他對這個小團體是忠心耿耿的,要說“交出去”是個絕妙的招法,因為那幾件有影響的“事件”件件與吳天昊他脫離不了幹係。


    “懂了嗎?”


    吳天昊馬上表態:“秘書長真的高明……”


    話沒說完,就立刻受到了秘書長的嗬斥:“什麽高明不高明的,這樣的腐敗分子早就應該動手術了!”


    “是是,對對……”


    路勇奇看了看表,然後站起身,看來他像似準備離開的樣子。“接下來該怎麽做不用我說了吧?”


    這次吳天昊的反應還是夠快的:“我明白,我馬上去物色人給省紀委寫舉報信……”


    “匿名的就可以了!一式兩份,給政府辦公室也來一份,我的審查人選在昨天就已經物色好了。”


    聽了秘書長這些話,吳天昊真的是啞口無言了。


    原來眼前的對於他來說可以威懾到他的,也可以說是唯一的領導,他的身手徹底的讓原來就有自命不凡的他真正的感覺到“五體投地”的真正含義。


    路勇奇慢吞吞地走到門口,他把煙落在了茶幾上,吳天昊其實是看見了,但他沒有去提醒秘書長。因為在此刻,任何一個不合時宜的動作或者言語都是會犯致命的錯誤,這點,他覺得自己應該比華鳴要高明許多了!


    路勇奇的一隻手剛剛上了門手把,突然又返迴,他迴過頭,對吳天昊說,“明天我約了林廳長,你九點半來我辦公室,討論下通緝令的事宜。”


    吳天昊這時才有點“恍然大悟”或者說是“豁然頓悟”,因為他這次來主要是請求秘書長關照請省公安廳協助發一個追捕東方的通緝令。怎麽把這茬給忘了?!


    路勇奇擰開了把手,徑直朝電梯門走去。


    按照平常,到了送秘書長這個環節,吳天昊總會殷勤地走在前麵,點頭哈腰說不上,但他起碼會欠身地引領領導,並同時說上一些無關痛癢的話,然後禮貌客套地與領導告別。然而今天,有些事確實、實在是太突然了,不說一點思想準備沒有,簡直是氫彈導彈原子彈的輪番狂轟濫炸,使本來應該是比較好使的腦袋瓜子突然的“死機”了,以至於等待領導進入了電梯,自己也沒有說上一句至少是禮貌性的語言。但是,沒有!一句話也沒有!這讓吳天昊很長時間以後還是懊悔!


    是啊,電梯門徐徐地關上,領導與他門裏門外的隔離了起來,沒有說話,也記不得當時的各自表情,隻是大腦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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